白露时节过后,年保玉则神山下的草原绿色渐退,扎西桑俄堪布正翻看着相机里今夏拍回来的鸟类照片,着手绘制他今年的“观鸟档案”。
45岁的扎西桑俄现为青海果洛州白玉寺堪布(相当于藏传佛教佛学博士)。因长期“从事”青藏高原地区鸟类观察、绘画及保护专家之职,被当地僧俗尊称为“观鸟喇嘛”、“画鸟喇嘛”或“鸟语者”。
扎西桑俄回忆,13岁到白玉寺学经礼佛,那时便开始观鸟、画鸟。“寺院里课程不多,我们(年纪小的僧人)喜欢跑到山上去(辨)认动植物比赛,认得少的要回去做饭、拉牛粪。”扎西桑俄说,在辨识鸟类里面,他是最厉害的。“一回去就要在本子上画下来,生怕‘鸟影飞走’。”
“刚开始画的很难看,只能看出来是鸟。”扎西桑俄看来,寺院里的绘画课程是他提升画鸟技艺的重要途径之一。“就像牧民不会忘记自家牛羊的特征一样,我就开始反复回忆,一遍遍地画,直到19岁才画得‘鸟有鸟样’。”
扎西桑俄介绍,起初观鸟的方式停留在远观上,当他买了第一台望远镜后,“眼前的世界一下子打开了,鸟的嘴、爪子、不同阶段羽毛的颜色都让我开始怀疑自己的眼睛了。”由此,扎西桑俄画笔下的鸟类画谱变得更加生动起来。
扎西桑俄于27岁时斩获白玉寺堪布学位,“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修行方式,画鸟、保护鸟类就是我的必修功课。”
据《中国鸟类分类与分布名录》统计数据显示,目前中国现有鸟类数为1371种。扎西桑俄说,“三大藏区几乎所有比较出名的山我都去过,一共拍到过393种鸟类,每一种都画过4次以上,其中很多是青藏高原独有的。”
2005年,扎西桑俄在和深圳观鸟协会资深观鸟者董江天一起观鸟时,一种名为藏鹀的濒危鸟类进入了他的视线中。通过实地调查,扎西桑俄发现自己的老家白玉乡是该种珍稀鸟类的分布要地。
“以前我们叫它‘天珠鸟’,因为天珠很珍贵,是山神赐给人间的消灾宝器。”扎西桑俄说,后来才知道藏鹀从1900年被发现至上世纪90年代,目击记录不足10次,而大部分人只在一枚小小的“中国鸟”邮票上见过。
而后的6年时间里,扎西桑俄和同伴朱加(白玉寺僧人)等一起对藏鹀进行了持续的观察,以影像方式记录下藏鹀从筑巢、下蛋至孵化、迁徙的全过程。并通过文字的整理,出版藏汉双语《藏鹀观察记录》。
“2007年,我们成立了年保玉则生态环境保护协会,在观察藏鹀时试了9种不同的保护方法,并在(藏鹀的窝)附近搭了帐篷,15个人轮换着守了46天。”朱加回忆说,当年,在青海省林业厅、中国-欧盟生物多样性项目以及山水自然保护中心的资助下,藏鹀分布地阿木龙沟划为了保护区。
2013年3月,由扎西桑俄和朱加合写的《藏鹀的自然历史 威胁和保护》研究论文,在中国科学院动物研究所、中国动物学会主办的权威期刊《动物学杂志》上发表,扎西桑俄手绘藏鹀成为当期封面。
“当雪山和海螺一样洁白的时候,世间万物都是好的;当雪山和玛瑙一样,那么世界就结束了。”扎西桑俄说,这是年保玉则神山传说中的话,当下提倡生态文明建设,尤其是三江源生态保护和建设工程启动以来,年保玉则的环境得到了很多改善,最让他欣喜的是以前从邻省过来捕猎的人没有了,当地的野生动物数量得到了回升。
中国社会科学院世界宗教研究所研究员尕藏加认为,藏族人通过神山信仰,建立了人与自然间有章可循的秩序,且同生物界构筑了平等、和睦的关系。神山信仰无疑符合当今保护自然环境、维护生态平衡、建设现代生态文明的理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