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影：觉果
摘要：热贡唐卡的绘画风格既趋于稳定，又在不断地创新变化，但根据田野调查来看，创新基于造像度量和佛学思想的结构之内，他们更加注重传统基础上的创新，并且不可违背佛教的基本教义。在继承勉唐派山水画和花卉纹饰的同时，又开创了彩唐、金唐、黑唐三种融合的画法；而金唐的铺金技术在热贡地区得到极大的发展，当地艺术家独创的磨光技法得到藏族唐卡界的广泛认可和继承。
热贡唐卡传承于尼泊尔画派和勉唐画风，既与整个藏区的唐卡艺术有相关性，又有自己的特点。唐卡从材质、制作工艺、上色等不同方面可以分为多种类型，以唐卡主色调的不同，又可以分为彩唐、金唐、黑唐、红唐等，下面以热贡画师的访谈为基础，展示热贡唐卡色彩类型及其风格的民族志。
一、色彩集结之美——彩唐
在丰富的唐卡色彩类型中，最常见的是彩绘唐卡，彩绘唐卡一般长一公尺左右，宽六七十公分，用锦缎装裱。彩绘唐卡是唐卡最早开始采用的艺术表现形式。
（一）热贡彩唐颜色的搭配
彩唐主要是将各种主色相互搭配：首先要磨画布，在制作画布的时候也十分讲究。接下来，就要加入些许骨胶，像骨胶的薄厚度、还有骨胶水的调合比例，我们对此都会有一种特殊的要求。颜料也是如此，对颜料里骨胶和水的比例也要十分谨慎，这样画出的唐卡才会易于打理，紧接着将各种主色相互搭配，从而调配出多种混合色，例如，将白色和红色搭配成了浅红色、浅红色和其他颜色搭配起来又将变成其他颜色，颜色的调配，则可以根据画师自己的想法以及所画唐卡的整体布局进行调配。①
一副好的唐卡可以用三十多种颜色绘成，有的达到四五十种，红、黄、绿、蓝、白、黑、紫、青等是为最常见的颜色。藏族唐卡艳丽极致的色彩跟多色调的自然环境是分不开的，湛蓝的天空、纯净的白云、皑皑的雪山、碧绿的草原，都可以捕捉到的明亮色彩，深深的镶嵌在藏族人民的心境里，自然也流露在唐卡艺人的笔下，并且经过一番调试，变成热贡彩唐的特点，纯粹、自然。
（二）彩唐上色的诀窍
在画彩唐的时候，绘制草图是关键。接着，在上色的时候，用矿石颜料也是极其重要的，如果不是矿石颜料，唐卡的颜色就会很快泛白。在用矿石颜料时，虽然起初的工序比较麻烦，但当完成以后，画出的唐卡就会显得格外养眼。在搭配颜料时如果依照施主的要求，画唐卡时要进行认真细致地上色，而画师在配色时，如果配得浅了，勾完线后，整个画面就会显得花哨肤浅。所以，画师在配色的时候，要想好，将配好的颜料进行充分利用。之后，只需在上面稍稍描几笔金线，那么，唐卡的颜色就会显得很润泽、好看。②
唐卡的用料非常讲究，一般采用金、银、珍珠、玛瑙、珊瑚、松耳石、孔雀石和朱砂等珍贵的矿物宝石和藏红花、大黄、蓝靛等天然植物颜料，这些天然的矿石、植物开采回来后，要经过繁琐的加工处理才可以使用，但是使用之后，可以保存千年，依旧色泽明亮。而现在唐卡市场快速发展，很多人为了谋求利益，用现代化学颜料制唐卡，则有很多弊端。大量色彩的应用让唐卡上色成为一道重要的工序，彩绘唐卡的上色主要有重彩和淡彩等两种方法，首先根据整幅唐卡的色调铺好整个画面的底色，然后再逐次绘制画面中的天空、山川、花草等背景，画景物一般是根据各自不同的色彩进行平涂，一次只能上一种颜色，一般是先上深色后画浅色，接着是绘制画面当中的主体人物，采用的是平涂和晕染相结合的方法，当然，给彩唐上色之后还要开眼，装裱，一副唐卡才算完成。
（三）上色的顺序与规则
给神像上色的时候，要从蓝天到大地逐一上色，比如说，已经画好的一匹马，首先要给它的背景上色，要不然就会使画面看上去，背景和主角混合不清、没有主副层次感。所以，要从画面的最底部开始上色，先从蓝天开始，到大地、再到其他背景，像云朵等等。一般是先要将蓝色上完，接下来要上红色，就是说红色系的画面，比如浅红色等。此外，还有黄丹、巴拉，巴拉是拉萨那边的叫法，是指黄色颜料。接下来，就要上其他的颜色。上完色以后呢，就要进行晕染，比如，在给云朵进行晕染以后云彩会显得格外生动。即便是这样，以前经过晕染的唐卡不是太到位。晕染的工序完成以后呢，就要勾线，勾线的目的则是将所画一一分割开来，要在画面的各处进行勾线，给神像的袈裟勾线等等。在以前，在云朵上也要勾线，而现在呢，云朵只要晕染得到位就不用勾线。勾线完了以后，就要在唐卡的局部地方铺金，还要在上面描金线，就是说要在金面上勾金线。金粉是铺在唐卡上的，再在上面勾金线，那样凸显出画面的轮廓感，就是要起到这样的作用，这就是勾金勾。除此之前就要进行肉勾，描完肉勾以后呢，就要为其晕染肉色，就要使神像的神体的肤色看起来更自然。紧接着，还要在唐卡的周边描金线（现在，金线开始普遍以外，像以前，金线是不怎么描的，现在的拉萨还是一样，很少描金线。）描完以后，就要给神像开眼。③
藏区唐卡三大主流画派，西藏的勉唐画派、康区的嘎玛噶赤画派、安多的热贡画派，各地彩唐的画法不尽相同。如，拉萨唐卡的色调浓郁凝重，而热贡唐卡则色调明快，二者风格迥异，各有千秋。
（四）勉唐派彩唐风格
关于彩唐，在四川、甘南、拉萨等地在画蓝天大地时都会略有不同。有些地区会画得浅一点，而有些地方则会画的比较暗些，都不一样。而我自己的这种画法则是传承了勉唐派。像勉唐派呢，整个画面会显得清新，在画草原时，如果说四五六月份的草绿色，在勉唐派会将其画成三月份的草绿色。唐卡的整体色彩就像夏季有夏季的色彩，冬季则有冬季的色彩一样，会有一种当下的色彩。说到颜色，勉唐颜色的描法就是这样的。尽管如此，也不能完全按照自己的作法，因为有些施主对颜色深浅的要求不太一样，有些要浅一点、有些要清一点，就是这样的。因此，有些画师是按拉萨的唐卡画的，在颜料方面也是一样，依照拉萨的调色法，而有些画师则是运用热贡唐卡惯用的画法，就是以蓝青色为主色调而能够做到画面的层次感的唐卡，比如能在蓝色中投射出光感的则是拉萨唐卡，彩唐画法都不太一样。④ 在画师眼里，彩唐艳丽极致的色彩描绘佛国极乐世界，正是人们想象中佛国的模样。热贡彩绘唐卡艺术，能够引领观者进入理想的佛国世界，感受信仰带给人的宁静与祥和，并从多彩的唐卡中感悟到生活的质量和活力。
二、忿怒庄严之相——黑唐
一般来说，一副唐卡有时需要４０多种不同的颜色完成，用色大胆多样，所以唐卡总能给人以明亮绚丽的感觉，然而在唐卡的诸多种类中有一种唐卡，仅以黑色做底、金线勾勒的唐卡被称为“黑唐”，藏语称“那唐”。
（一）黑唐颜料的配制
黑唐的颜料怎么配制呢，一般是将墨汁和白色、黄色、青色还有蓝色颜料，将这些颜料和在一起画出的。黑唐呢，看上去会在黑中透着一股清澈，说它黑，从黑色里会透出一抹光晕，很好看⑤。
热贡艺人对色彩的运用巧妙独到，黑唐表现了唐卡艺术不同的一面。黑唐色彩并不艳丽，却有着庄重大气之感，以黑色为底，金线勾勒，大面积的纯黑色将观者带入一个神秘威严的世界。
（二）黑唐上色的关键环节———涂墨
说到黑唐，我们先要量好唐卡的大小尺度后，就要在画布上涂匀墨汁，紧接着要绘制草图，描金线之后，佛像的眼睛和嘴都是要上色的。黑唐在涂墨的时候，涂得过多，唐卡就会出现细小的裂纹；涂得少了，在描金线的时候就会没有线条感。在涂墨汁的时候呢，就要加入适量的骨胶，因此制作黑唐的时候，其关键环节就在涂墨的时候，加入一些适量的骨胶。⑥
黑唐的制作工序和彩唐相比较少，色彩不如彩唐那么明艳亮丽，现在的唐卡艺人在保持传统黑唐技艺的基础上，大胆创新，将彩唐的一些画法融合到黑唐中，创作出了一种别具风格的黑唐。
（三）黑唐画法的传统和变化
依照我们先辈们的口传，在用来画怒神之类时才会画成黑唐。画黑唐时，主要是将画布用墨汁涂成黑色，再进行绘制草图，绘制草图时要极其认真，因为当绘制的草图不够精细时，金勾描得再好，也是无用的，是不够完整的。先要涂墨，然后认真绘图。以前的画师是用白土块之类的东西绘制草图。当然，也有些技艺超群的画师会在涂好墨汁的画布上直接勾金。像黑唐，以前我没见过，现在有一种黑唐，感觉和彩唐的画法一样，就是在黑唐上的云朵、高山或是在袈裟上面勾金。在花朵和叶片上用浅黄或是深黄色的颜料进行勾线。所以，比起以前的黑唐，现在的黑唐具有它独有的特色，还是刚才那句，最主要的还是绘制草图，其次，就是勾线。现今的黑唐也可用特定的颜料进行晕染。⑦
由于色彩的关系，黑唐多描画的是忿怒金刚和护法神，黑唐在藏传佛教中被称为“密宗佛像的忿怒相，不可或缺的庄严法器”。金色，太阳的颜色，在藏传佛教中是对神佛最神圣的供养方式。藏民族将金色淋漓尽致的运用到藏传佛教唐卡艺术中，创造出了勾金、涂金、磨金、染金等很多用金的技法。正是对金的灵活使用才使以大面积黑色为底的黑唐变得生动起来。
（四）黑唐的创新
从去年开始，我就画了一幅比较特殊的唐卡。内容是释迦牟尼的历生传记，是把彩唐、金唐还有黑唐这三种唐卡的特点结合在一起。在以前是没有这种画法，这种想法源自一位北京的施主，他要求我绘制一幅释迦牟尼的历生传记，当我在绘制草图的时候，脑子里就浮现出了一套特别的画法，就是想画出一幅与众不同而且包揽全相的唐卡。就这样依照自己心中所想，作了那副唐卡。当时有很多朋友都劝我说：“你这样画出的唐卡不好看怎么办？毕竟你为此在颜料、时间、精力等各方面消耗了太多，如果作的不如人意，那岂不是白白浪费了”。话虽如此，但我对自己充满了信心，这种画法其实有相当难度，画者的绘画技艺非常重要，比如将各种颜料与黑色相搭配，黑色就会显得十分暗沉，所以就必须依靠画师的技艺，将两者巧妙地结合在一起，要不然则会弄巧成拙。所以，朋友们的劝说也不无道理。但是，我认为并不是非要依照旧时的习俗，因为艺术具有多样性，只要画出一幅合格的唐卡，至于唐卡上的颜料、配色等都完全可以依照画师自己的想法进行，没有创新就会落后。随着社会的不断发展，唐卡艺术也要不断创新，当然是在不违背佛教的本意下进行。比如，让释迦牟尼的神像手持一把剑，那就完全违背了佛典本意，是不允许的。因为释迦有释迦的像，而文殊则有文殊的法相，都是有据可依的，其他如像神像的背景之类的都可以进行创新。佛典上也没有提到不可以创新。关于颜料的搭配也没有规定说：“你必须只能用一种搭配法”。因此，我就画了这么一副唐卡，就是将彩唐、金唐、黑唐三者结合在一起，经过仔细推敲和研究，那副唐卡，画得非常成功。在配色的时候，也是自己细细琢磨，这样画出的唐卡，确实很好看，在这方面是可以创新研究的。当然，绘制草图是关键。如果草图画得不够好，那么你的思维就无法扩展。像黑唐呢，也有这种画法。现在有很多神像，比如释迦像、大悲菩萨像、文殊菩萨等都在用黑唐来画。像这种画法，我认为没有什么不对之处。⑧
三、佛国华贵之品——金唐
到过佛教古寺名刹的人也许都有这样的感受，经堂中通体金身的佛像、辉映着酥油灯的金碗、唐卡画上用金色描绘的图案、贴金的木雕及整座佛殿金碧辉煌，大量的金色让佛陀更加庄严华贵，置身其中，犹如在一座佛教殿堂中沐浴佛光。世界上很多艺术会使用金色，但是能将金色发挥到淋漓尽致的惟金唐莫属（底色为大面积的金色，也称“赛唐”）。金唐用纯金敷底，朱砂勾勒，只在佛的发髻和眼部敷填颜色，效果富丽堂皇。
（一）金唐的传统功能及画法
所谓的金唐，就是在画布上面涂金粉，再在上面勾勒图案。以前，金唐只用来画佛陀，因为佛陀的袈裟和佛身是纯金色的，所以要画成金唐，这样才显得圆满。⑨
黄金具有永恒、华丽、富贵、神圣、珍贵的特质，是财富和价值的象征，因此在藏传佛教中被视为对神佛崇敬最神圣的供养方式。
（二）金唐的功能及出彩
一般情况下，像佛祖的历生传记之类才用金唐去画，画金唐和所画神像的肤色有关，比如释迦牟尼的法相都是纯金色的，因此用金唐画出，会有一种特殊的意义。所谓“十方佛陀本为一家，因此，都可以画成金唐，经书上也有说明。此外，有关经典中也有记载，假如画师不清楚所画神像的肤色时，也可以画成金色，这也是画金唐的一种形式或是特点吧。画金唐时，除了在上面勾勒金线外，还要进行磨光，将笔头弄尖一点，便开始晕染，这样画出的唐卡极富光泽感。⑩
一幅金唐中通常只有嘴、眼睛、指甲、毛发等处使用其他色彩，这种以单一色彩作底色的唐卡，轮廓线必须用与底色对比鲜明的色彩绘制，金唐的底色是金色，就用朱砂画轮廓，而红唐和黑唐的底色是红色和黑色，用金色画轮廓线。金色唐卡和黑色唐卡别具一格，独具特色，善于线条的运用，效果类似于白描。在这两种形式中，底色通常是大面积的单色，金色或者黑色，而造型则全部用白色线条勾勒而成，造型在底色和线条的对比之下格外醒目，具有三维立体的空间效果。线条如行云流水，自然流畅，体现出高超的艺术技巧，令人叹为观止。磨光是绘制金唐独有的工序，热贡地区画金唐的唐卡艺人很多，传承传统技法不同的是，现在热贡艺人使用的磨光技法是具有“全国工艺美术大师”称号的更登达吉所创。
（三）金唐画法的主要特点及磨光技艺
金唐的主要特点是，绘制草图时必须要用墨汁，不然绘制出的草图不够清晰，再者，画金唐时，颜料底子是关键，假如底子涂得不够匀，不够好，那么，在上面用金线勾勒图案时就会失去光泽，不仅如此，在磨光的时候，颜粉就会掉落。只要在铺底的时候骨胶等原料和得恰到好处，无论在上面勾勒的金线还是磨光金粉就不易掉，而且极富光泽。以前的金唐是用玛瑙磨光的，用玛瑙晕染出的金唐色泽格外好看。尼泊尔的好多金唐就是用玛瑙磨的光，通过触摸、观察可以看出一种粉末状的原料，但是，他们的唐卡画得并不精细。⑪除描金之外，唐卡用金主要还用来铺金。铺金和描金不同，铺金是唐卡画中佛像身体、服饰等大面积部位用金，蘸上金汁后需要用大毛笔刷。在唐卡绘画作品上涂纯金色和各种装饰品的方法是藏族绘画具有的一个最大特点，不仅给唐卡作品增色而且提高了唐卡画的收藏价值。一幅好的唐卡是画师用心血铸成的，是宗教热情、毅力以及高超的工艺技巧的集合，所以在颜料方面十分考究，唐卡中用金的地方很多，而且藏族画师对金的质量要求很严格，所用金粉一般都是纯金，并且要亲自加工研磨。
（四）金唐中所用金子的成色要求
释迦尊者的法相是纯金色的，就好似拉萨大昭寺中释迦牟尼像的颜色。一般画释迦尊者时就要涂成金色，金色象征尊贵及佛像本身的颜色。画金唐的时候，一般的金唐是用菜金铺底，中等的是将纯金和菜金和在一起，而上等的则是用一层厚厚的纯金铺底，若再在上面磨一层光的话就无可挑剔了。这就好比，一个人只要戴着金饰就能祛病消灾一样，金唐也是一样，一幅用纯金铺底、上等精致的金唐具有一定的神力，是非常难得的。通常为唐卡上色时，是将蓝天、大地等世间万物的颜色，真实绘制出来，而金唐则不同，不管蓝天、大地、飞鸟走兽还是山水从林，都要勾成金色，如果是用纯金，那就更是无可挑剔了。⑫对用金技艺的熟练掌握和对金色的热爱，使以大面积金色为底色的金唐成为现在绘画唐卡中非常受欢迎的一种，受到很多收藏家和观光客的青睐。金唐不仅价值昂贵具有收藏价值，而且华丽尊贵。
四、烈火燃烧之勇——红唐
红唐，也称朱红唐，是以红色作底色，金色、黑色或者白色绘制形象的唐卡。
（一）红唐的画法
红唐，主要用红色的矿石原料。至于画布的加工方法，不管是哪种唐卡都是一样的，首先要绘制草图，其次则要上红色的颜料，在太阳底下看里外都很透彻清晰，下笔时候要尽量轻一点，要在上面进行描线，要不然，先上色再描线的话，红色就会渐变成黑颜色，红唐本身就不需要再上其他颜色。因此，唐卡看上去会不好看，会显得比较黑、没有细腻感、颜色不会清澈。像红唐，要先描线，比较规范的红唐要勾线，用黑勾，要是用红勾的话，唐卡本身的主色就是红色，就会撞色，即便在阳光下也看不出颜色和勾线的区别。关于红唐，也有很多制作方法，比如，添加颜料或使用金粉，要使用金粉就会有一套使用金粉的作法，添加颜料也是如此，也有一套方法可依。在画周边的背景时，红唐和其背景图案的颜色搭配也会不同，这方面也要注意。⑬任何一种宗教艺术都是为宗教服务，目的就是为了用简单的图示表现深奥的宗教义理，使大众更容易明白。藏传佛教密宗唐卡艺术最主要的特点就在于它的象征性。
（二）红唐的特殊用料———珊瑚加盐碱
在以前，是将珊瑚磨成粉末状，再在里面和上一点用来保住颜色的盐碱，将两者合在一起进行作画，其主要特点是不变色。现在我们作的红唐，原料不是珊瑚，而是将矿石颜料和盐碱和在一起作成的。像盐碱，是相当好的一种药材，和了盐碱的颜料是不会变色的。⑭
和黑唐一样，红唐描绘的大多也是金刚等怒神，然而带给人们的感觉和黑唐却大不相同。黑唐呈现的是一个神秘、威严的世界，观看时会被黑色凝重的气息所震慑。然而，红唐因其如火般的颜色，风格富丽，极具感染力。红唐并不是唐卡艺人热衷绘画的唐卡形式，在今天并不多见。但红唐以其独特的风格依然征服了很多唐卡爱好者。和以前不同的是，随着唐卡市场的蓬勃发展，红唐的内容也发生了改变，度母、菩萨等神佛也被请进红唐中，对于这种改变，唐卡艺人有着各自独到的见解。
（三）红唐功能的变化
我们现在画的红唐都是传承了拉萨的画法，这都是按照施主提的要求作的，但这样作画本来是不太符合规则的。因为画好的白度母、文殊菩萨这样的红唐是要运往外地的，所以，就按施主的要求来绘制。在以前，红唐只能用来画怒神像，比如，马头金刚、金刚手菩萨中的主神像，这些神体呈红色的神像时，才会画红唐。要是按照以前的规程，有活佛指示一个家庭必须要画一幅红唐时，才会为一尊怒神画一幅红唐。一般情况下，红唐中的神像大部分都是怒神，就像以前是不可能为地方神画黑唐的，而现在就有这种黑唐。黑唐一旦作成，就要十分谨慎，要常常奉香虔拜，要不然神像就会迁怒于你，发生一些不吉利的事，以前的传统就是这样的。而现在就完全不一样了。⑮
唐卡是随着藏传佛教的发展产生的，几千年来，唐卡始终为宗教服务，是藏民族文化艺术的精髓，带有强烈的宗教性质和民族特征，应该秉承千年流传下来的传统。然而，如今的唐卡已从寺院走向世界而已然卷入现代化的浪潮中。唐卡艺人在唐卡的绘画中突破传统、大胆创新，是艺术上的再创作，也是时代的客观需要。红唐以其富丽的风格赢得了唐卡收藏家和爱好者的青睐，在唐卡市场中占有一席之地。以佛教金刚等为主要内容的红唐，极具感染力，炽热的红色，是给予信仰者的神示：佛祖拥有可以带给人类希望与光明的无穷力量，正如忿怒尊和护法金刚背后象征着佛、菩萨智慧的火焰，炽热灵动的红色如正在燃烧中的烈火，可以烧掉众生的一切无明。
五、结语
热贡唐卡的绘画风格既趋于稳定，又在不断地创新变化中，但根据田野调查来看，创新基于造像度量和佛学思想的结构之内，当地艺术家更强调尊重传统基础上的创新，并且不可违背佛教的基本教义。在继承勉唐派山水画和花卉纹饰的同时，正如上面的案例所显示的各个类别的画法各有风格，如彩唐更注重勾线描金，以蓝青色为主色调的画法；黑唐注重涂黑，并开创了彩唐、金唐、黑唐三种融合的画法；而金唐的铺金技术在热贡得到极大的发展，当地艺术家独创了磨光技法得到藏族唐卡界的认可和继承；红唐对材质的要求较高，继承了将矿石颜料和盐碱和在一起的传统做法。而四种类型的唐卡艺术形式和内容互有穿越，如黑唐不仅限于护法，度母、菩萨等神佛也被请进红唐等，可见传统的绘画理念受到挑战。在访谈中，当地唐卡艺术家更强调对于拉萨唐卡风格的继承，体现了藏族以卫藏为中心的佛教文化认同，一幅唐卡的完成强调净化、开眼、装裱等仪式过程，体现了唐卡作为宗教圣物的神圣性。
最后，热贡唐卡风格的形成与热贡画师孜孜不倦的艺术追求和在地化的创作方式有很大关联，既内化于整个藏传佛教绘画度量的结构之内，又鲜活展示了热贡当代艺术家的能动性。１７—１８世纪是藏区众多绘画“流派”形成的重要时期，提及热贡唐卡，一般都归类于勉唐派，这难免扼杀了热贡艺术的地域风格特征，如果说早期热贡艺术在继承其他藏区前辈画师技艺的基础上，借鉴内地工笔画技法，那么，正如以上的个案所呈现的，当下的热贡唐卡在艺术家们不断地创新中，依然探寻出新的绘画语言并融汇于不同类别的唐卡绘制中。（作者：满却顿智，青海民族大学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讲师）
注释：
①噶桑加措口述。噶桑加措男，34岁，僧人，青海省二级民间工艺美术大师。
②扎西尖措口述。扎西尖措，男，48岁，青海省一级民间工艺美术大师。
③夏吾他口述。夏吾他，男，38岁，青海省一级民间工艺美术大师。
④⑤勒白口述。勒白，男，36岁，热贡唐卡传承人。
⑥才让当周口述。才让当周，男，42岁，热贡唐卡画师。
⑦希热口述。希热，男，34岁，吾屯下寺艺僧
⑧噶桑加措口述。
⑨达杰口述。达杰，男，48岁，热贡著名唐卡画师，更藏大师徒弟。
⑩夏吾他口述
⑪更登达吉口述。更登达吉，男，51岁，僧人，国家级工艺美术大师。
⑫希热口述。
⑬噶桑加措口述。
⑭扎西尖措口述。
⑮勒白口述。
原刊于《西北民族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5年第3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