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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名是特殊词语,是一个民族文化的载体,其中蕴含着各种文化信息。因此,其翻译不同于一般词语的翻译,应特殊对待。但藏语地名被汉译时,由于缺乏统一的译写规则与管理等原因,译者各行其是,造成了一定的混乱,这既不利于交流和藏文化的健康发展,也不利于汉语文的规范。本文就此展开研究,对藏语地名汉译及其规范化问题提出了自己的初步看法,旨在地名翻译趋于规范。

地名翻译伴随着民族之间的交流而一直存在。从上个世纪50年代起,随着我国社会的全面发展,藏族与我国其他各民族之间的交往日益频繁,交流日益加深。越来越多的藏语地名已被新闻、出版、交通、文化、教育、科研、旅游等社会各行各业广泛运用,成为人们共同的交际工具。但由于藏语地名的汉语译写缺乏统一规则和管理,故一名多译、译写混乱,甚至错译等现象较多。近几十年先后译成汉文的各种藏族历史文献中也存在类似的情况。

有鉴于此,本人结合近几年参加各类地名翻译及审定会的某些经验以及在平时的汉藏翻译教学和研究中的点滴体会,谈谈自己对藏语地名翻译的粗浅看法,以作抛砖引玉。

一、藏语地名汉译的原则和方法

地名作为专有名词,应以音译为主,这已成为国内外普遍遵循的翻译原则,也是目前大家所公认的首选翻译方法。但这并不是说,对所有地名都应一律采取音译的方法,因为某些地名确实有自己的特殊性。所以,在坚持以音译为主的地名翻译原则的同时,根据特殊情况,酌情采取音义结合,甚至个别意译等方法,也未尝不可,关键是为了尽善尽美。从汉英、汉法、汉日等地名翻译的情况看,有音译、音义结合、音译重复意译和意译等四种方法。这些方法在藏语地名汉译时完全可以借鉴,但究竟哪些地名可以全音译、哪些地名需要音义合译、哪些地名在音译之后还要加注释性的意义部分,哪些地名可以意译?本人认为可以从以下几方面考虑。

(一)对一般地名,包括村落,牧点等除了专名外没有什么附加成分的,采取音译办法。藏汉翻译家贺文宣说“地名和人名一样,译出来是让人口头称呼,若不音译而采用意译,读出来,当地人谁也听不懂译文所指”。 如,དཔའ་ལུང(化隆)、རོང་བོ(隆务)、རྨ་ཆེན(玛沁)、གཅན་ཚ(尖扎)、རྫ་སྟོད(杂多)、རྩེ་ཁོག(泽库)、དུར་ལམ(都兰)等等只能音译。此外,对一些小河、小山,乃至大山大河的名称,如རྩེ་ཆུ(泽曲)、གླིང་ཆུ(浪曲)、བཀྲ་ཤིས་གཡང་རི(扎喜央日)、རིན་ཆེན་དཔལ་རི(仁乾华日)等也可采用音译。这是历史上最常用的藏语地名翻译法。如གངས་ཏི་སེ(冈底斯)、དབུས་གཙང(乌斯藏)、བར་ཁམས(巴尔喀木)等。

(二)较大的自然地理实体、行政区域名称以及具有地名意义的学校、机关单位名称及一些名胜古迹等,一般都由专名和通名两部分构成,按照国际惯例译法,即对专名部分采取音译,对通名部分采取意译的原则和方法,对这类名称采用音义结合的翻译办法。如,རི་བོ་ཧི་མ་ལ་ཡ(喜马拉雅山)、ཆབ་མདོ་གྲོང་ཁྱེར (昌都市)、དཔའ་ལུང་མི་རིགས་སློབ་འབྲིང(化隆民族中学)、སེ་ར་དགོན་པ (色拉寺)等。此外,对带有方位词和形容词等修辞成分的合成地名,也可采取同类办法。如,གདང་ལ་ཆུང་བ(小唐古拉山)、ཀ་རིང་གོང་མ(上尕让)、ཀ་རིང་ཞོལ་མ(下尕让)等。

(三)对少数自然地理实体,为了易于区别及译文构词需要,采取先全部音译,再意译其通名部分的办法。如,ཡར་ཀླུང་གཙང་པོ(雅鲁藏布江)、སྐྱིད་ཆུ(吉曲河)、མྱང་ཆུ(年楚河)等。另外,有些藏语地名只有专名,若只音译会令人不知所云,那么先将其专名音译后,再加表其种类之词。如,པོ་ཏ་ལ (布达拉宫)、ཕྱིང་བ་སྟག་རྩེ(强瓦达则城)、འཛོམས་སྐྱིད(宗吉山)等。这种译法虽有译释之嫌,但对于大多数读者来说,有助于识别,不会有重复之感。同时也符合藏族翻译理论《语合二卷》中“对地名、人名、花名、草名等,若翻译后使人疑难或词语不雅,或虽可粗略了解,但其义是否如此不能判定者,则在其前方或后方加上地方、花等说明其部类之词”等相关规定。

(四)对于由形容词、方位词与地理通名直接合成的自然地理实体名称,为了保持其地名的形象性,可采取意译的办法。如,ལྷོ་ཁ(山南)、མཚོ་དམར(红海)、རྟ་ནག་མ(黑马河)、སྟག་མོ་རི(母虎山)、མཁར་ནག(黑城)等。历史上也曾用这一方法翻译过部分藏语地名。如,སེང་གེ་ཁ་འབབ(狮泉河)、མཚོ་སྔོན(青海)、མཚོ་སྔོན་པོ(青海湖)等。这一方法有时候非常管用,甚至非用不可。

上述四种翻译方法,都应根据各种地名的不同特点而灵活掌握。译者在遇到各种地名的翻译时,应该分别情况,酌情处理,使译名达到既符合名从主人的原则,又符合译语构词的规律及读者易于理解译语的要求。

二、藏语地名的汉字译写法

如上所述,藏语地名的汉译方法有四种,但相比之下,音译是最重要的翻译方法,也只有这样,才能符合名从主人的原则。所以,从数量上讲,音译地名在整个地名译名中占绝大多数。音译要尽量按原语实际读音准确译出,而不能不假思索,信手拈来一个音近词进行对译。但在过去的藏语地名汉译中,由于藏语本身的方言影响,加之译者的轻率处理,音译不准,用词不当的现象较多,影响了译名的规范化。为克服这些混乱现象,我们在音译藏语地名时,应该注意做到以下几点:

(一)译音要力求准确,应避免使用方言词和多音词

地名是由音、形、义三要素组成的,而音是首要因素。地名的译音不准确就会造成听不懂或不便查找。因此,用汉字译写藏语地名,首先要坚持以藏语正字读音为准的原则。这是藏语地名汉字译写必须遵守的一条基本原则,否则,将不是藏语地名的汉字译写而成为重新命名。在以往汉译藏语地名中,之所以出现译音不准,究其主要原因不外乎三个:

一是部分译者不懂藏语地名的实际读音。在过去,有些译者学过藏语,但不了解藏语地名的准确读音,甚至个别译者根本不懂藏语,仅凭受访者说出的方言土语就直接译出。如西藏自治区朗县的“朗”字是藏文སྣང的音译,实际读音为hnaŋ,应该用hnaŋ音的汉字音译,而不应用读音为lang音的汉字对译。དྭགས་པོ་སྨད一词中前二字准确读音为takspo,音译为“达波”,而郭和卿先生译成“格波” 误译之因是他将词根དྭ当作前置字来拼读,有违于藏语语法中的相关拼读规则。的确,藏语目前还没有形成像汉语那样全民族共同使用的普通话,因此,不能像汉语那样去高要求,但至少可以要求以藏语正字读音为准。比如,སྦྲ字藏语方言中有念ba和ra的,但整个藏区其准确读音是tʂa。因此,翻译贵南县境内的地名སྦྲ་རུབ་ཁུག时,不能译成“巴如口”或“热如口”,应译为“扎如口”。又如སྦྲུལ་ལྕེ ,虽然在藏语方言中སྦྲུ字念ru 或bu,可实际读音为tʂi,这点在三大藏区书面语中是统一的,因此应译为“知杰”,而不能译为“如杰”或“布杰”,以免受方言的影响而不规范。实际上藏语三大方言在书面语读音方面差别不是很大,基本上可以统一起来,翻译藏语地名时也可以制定出相应的译音规则,这点将在后面专门论及.

二是部分译者不会汉语普通话,按自己的方言土音表达。四川译者译的是四川汉语方言音,青海译者译的是青海汉语方言土音。如,拉萨著名的བར་སྐོར,其所以被译成八角街,是因为四川口音中,“角”读作go。现在很多人不知道此事,却按普通话念成jiăo(ʨiao),还误以为真是一条八角形的街道。青海地名中的“昂拉”,“昂欠”在藏语中分别为སྣང་ར། ནང་ཆེན། 之所以二者都被用“昂”字,是因为青海汉语方言中不分“昂”和“囊”的缘故。

三是译写时运用了多音字。地名是供人们交流的名词,应尽量避免使用多音字。因为用汉字音译出来的藏语地名从汉字字面上绝不会显示出其具体涵义,即使有也是偶然的巧合。若用多音词汉字译写地名,使用者就不知道用哪一个音去读它。如芒康县的“卡布”与定日县的“卡布”,前者的藏文为ཁ་པོ།  后者为བྱ་ཕོ།  依藏文芒康县的“卡”读音为khabu ,而定日县的“卡布”为ʨhabu,假如只写汉字译名,不标出藏文,不拼写出汉语拼音字母或拉丁文转写,这两个地名完全会读出一个音。若把多音字“卡”字分别用“喀”和“恰”替代,就能彻底解决了这一矛盾。

因此,我们在汉译藏语地名时,在掌握原语准确读音的基础上,一定要依照汉语普通话的读音来音译,不能用方言字和多音字。至于藏语中特有的读音,如藏语三十个字母中的ཉ་ཝ་ཟ་ར་ཧ་ཤ།以及叠字རྐ་རྒ་རྔ་རྟ་རྡ་རྣ་རྦ་རྨ་རྩ་རྫ།ལྐ་ལྒ་ལྔ་ལྕ་ལྗ་ལྟ་ལྡ་ལྦ་ལྷ།སྐ་སྒ་སྔ་སྟ་སྡ་སྣ་སྤ་སྨ་སྩ།还有诸多基字加上元音及前、后置字所形成的混合音,在汉语中难于找到完全一致的同音词,只能用一些音近词来表达。

(二)音译汉字应选常用字,不用生僻字、贬义词和生意词

地名是用来供人们交流的名词,翻译地名,若用生僻字,会使多数使用者读不出或容易读错,这同样给人们的交往带来不便。所以,音译藏语地名的汉字要大众化,要用常用字和惯用字,而不能用生僻词语,否则不利于交流。因此,《地名管理条例》第四条中明确规定“避免使用生僻字”。至于不能用贬义词,大家都很清楚,这实际上牵扯到地名翻译的严肃性原则。任何地名的翻译都是一件非常严肃的工作,用词时绝不能有随意性,更不能因音译用字不当而造成歧视、侮辱、庸俗、低级趣味,否则会由一词用字不当而产生不必要的民族矛盾和社会冲突。

如,甘南藏族自治州府所在地藏语地名叫གཙོད,旧时把它译作“黑错”,由于黑和错二字的含义不好,经群众提议后根据我国《地名管理条例》第五条中地名更名的相关规定改写为“合作”;同样,原来将མགོ་ལོག 译成“猓络”,后在当地人民提出更改要求后改为“果洛”。以此为鉴,我们在翻译藏语地名时,不能把གོང་མ译作“公马”、把རི་སྙིང译作“日娘”、把ཆུ་མདའ译作“缺爹”、把སྤྱི་རྫ译作“结扎”等。同样,藏语地名被音译后,译词本身也不能表示特定含义,也就是说使用者见到译名时不能产生有意之感。但实际翻译中,人们往往忽略了这一点,将很多藏语地名自觉不自觉中译成表义之词。如,将ལྕང་ལུང译成“江龙”、 གཉན་རྒྱ译成“娘家”、ཕྱེ་ཁྲི译成 “斜治”、ལུང་བཟང译成“龙藏”、སྲས་ལུང译成“赛龙”、རྡོ་ལུང་译成“多龙”、 བོན་བརྒྱ译成“王家”、 ཁྱུང་ལུང译成“群龙”、 ཆུ་ལུང、་译成“曲龙”、 གྲི་ལུང་译成“直龙”、 རྒྱུ་ལུང译成“居龙”、 གྲུ་བཞི译成“珠玉”、 བྲག་དཀར译成“直海”、 སྟོང་ཆེ译成“当车”、སྟག་རིག译成“豆后漏”、 རི་རྒན译成“日干”、ཆུ་མགོ་གཞོང译成“青稞羊”等等,数不胜数。更有甚者,有些藏语地名被音译后,不但表示特定含义,而且其所表之义,与原义根本不符,最终失去了藏语原始地名的含义。如,四川境内的སྐུ་གཉེན,因当地藏人读字时,将藏文叠字上下拆开拼读,其实际读音为“sa ge nian”,但有人不知道这一特殊读法及这座山的真实称呼,就仅凭受访者的读音,不考究其语源含义,发挥自己的超常想象,将其译为“四姑娘”,加上表类词‘山’即成“四姑娘山”。后来有些藏文译者,也不作考证,人云我云,将汉文“四姑娘山”这一称呼当成山的原始称呼,直译成藏文为རི་བོ་བུ་མོ་སྤུན་བཞི,久而久之便取缔了藏语原始名称,“四姑娘山”却成了这座山的真实名字。又如,四川甘孜境内有一座山,其名称在藏文中有三种不同叫法,分别为གདན་ཐོག་རི་བོ、ལྷ་མོ་རྩེ、ཕག་མོ་རྡོ་རྗེ,其所以被称作གདན་ཐོག་རི་བོ 是因为这座山的山顶上有像铺了毡一样很平坦的一小块草坪;称它为ལྷ་མོ་རྩེ ,是因为康定的拉毛则寺院,原地在这座山上,后才迁移至现址,故名;称它为ཕག་མོ་རི ,是因为传说这座山是金刚亥母居住的地方。后来有些译者依据第三个叫法则音译为“跑马山”。因译词表特定含义,致使很多人以为那座山顶上真能赛马,与原义大相径庭。

地名具有重要的文化和历史意义,地名的随意性改变将对历史文化传承带来很大危害。因此,我们今后将藏语地名汉译时,一定要出于对民族文化高度负责的态度,认真对待,不能有丝毫的马虎,只有这样才能完整地保留地名所蕴含的原始文化信息。

另外,在音译藏语地名时,最好不要运用在历史上曾被用作某一民族称号及其相关的特定词,如,戎氐(རོང་སྡེ)、卫拉(བེའུ་ལ)、唐川(ཐང་ཕྲོམ)、吐鲁(ཐུར་སྤྲུལ)等,否则同样会产生歧义。2.jpg

三、藏语地名通名部分汉文音译用字的规范化

在汉译藏语地名中的自然地理实体时,部分通名被音译,其用字也要注意规范和统一。如果音译通名用字五花八门,同样会造成地名翻译的混乱。从目前的翻译情况看,还是存在不少不统一现象。如,对ཐང(滩)、ཆུ(河、水)、ལུང་པ(沟)、གཞུང(川、平滩)、གྲམ་པ(河边)等的音译汉字存在多种写法。据初步统计:ཐང的译法有“唐”、“塘”、“堂”、“当”、“同”、“台”、“桐”等7种;ཆུ的译法有“楚”、“初”、“渠”、“曲”、“机”等5种;ལུང་的译法有“隆哇”、“陇哇”、“垄哇”、“龙哇”、“弄哇”、“龙洼”、“龙瓦”、“弄瓦”、“陇巴”等9种;གཞུང的译法有“云”、“涌”、“荣”、“营”、“羊”、“详”等6种; གྲམ་པ的译法有“尖巴”、“坚巴”、“占木巴”等3种。

从以上数例中可见藏语地名通名译写的混乱程度。不说整个藏区,就拿安多地区来说,通名音译用字极不统一。近几年先后由甘肃民族出版社出版的《海南州地名文化释义》和《黄南州地名文化释义》两部词典即反映出这一点。第一部词典中,对ཐང一般音译为“塘”。如,司龙塘(གཟི་ལུང་ཐང) 、尔格塘(སྒར་དགེ་ཐང)、中果塘( འབྲོང་མགོ་ཐང)、热塘( ར་ཐང),但有时音译为“台”,如,兆沟台( བྱ་ལུང་ཐང)。ལུང་པ则统一音译为龙哇。如,芶热龙哇( སྒུག་ར་ལུང་པ)、本唐龙哇( འབུམ་ཁང་ལུང་པ)等; གྲམ་པ有时音译为“占木巴”。如,雄个占木巴( གཞུང་གི་གྲམ་པ)、乃旦占木巴( གནས་བརྟན་གྲམ་པ);有时音译为“坚巴”。如,周东坚巴( འབྲུག་དོང་གྲམ་པ);有时又音译为“尖巴”。如,曼龙尖巴( སྨན་ལུང་གྲམ་པ)等。第二部词典尤为混乱。“ཐང”有时音译为“唐”,如科沙唐( ཁོལ་ས་ཐང)、贡毛唐( གོག་མོ་ཐང)等;有时音译为“塘”,如达久塘(རྟ་རྒྱུགས་ཐང)、隆谦塘( ལུང་ཆེན་ཐང)等;有时音译为桐,如托素桐(ཐོད་འཚོགས་ཐང)等。同样,ལུང་པ有时音译为“龙哇”,如夏卜浪龙哇( ཤ་སྦྲང་ལུང་པ)、拉敦龙哇(བླ་གདོང་ལུང་པ);有时音译为“隆哇”,如美多隆哇( མེ་ཏོག་ལུང་པ);有时音译为隆瓦,如曲桑隆瓦(ཆུ་བཟང་ལུང་པ)、如其隆瓦( སྦྲུལ་ལྕེ་ལུང་པ)等。 གྲམ་པ则统一音译为“尖巴”,如加让尖巴( སྐྱ་རེངས་གྲམ་པ)、昂拉尖巴( སྣང་རའི་གྲམ་པ)等。可见,两部词典在通名音译用字上多不一致,即使在同一部词典内也前后不一。这充分说明我国某些出版部门对藏语地名翻译缺乏规范要求,统一和规范藏语地名通名部分汉语音译用字问题迫在眉睫。

其实,上述几个藏语通名音译用字不难统一起来,ཐང、ཆུ、ལུང་པ三个词藏语三大方言书面语读音基本相同,གཞུང字在拉萨语中去掉前置字读音后念为“ɕuŋ”,而安多语和康巴语中却分别念为“ʑoŋ,”“ʑəŋ”,但汉译时只能按拉萨语读音翻译,并无与安多语和康巴语的读音完全一致的汉字。至于གྲམ་པ,在拉萨语中念为“tʂʰam pa”,安多语和康巴语中却念为“tʂam pa”,虽有点区别,但差别不大,因此也可以用固定的汉字对译。这样在已用译名汉字中能与上述几个藏语通名基本对音,较少产生歧义的分别为“堂”、“曲”、“ 陇巴、“祥、“ 占木巴”。实际上按国际惯例译法即对专名部分采取音译,对通名部分采取意译的办法,将它们意译起来更好,既便于做到统一,也助于识别。

四、藏语多地一名汉语音译的规范化

在藏语地名中多地一名的现象较多,产生这种现象的主要原因有两个:一是由于部落迁徙造成的。例如,རྐང་ཚ作为地名在青海和甘肃两省都有。青海除刚嚓县县名外,在湟中、贵德、循化、治多等县也都有称作རྐང་ཚ的乡名和村名。同样སེ་བརྒྱ作为地名,在同仁和同德两县都存在。མགུར་འོག་མ在尖扎县作地名外,在贵南县也作地名之用。ཁ་སྒང作为地名,在化隆县和同德县都有。其所以出现这么多同一地名,或由于部落人口繁衍,从农区迁到牧区;或由于战乱灾荒被迫从这乡逃往他乡,等到新的地方定居之后,为保持其部落渊源关系,就仍沿用了原部落的名称。《海南州地名文化释义》中对上述个别地名的来源及历史关系作了较详细的说明。其中解释སེ་བརྒྱ时说:“色加系藏语译音,异地藏族村落名。相传,该村先民早先从今黄南州同仁县色加村徙居此地,渐成村落,沿用原籍村名。” 解释མགུར་འོག་མ时说“郭玉乎麻系藏语译音,异地藏族村落名。据说该村先民早先从尖扎县加让乡郭玉乎麻村迁居此地,渐成村落,沿用原籍村民。”解释ཁ་སྒང时说:“卡冈系藏语译音,异地藏族村落名。相传初居此地的该村先民欢拉加(人名)早先从化隆县的卡冈村迁居此地,子嗣繁衍,渐成村落,沿用原籍村名。等等。但这些因迁徙造成的藏语多地一名,被翻译成汉文时,因用字不同,出现了多种译法。རྐང་ཚ一词目前有“刚察”、“岗察”、“岗岔”、“刚咱”等四种译法。སེ་བརྒྱ和མགུར་འོག་མ在《黄南州地名文化释义》中与上述不同被分别译为“赛日加”和“古雷俄合玛”; ཁ་སྒང在化隆县作为乡镇名被译成“卡力岗”, 这种现象在其他藏区同样很普遍。

另一种是由于居住地虽然不同,但因居住点的地形地貌类似而命以同名的。如,སུམ་མདོ意为“三岔口或两水汇合处”。这种地形在整个藏区到处都有,所以称作སུམ་མདོ的地名,青海、西藏等藏区都有出现。但地方不同,译名各异。青海贵南县的叫“森多”。互助县境内的叫“松多”。同样སྦྲུལ་ལྕེ意为“蛇舌”,以这种地理特征命名的地名在青海等藏区也有很多,却译法各不相同,有“知杰”、“如杰”、“陆杰”、“如其”等四种。以མར་ཁུ་ཐང(酥油滩)命名的地名在贵德和尖扎都有,同作为乡镇一级地名,在贵南的被译为“玛尔克塘”;尖扎的却被译为“马克堂”。

曾有人主张翻译上述多地一名时,利用汉字同音不同形的特点,加以区分,以减少重名。但笔者则不那样认为。既是出现许多重名,那也是必要的重名,就跟世界上每个国家每个民族中都有很多同姓同名的人一样,有其存在的必要性和合理性。

再看其他国家和民族,遇到类似情况,也都以同译进行处理的。“在西方国家中,美国是一移民国家,被称为‘大熔炉’(melting pot)。美国早期的移民主要来自于英国、法国、西班牙等国家。美国地名中有许多是移民地名,如 New England(新英格兰)是美国东北地区的六个洲,是英国在北美最早的移民地区。第一批乘坐‘五月花’号船的移民在英国名称England前加New(新)命名了这个地区,沿用至今。再如,New Orleans(新奥尔良)是美国南部城市,位于密西西比河下游。该城由法国人所建。法国中北部有个奥尔良市。类似的地名还有:New York (纽约),New Mexico(新墨西哥),New Plymouth(新普利茅斯),New Jersey(新泽西)等。” 可见,在英语中将移地名与原地名是同写同译处理的,只是在移地名前加了“新”字而已。再说上述这些藏语地名也不属于我国《地名管理条例》第四条中规定“ 全国范围内的县、市以上名称,一个县、市内的乡、镇名称,一个城镇内的街道名称,一个乡的村庄名称,不应重名,并避免同音”,因此,完全可以进行同译处理。总之我们在翻译藏语多地一名时,一方面一定要注意用字统一,不能随意翻译造成同名多译,另一方面,一定要考察地名渊源,尽量不要割断其历史文化关系。

五、藏语地名一名多译的规范化

 “一地一名、一名一写或一名一译”是地名规范化的基本要求。《地名管理条例》第五条中明确规定“一名多写的,应当确定一个统一的名称和用字”。但目前藏语地名汉译中一名多译和一名多写的情况较多。这除了历史原因外,与译者自身有密切的关系。有些译者初遇藏语地名时,不问当地如何称呼以及历史上有无传统译法,更不去作深入考究其语源含义,就信手译写,甚至认为地名翻译只要音译过来就行。这样就造成你这样译,我那样写,结果出现了不少译写不统一的现象。就拿塔尔寺六族(སྐུ་འབུམ་ཚོ་དྲུག)名称来说,有很多译法。如,ཟི་ན་ཚོ་བ 有西纳族、思纳族、斯纳族、希纳族4种译法;ཀླུ་འབུམ་ཚོ་བ有隆奔族、鲁奔族、龙本族、鲁棚族4种译法;ཞིང་སྐྱོང་ཚོ་བ有申中族、辛迥、香均族、兴均族4种译法; མི་ཉག་ཚོ་བ有米纳族、尼纳族、墨尼哈族、木雅族、梅仰族、弭药族6种译法;ཆི་ཀྱྰ་ཚོ་བ有祁家族、奇甲族,齐家族3种译法; ཕྱོགས་པ་ཚོ་བ 有雪巴族、肖巴族、西合巴族、西河坝族4种译法。

其实这六族的多数名称,早在乾隆十一年杨应琚编写《西宁府志》时就已经固定化,当时的“西纳”、“祁家”、“申中”等称呼至今沿用。因此,没有必要再去新译。古格其美多杰同志近来对11本汉译本藏族历史典籍(a《西藏王统记》b《藏族史齐乐明镜》c《新红史》d《藏族简史》e《西藏王臣记》(刘立千译)f《雅隆觉沃》g《汉藏史集》h《西藏王臣记》(王沂暖译)i《青史》j《王统世系明鉴》)k《白史》)中出现的不同译者对同一地名的不同译写进行了统计,详情如下:

“ཀ་ཆུ[a噶曲;hj噶楚;b伽曲;i嘎曲;k“伽曲”(瓜河)]ཀང་ཆུ[a冈曲;h冈楚]ཀ་རུ[a噶鹿h刚如;j噶如]ཀ་ཆུ་ཐང(བཀའ་བཅུ་ཐང)[a迦秋塘;h噶居塘;j噶居塘]ཀོང་པོ[a工布;c恭保;j工布;i工布;恭波公波k“贡波” ]ཀོང་པོ་བུ་ཆུའི་ལྷ་ཁང[a工布之曲庙;b工布的浦秋寺;e贡波布曲;h恭宝建步曲庙;j工布布曲i贡布曲色寺;]ཀོང་བུ་ཆུ་གསེར་གྱི་ལྷ་ཁང[i贡布曲色寺;]ཀྱ་རི་ཀྱང་ལྡེམaj甲日江定陵;h江日江定]སྐ་རྩལ་མི་འགྱུར་བའི་ལྷ་ཁང[a噶则不变神庙;j噶杂敏珠寺]སྐུ་མཁར་ཕྱིང་བ་སྟག་རྩེ[a青安达孜宫;c昂青达孜堡;j秦瓦达则城堡]སྐྱི་མཁར་ལྷ་ཁང[a吉喀寺;i吉喀寺སྐྱི་ཆུ[a集河;i吉河]སྐྱེ་ཆུ[a机曲河;j吉楚河]སྐྱི་གཡོ[ a机约;hj吉腰]སྐྱིད་ཤོད[a机雪;i吉雪地方、吉雪、季学;j吉雪]སྐྱིད་སྨད[a吉默地区;i吉卖]སྐྱིད་ཤོད་སྟག་མོ་རི[a机雪达日山;b稽雪地方达木日山;c达日山;e吉雪地方的木虎山;f吉雪达莫;h鸡穴虎山;吉雪地方的虎山]སྐྱིད་ཆུའི་ལྷ་ཁང[a吉曲寺;j吉楚寺]ཀླུ་རྒྱལ[a鲁甲;路夹]ཀླུ་ཕུགa[鲁浦;h路浦地方]ཀློང་ཐང་སྒྲོལ་མ[a隆塘卓玛庙;b砻塘准玛寺;e隆圹度母寺;h垅塘尊玛殿、牛原灯殿]གླང་ཐང་སྒྲོལ་མའི་ལྷ་ཁང[aj垅塘珍玛寺]བཀྲ་ཤིས་བྱམས་སྙོན་གྱི་ལྷ་ཁང[a扎西降宁寺;h札朱吉祥慈拾殿;j吉祥慈恩寺]ཁ་ཆར་གྱི་ལྷ་ཁང[a喀卡;h卡恰]ཁམས་གསུམ་ཟངས་ཁང་གླིང[a三界铜殿洲;i康松桑康;j三界铜屋殿]ཁབ་གུང་ཐང[a考贡唐;h卡恭;i考贡塘、贡塘]ཁྲི་བརྩེགས་འབུམ་གདུགས[a赤孜蚌都;b赤兹邦杜;e千堆万积亿伞宫;h尺则傍都;j赤则邦都]ཁྲོ་ཕུ[a磋浦;i措普]ཁྲོམ་པོ་[aj充波;h充保]མཁར་བྲགa喀纳洞;h卡那冬;j喀那东]མཁོ་མཐིང་གསེར་གྱི་ལྷ་ཁང[a昆廷之塞庙;b昆订赛尔寺;h昆挺塞尔殿;j昆当赛尔寺]མཁོ་མཐིང་གི་ལྷ་ཁང[a昆廷庙;j昆当寺]གངས་ཡར་ལྷ་ཤམ་པོa[耶拉香布雪山;j雅拉香布雪山]。”

出现上述这些一名多译或一名多写的原因,我以为主要有:一是未沿用历史上的惯用词。如工布、吉雪、吉曲等在汉文文献中较常见,而且基本上成了固定词,但有些译者却不沿用而重译。二是各译者所采取的翻译方法不同,有的音译,有的意译,有的音义结合,有的音译重复意译,有的解释性翻译。如噶曲、噶楚、伽曲、嘎曲、伽曲等为音译;吉祥慈恩寺、三界铜殿洲、三界铜屋殿、千堆万积亿伞宫、牛原灯殿等为意译;瓜河、噶则不变神庙、隆圹度母寺为音译结合;机曲河、吉楚河等为音译重复意译;吉雪地方的木虎山、吉雪地方的虎山等解释性翻译。三是对同一个藏语地名之通名用不同的汉字意译。如对ལྷ་ཁང用寺、庙、殿、神殿等四个不同词进行翻译;对མཁར用城、堡、城堡等来翻译。四是对同一个藏语地名音译时用词不同。如噶鹿、刚如、噶如等。

甚至同一个译者在同一部译著中对同一个地名的译法也前后不一致。如郭和卿先生在《青史》汉译本中把ཀོང་པོ译成工布、恭波和公波;把སྐྱིད་ཤོད译成吉雪地方、吉学、季雪;把མཁར་ཆུ译成喀区、喀曲和喀楚;把གོང་པོ་རི译成贡波山、贡窝山;把སྒམ་པོ译成岗波、贡波、杠波;把མཆིམས་ཕུ译成青扑、钦普寺、青普;把འཚུར་ཕུ译成楚普寺、曲惹寺、曲普、基普、曲普地方等等,不计其数。不仅如此,他在另一部译著《塔尔寺志》中根本不用已有固定译词,随意拈字翻译。如塔尔寺所在地鲁沙尔(རུ་གསར)译为“汝色”,将夏琼和隆务寺分别译为甲穷寺和绕富寺。,因此,我们不得不说,个别译者的信手翻译是造成藏语地名译写混乱的主要原因之一。

另外,古今用词不一也是造成一名多译和一名多写的原因之一。虽然在历史上译成汉文的藏语地名相比现在少之又少,涉及的主要为藏区大地名,但其中一部分在用字上与现在通用译名的确有差异,如,逻些—拉萨、布搭拉山—布达拉山、桑鸢寺—桑耶寺、宗喀巴寺—塔尔寺、左格—佐盖、打剪炉—康定、郭罗克—果洛等。对这类地名最好的处理办法是,由于旧地名已经不用,现行译名已成通用名,因此,应以现代译名为准,同时一定要加注说明历史用词,以便新旧对照。汉藏翻译家蒲文成先生说:“地名音译须以国家测绘局规定的现行地名为准,若与汉文文献中的地名相抵牾,则应注明旧译。如“ཆབ་མདོ”译为“昌都”,注明旧译“察木多”;“བྲག་གཡབ”译为“察雅”,注明旧译“察丫”或“乍丫”。有些系指大范围,现行区划中无此地名者,仍用旧译,如“安多”、“喀木”、“多麦”等。这类最好注出藏文,加注说明”③。 当然也有不少古今用词一致的译名。如,巴塘(འབའ་ཐང)、理塘(ལི་ཐང)、庄浪(འབྲོང་ལུང)、青海(མཚོ་སྔོན)、拉卜楞(བླ་བྲང)等,这些译名我们一定要沿用。即使现在看来有些译名译得不规范,如“拉卜楞”,其藏语书面语读音为la tʂaŋ,方言读音为lap ɾaŋ,怎么也不能译成现用译名之音,但已经约定俗成,故不必新译。我国《地名管理条例实施细则》第三章地名的标准化处理中也明确规定“对约定俗成的汉字译名,一般不更改”。总之,翻译藏语地名时,一定要坚持一名一译或一名一写的原则和约定俗成的原则,以使地名译写统一和规范。

六、藏区一地多名和双语地名翻译的规范化

由于历史等种种原因,在青藏高原,特别是在高原的东北和东南部的边缘地区,存在不少一地多名现象。历史上最早生息和活动在该地区是藏族的一支原始氏族—羌族。汉唐以后,汉族、匈奴、鲜卑、吐谷浑、蒙古、回族、撒拉族等先后迁入这一地区与土著民族相处。由于多民族长期交错杂居和密切来往,青海等四省藏区的某些山山水水及居住点,不仅有藏语的名称,而且还有汉语和蒙古语等其他民族的名称。如,对日月山,藏语称རི་བོ་ཉི་ཟླ,蒙语叫纳然萨拉。巴颜喀拉山是蒙语的音译,藏语中却叫ཁྲ་ལ。循化县境内有一个享誉国内外的自然保护区,叫做“孟达天池”,“孟达”是撒拉语,而藏语中很早时期就叫做“སྟོང་རི་ལྷ་མཚོ”(千山神湖)。对此,我们要用唯物史观去正确对待,既不能只用一个民族的习惯称呼,也不能禁止其他民族惯用的称呼,而只能从中选用最通行,使用频率最高的一个为全省乃至全国的通用名称,同时也允许其他称谓可继续在各自的口语和书面语中沿用。另外还存在很多双语地名。如,贵德( ཁྲི་ཀ )、同仁(རེབ་གོང)、湟源(སྟོང་སྐོར)、康定(དར་རྩེ་མདོ)、泸定(ལྕགས་ལམ)、九龙(བརྒྱད་ཟུར)、丹巴(རོང་བྲག)、石渠(སེར་ཤུལ)、稻城(འདབ་པ)、黑水(ཁྲོ་ཆུ)、金川(ཆུ་ཆེན)、小金(བཙན་ལྷ)等县级双语地名以及保安(མཐོ་རྒྱཱ)、倒淌河(རིག་མོ)、塔拉滩(བཏུལ་ཐང)、尕海滩(མཚོ་ཕྱུག་ཐང)、野马滩(རྟ་ཐང)、大户(ར་རྒན)、西山湾(བྱེ་ལ་སྐེ)、西河(ཀབ་རོམ་ཆུ)、贺拉(ཧོ་ར)、小泉(ཆུ་མགོ་དཀར་ཏྲིས)、白石崖(རྡར་ཆེ་ཆུང)、北沟台(བྱ་ལུང་ཐང)、青阳山(འགྱིང་ལ)、吴屯(སེང་གེ་གཤོང)等乡镇、村庄及普通河滩之双语地名。 这些双语地名是特定历史文化的产物,而且两种称谓都已约定俗成。因此,翻译时一定要尊重历史,遵循约定俗成的原则,只能对译,不能音译或意译。如ཁྲི་ཀ只能对译为“贵德”,而不能音译成“赤嘎”或意译成“万户府”,否则同样会造成新的混乱。

七、藏语地名语音统一与三大方言区译名的规范化

依照名从主人的原则,很多藏语地名翻译时需要音译,而音译是否准确,在一定程度上则依赖于藏语地名本身语音的规范与统一。汉译或用汉语拼音字母及拉丁文音译转写藏语地名时,若藏语地名语音不统一,其音译转写必然会出现混乱。

目前,藏语还没有形成标准语,三大方言在部分语音上有一定的区别,各大方言与书面语之间也有细小的差别。在这种情况下,想完全统一所有藏语地名的语音恐怕很难做到,也不现实。但我想只要把正字读音即书面语音作为藏语标准音,至少能统一大部分藏语地名的语音,从而也就容易解决多数译名的规范化问题。因为在书面语读音方面,藏语三大方言区没有太大的差别。就拿三十个字母来说,只有ག།ཇ།ད།བ།ཤ། 的读音有所不同,其他都基本相同。四个元音中前两个读音有所差别,但这些单个时读音不同的字母和元音与其他字即前、后置字,上、下加字构成合成词时不少读音又变成一样。《藏语方言调查与研究》中对“294个藏语单纯词与合成词在三大方言书面语中的读音进行比较研究,发现拉萨语和安多语读音相同率为70%以上,拉萨语和康巴语读音相同率为80%以上”。依据这个观点,我们可以认为80%左右的藏语地名在书面语读音方面是统一的。那么对这些地名不管它在藏区何处,翻译时应该按其书面语读音进行音译,并且要有相对应的固定音译用词,以便做到规范。但是目前因缺乏统一的地名音译规则,本在三大藏区书面语中读音一样的地名,翻译时却用各种词语进行音译,造成了一定的混乱。不仅用词五花八门,甚至有些无法对音。因此,制定一个统一的音译规则和音译表势在必行。也只有这样才能彻底解决所有书面语读音一致的藏语地名之译名规范问题。至于那些在书面语读音方面暂时还无法统一的藏语地名,翻译时则要根据具体情况,从汉藏两种语言的特征出发,酌情处理,具体处理办法我想可以从以下几个方面考虑:

1、在三大藏区各书面语中读音不同,但汉文中却只有与其中一个能对应的词,对这类藏语地名最好以同音同字进行处理,如ཤ 在拉萨书面语中念ɕa,安多书面语中念xa,但汉文中只有与拉萨语音一致的词,因此带ཤ字的地名无论出现在拉萨还是在安多等地区最好把它同译为“ɕa”音词,这样也有利于译名的规范。

2、在三大藏区各书面语中读音不同,但汉文中没有一个与它们语音完全对应的词,对这类藏语地名最好找一个音近汉词进行统一翻译。如རྫ在安多和康巴书面语中念dza,拉萨书面语中念tsa,但汉文中没有与它们相对应的词,而只有“za”,音,所以带རྫ字的地名无论出于藏区何处最好把它同译为“za”音词,这同样有利于译名的规范。类似的还有བསླ གཅའ བརྩའ གཟའ བཟ བརླ སླ等很多。

3、不仅在藏语书面语中读音不同,翻译成汉文时也可以按其不同读音音译的,最好以地名所在的书面读音为依据进行分别处理。如,་དཔལ་རི在拉萨书面语中念“pɛ ɾi”,安多书面语中念ɸa ɾə,康巴书面语中念pa ɾə,而且在汉文中也有与它们个个相对音的词,对这类地名若在拉萨地区就要以拉萨读音音译,若在安多地区就要以安多读音音译,不能强求统一。另外对约定俗成的不规范译名,由于沿用已久,一般不应重译。总之藏语还未形成标准语的情况下,虽然我们很难完全统一三大藏区所有地名的语音,但不管对语音统一的地名之翻译,还是对不统一的地名之翻译,目前最需要的是有一个共同遵循的译词规则,以作为译名的准绳,从而将译名不统一的混乱现象控制在尽可能小的范围内。对此,国务院早在1986年颁布《地名学条例》第七条中指出,“少数民族语地名的汉字译写,外国地名的汉字译写,应当做到规范化,译写规则,由中国地名委员会制定”。但不知何因,至今未落实。我们殷切希望国家有关部门早日制定全藏区统一的音译规则和音译表,以尽早结束藏语三大方言区译名不统一的局面。3.jpg

八、藏语地名翻译与藏文书写本身的规范化

地名作为专有名词,应以音译为主,这已成为人们的共识,翻译藏语地名也不例外。而音译是否准确,在某种程度上与藏语地名本身书写的统一和规范有关。若藏语地名写法不一,其音译转写则会五花八门。我国《地名管理条例实施细则》第二章第三条地名命名应遵循的原则中明确规定“使用规范的汉字或少数民族文字”。

但现有藏语地名中,我们就会发现有些地名书写不尽一致,即藏语地名本身有一名多写的现象。写法不同、读音不同、涵义更不同,从而直接影响到藏语地名的汉语音译及汉语拼音或拉丁文转写质量。如,青海省著名文化名城“热贡”,在藏语中有རེབ་གོང 、རེབ་ཀོང 、རེ་སྐོང 三种写法,究竟以什么为准,说法不一。最近研究证实,རེབ་གོང是其原始称呼,也是其真实称呼。རེབ་ཀོང是类似于古藏文中音近字经常相互替换而形成的,属不规范写法。རེ་སྐོང则是被诗意化或美化的称呼,意为“圆其所愿”。《热贡地名的由来》一文中说“安多早期文献《格丹嘉措文集》中称该地名为རེབ་གོང;敦煌文献中最早出现也是རེབ་གོང;热贡本地大多数学者著作中出现的同样还是རེབ་གོང,因此,我们不得不认为该地区最早的,最真实的名称为རེབ་གོང,而不是其他两种称谓”。《走笔西倾》中说“热贡藏文意思的解释,以前多为‘金色的谷地’或‘梦想成真的地方’,没有多少实质性含义。卡尔泽杰认为热贡(རེབ་གོང)其意为‘地处热察三部落上部地区’,这种解释新颖、独到,具有实际地理意义,一下圈出了热贡所处的地理轮廓。这与汉字史书中对热贡地理方位的记载是一致的。”但这仅仅是学术层面的看法,在实际生活中三者皆用,尚未统一。又如,共和县乡镇名“倒淌河”,在藏语中有རིག་མོ  རིག་སྨོན两种写法。其真实写法应是前者,而后者则是被诗意化或美化的称呼,意为“人见人爱”,来自于“རིག་མོ་མ་རེད་རིག་སྨོན་རེད། །མི་རིག་རིག་ཉིད་ཀྱི་སྨོན་ས་རེད། །”的说法。但至今各用各的,未加统一。类似的还有;共和县在藏语中时而写ཆབ་ཆ་རྫོང 时而写གསེར་ཆེན་རྫོང;贵南县时而被音译为ཀོས་ནན་རྫོང 时而写མང་རྫོང;同德县时而被音译为ཐུན་ཏེ་རྫོང 时而写འབའ་རྫོང等很多。另外,行政区域划分名称中对“乡”的藏文书写也存在不统一现象。有的写ཡུལ་ཚོ, 有的写ཞང ,有的写ཤང。甚至这种不统一的现象经常出现在藏区各类门牌上,应该引起民语办等相关部门的高度重视。

统一上述藏语地名时,绝不能随心所欲,而要深入研究,仔细考证,尽量保留原始地名和真实地名,绝不能刻意追求文字上的美化而丢失原有文化内涵,如:不能以རེ་སྐོང替代རེབ་གོང,同样也不能以རིག་སྨོན代替རིག་མོ,否则虽做到统一,但舍本逐末,甚至存伪去真,故得不偿失。

九、藏语地名拉丁文音译转写问题

目前,世界各国使用的文字不尽相同,有的用表意文字,有的用拼音文字如斯拉夫文字、阿拉伯文字、拉丁文字(罗马字母)等等。相比之下,大多数国家使用的是拼音文字,而在使用拼音文字的国家中,用拉丁字母的国家居多。因此,联合国地名标准化会议决定,以拉丁字母拼写地名的单一形式为国际标准。

为使我国藏语等少数民族语言地名早日与国际接轨,就得把地名的书写形式转换为拉丁字母。再说藏语内部存在三大方言,在语音上与书面语有时候有差别。这些差别,再加上有些藏语地名的汉语译音本身不准,反映到地名的称呼上,就会造成藏语地名本身的一名多音和一名多写现象。因此,藏语地名汉译后,用拉丁文转写势在必行。笔者以为,用拉丁文音译藏语地名至少有两个好处:一是译音可以统一和规范。如:ཚ་ཁ一名被音译为“茶卡”。“茶”在青海方言中读音为ʦha,普通话中读音为tʂha,“卡”在普通话中又有kha和ʨha两种读音。所以,在这个译词中既用了方言字,又用了多音字,致使许多不懂藏语和青海方言的读者常常误读为tʂha ʨha或tʂha kha,而实际读音为ʦha kha, 若有拉丁字母转写就不会出现那种误读现象。又如:སྦྲུལ་ལྕེ目前被音译为“如其”“布杰”和“知杰”。前两个为方言读音,第三个才为书面音,是正确的读法。若有拉丁文转写tʂi ʨe,就马上能明白其实际读音。这也符合“藏语地名音译,是以藏文正字为基础的相关规定,”更有利于藏语地名音译标准化。第二个好处是,用拉丁文字音译转写藏语地名,就可以避免部分汉字拼写藏语不太准确的缺陷。如前所述的以汉字无法如实表音的藏文字母ཉ།ཝ།ཟ།ར།ཤ།ཧ།以及不少叠字音,就能用拉丁字母准确音译转写。

目前有人主张用汉语拼音字母转写藏语地名。这虽有其可取之处,可我们知道,汉语拼音字母虽以拉丁字母为基础而设计,但毕竟是以汉语的读音特征为依据的,故不太适用于藏语地名的音译转写。金鹏先生看到这一问题后曾说:“为了适当保留民族语言的特点,可酌量使用《汉语拼音方案》以外的形式。例如藏文地名lha sa[ɬa sa]‘拉萨’,lh音用《汉语拼音方案》里的字母l,而用双字母lh表示。这样,既保留了藏语语音的特点,又与藏文和惯用的拉丁字母转写形式相同”。“在《汉语拼音方案》里,e[ə]在词汇中是经常出现的,ê[e]出现的机会则很少。可以考虑音译藏语的ê[e]时,用字母e而不用ê,以免产生大量使用附加符号ˆ的情况”。王尧先生甚至说“我认为,可以选择一种国际藏学界较熟悉的‘藏文转写法’作为辅助手段,加一个括号附在音译转写地名的后面”。总之,用汉语拼音转写藏语地名有其局限性,不如国际藏学界通用的藏文转写法。

十、几点建议

地名的应用有着极其广泛的社会性,我们的日常生活及各行各业都离不开地名的运用。藏语地名汉译用字规范统一与否,不仅影响汉藏民族的日常交往,而且影响新闻、出版、交通、文化、教育、科研、旅游等社会各行各业;不仅关系到藏文化的有效传播,而且也关乎到汉语文的规范化。周季文先生说:“在我们统一的多民族的祖国大家庭中,各民族的文化交流是相互的,各民族的语言影响也是相互的。少数民族语言吸收汉语的音译词,汉语也吸收各民族语的音译词。来自汉语的音译词的一些是否恰当和统一,影响少数民族语文的规范化,同样,来自少数民族语言的音译词的译写是否恰当和统一,也影响汉语文的规范化。对于前者,民族语文工作者已给予了足够的重视,对于后者,也应给予同样的重视。”因此,藏语地名汉译用字的规范统一是当前摆在从事藏学及汉藏翻译工作者面前的一项重要而紧迫的任务。对此,笔者提出如下建议:

(一)汉译藏语地名,应遵循音译为主,意译为辅,兼顾习惯译名的原则;

(二)藏语地名的汉译用字必须规范和统一,同一藏文字或词,应尽可能用同一的汉字来标记,藏语音近但不是同一的字或词,汉字也应尽可能选用音近形异的字标记。另外,在汉字的选用上一定要克服生僻字、多音词和方言词,尽量选用与藏语地名相同或相近的现代汉语普通话常用字;

(三)汉译藏族历史文化典籍等,最好对译书中出现的藏语地名进行分类、归纳,并以藏汉对照的形式附于书后,以便查对;

(四)为了准确反映藏语地名的实际读音,应在汉译地名之后附上用拉丁字母转写的藏文地名;

(五)为消除藏语地名本身因语音差别而存在有些读音不一的弊漏,使之规范和标准,五省区相关部门领导及工作人员要高瞻远瞩,通力协作,尽快制定出以藏文正字读音为准,适当照顾三大方言区特殊读音的藏语地名标音方案,并在全藏区早日实施;

(六)应设立专门负责藏语地名规范和统一的权威机构。研究、裁决藏语地名翻译中存在的各种问题,制定出全藏区能通用的藏语地名译写方案,编撰一部覆盖面广、质量高、实用性强的大型藏语地名藏汉对照词典;

(七)由国家民委牵头,组织有关专家,研究制定藏语普通话,从根本上解决藏语三大方言区的藏文读音统一问题。(作者:仁增,青海民族大学藏学院教授)


原刊于《中国藏学》2015年第4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