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鱼”的学名叫高原裸鲤,因平时生活在圣湖玛旁雍错中,所以也被称为玛旁雍错鱼,但当地人和游客们更喜欢把这种鱼称为“神鱼”。为何称为“神鱼”,究其原因,普兰县的群众给出了答案。
普兰县境内有三大湖泊,除玛旁雍错外,还有贡珠错和拉昂错。贡珠错位于霍尔乡境内,海拔4768米,面积61平方千米。拉昂错位于玛旁雍错以西,与之相邻,湖面海拔4572米,面积268.5平方千米。二者虽均为咸水湖,但拉昂错咸度较低,属淡咸水湖。可能是这个原因,贡珠错中没有生物,而拉昂错中却有生物存在。据当地施工工人讲述,他们曾经在拉昂错中看到过体型巨大的生物。当然,更有许多传说流传于当地,最有名的一个是说贡珠错中曾经住着一条巨大的金鱼,某一天浮上水面后无法下沉到湖中,它便游到玛旁雍错,仍无法下沉,到拉昂错后,才将自己沉入水中,后来便一直生活在那里。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神鱼”成“神”的关键是该鱼的神奇功效。询问任何一位当地的群众,几乎都会得到极为相似的答案,那便是“神鱼”可以治病,其中最主要的两类病是难产和水肿。不只是治人的病,而且可以治牛羊的病。当牛羊难产,牧民们就会把“神鱼”拿出来,熬煮鱼汤,然后再给难产的牛羊灌入。据说效果非常好。这种神奇效果的说法甚至在周边广泛流传,也不知不觉被夸大了。比如我们在仲巴县走访时,当地一位颇有见识的牧民告诉我们,玛旁雍错的“神鱼”可以治疗不孕不育。这有些让人难以置信。但无论这种说法或传说是如何形成的,它至少表明了“神鱼”在农牧民中影响之大。
以“神鱼”治病,其方法是有讲究的,其中有两点最重要:第一是只喝鱼汤而不食鱼肉。其中的原因可能与藏族不食鱼的传统文化有关。也有人说鱼肉的效果不如喝汤的效果好;第二是新鲜“神鱼”熬出的鱼汤要比干鱼熬出的鱼汤效果好。但在使用时,人们几乎都是用的干鱼。因为活的“神鱼”是不能捕捞的,而拾到死去的“神鱼”还要看运气。这是那里的农牧民们坚守的原则。而这,则更让人感慨良多。
2016年,我在霍尔乡遇到了很多从拉萨和阿里去的药材商人,他们开着汽车去牧民家中收购神鱼。购买时,他们先要检查鱼的腮下方是不是有“牙”,没有“牙”的不要。但一些群众对此不屑一顾,他们说圣湖中的“神鱼”都是有“牙”的,只不过有些在晒鱼干的时候不小心掉了,根本不会影响治病的效果。那时,村中还有一些“头脑精明”的人在圣湖边扎起帐篷,向游客和香客售卖“神鱼”。价格每条从50元到300元不等,鱼的大小决定了价格的高低。
而今,“神鱼”的商品化似乎得到了进一步强化。在神山脚下的塔尔钦,走出塔尔钦牦牛运输队房间的大门,拾阶而下,侧面就有一家当地的特产商店,“神鱼”是里面最显眼的商品。那里的“神鱼”商品有两种包装,一种是塑料包装,另一种是纸质包装,每条35元。在霍尔乡,有些商店也有了用于出售的“神鱼”,每条30元。甚至在接近马攸木边防检查站的地方也出现了“神鱼”的身影。贡珠村和帮仁村的村民们来到路边向游客和香客出售当地的特产,“神鱼”被摆在最前方,也最显眼。大些的每条50元,小些的每条10元。
每年的5-8月,“神鱼”要从圣湖中逆河而上,到河的上游产卵,而这一过程是当地农牧民获得“神鱼”的基础。因为,对“神鱼”们而言,逆河行进是一个艰苦的旅程。湍急的河水以及河中的乱石成为“神鱼”逆水而上的巨大阻碍。每年到河边捕食“神鱼”的红嘴鸥则是鱼儿们的另一个大敌。有时,流浪犬们也会到河边捕食“神鱼”。所以,在逆水而上产卵的过程中会有大量的“神鱼”死亡。那里的人们经常到河边和湖边巡视,这样既可以保护“神鱼”免受游客或不法商人的捕杀,也可以拾回那些已经死亡的“神鱼”,晒干后珍藏起来。
不了解关于“神鱼”现象的本质,就很难想象当地农牧民群众的行为。正常的经济思维逻辑无法解释他们的选择。“捕鱼致富”的简单经济逻辑在那里无法实现,但“以神鱼致富”的文化逻辑却清晰而让人感动。我终于明白,原来,从2016年至今,一直吸引和感动我的就是当地群众在“神鱼”实践中呈现出的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精神内涵。
在人与鱼的关系中,他们从未表现出向大自然的无度索取,而是一直在小心翼翼地珍惜着大自然的恩赐。无论是否有宗教与生活习俗的影响,他们知道保护这些“神鱼”的重要性,而且这种保护是发自心底深处的。同时,他们也知道如何更好地协调以“神鱼”增加收入和保护好“神鱼”之间的关系。
“神鱼”已经成为了普兰的一个文化标签。同时,“神鱼”也是反映普兰经济与社会巨大变化的一扇窗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