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25日14时11分在尼泊尔发生8.1级地震,截止目前死亡人数超过5000人,上万人受伤。】对于每一位去过尼泊尔的人来说,这个消息无疑更加悲伤而沉痛。看到自己走过,停留过,笑过的每一寸土地都崩塌成无尽的废墟,杜巴广场再也没有成群的鸽子和牵着牛奔跑的小孩,帕坦再也没有蜂拥的信徒为神明供灯的地方,再也无法坐在大梯子上和人们聊天,心暗了大半。对尼泊尔有着似乎偏执的情绪,直到坚持成为一种情怀。我的尼泊尔是热情的,善良的,快乐的,贫穷的,释放本性的,也是不着边际的,但我无法想象它从今天起将会是恐惧的,灰色的,破裂的。作为两次大地震的边缘感受者,深知这种灾难性的痛苦和绝望,但我也相信并且见证了时间治愈创伤的奇迹,相信总有一天文明会再建,这个国度依然幸福,只要你们还平安。
这篇游记写于3年前第一次踏上尼泊尔的土地,是我努力想要表达的一切感受和欢愉。遗憾的是,今天的我们也许无法再亲眼感受浸泡在时间里的尼泊尔古文明了,那么也希望这些微不足道的文字依然可以传递一些力量和温暖。为尼泊尔祈福。
轮回在流年中交迭,也许没有什么可以逃脱时间,不去苍老和腐坏。
尼泊尔除外。
————题记
1. 幻想碎掉的声音
2012年1月,我踏上了由香港飞往加德满都的班机。想象中的尼泊尔是介于印度和西藏之间的特别存在,是我从未触及到的神秘地带。左右张望着飞机里的形色人种,蠢蠢欲动的想象力正调动起大脑中的所有细胞,紧张与兴奋让自己险些忘记了藏在皑皑雪山之后的微小世界将会在5个小时候真实浮现。
圣河中的沐浴,童女神库玛丽,发缝间的朱砂,曼妙的红色纱丽是我对散发着异香的南亚文化所有的幻想。直到站在特里布万机场的瞬间,我听到了幻想破碎的声音。
从香港到加德满都的飞行似乎是次穿越,眼前的国际机场形如砖窑厂,入境办理区甚至没有一台电脑,工作人员让人费解的浓郁印度英语……满怀的期待逐渐变质为忐忑,对于一个天马行空的幻想家来说,有那么一点点残忍。
到达加德满都的第一幕比所有游客都漫长,因为入境手续全部办妥后我将要面对的则是让自己都瞠目结舌的慌张感。所有的国际航班都只有一处等待托运行李的地方,没有大屏幕显示航班号,只是几位挂着工作牌的尼泊尔人在零乱的人群中大声地喊叫指挥。担心这样的局面会出现什么差错,于是在拥挤的客流里是我伸长脖子望眼欲穿的等待。直到人潮褪去,一个最坏的审判离我越来越近。工作人员用他印度腔调的英语拼命向我解释行李没有丢掉,只是还在香港而已,第二天再来取,我的幻想就第这样第二次破碎了。当所有美丽的想象变成一股还没走出机场就想返回香港的冲动,你会知道崩溃的速度只在一念间,来势汹涌。
机场的不愉快经历像层巨大的阴霾笼罩住窘迫的自己,还想要努力欣赏加德满都的夜晚来抚慰败坏的情绪,可是从特里布万机场到加都最繁华的泰米尔,短暂的路程中望着窗外荒凉的夜景,再一次把心里尝试重新燃起的微弱火苗彻底浇灭。
穿越的年代在向前推移着,不仅是空间,似乎在时间的界点上我也越走越远。尼泊尔的第一夜,心情直线下降。
到达订好的宾馆已是凌晨,加德满都的电荒早有耳闻,只能靠着手电筒微弱的灯光下摸索向自己的房间。此刻除了好好睡一觉去忘记所有的纠结之外,再别无所求。只是我从来都没有想过真的没有电没有热水甚至也没有我的行李时,自己是如此失魂落魄。幻想第三次碎掉,支离破碎。
彻夜难眠加剧冷却的心情,天亮后会看到一个不同的世界来消解我的不安吗?
Everything’s gonna be Ok.一句已经用到烂俗的话,却是我最想听到的回答。
2.故事在回转
一直相信缘分,即使是旅行的目的地,也同样离不开冥冥中机缘的指引。如果不是去年夏天的阿里之行,没有在靠近尼泊尔的普兰和热情的尼泊尔人载歌载舞,他们的世界对我来说还太遥远。
每段旅行都是一个故事,而我的故事里,开头就如此荒唐仓促。不过,我同样愿意相信峰回路转的际遇,相信故事中有了人或景的点缀,不堪的开篇也能有微笑的结局。
从第二天开始发现,后来的日子里,心在渐渐回温。不可否认,尼泊尔的确有种神奇的治愈能力。
越过两千多年的距离,像光年般漫长。我站在这个曾经叫“康蒂普尔”的光明之城——加德满都,沿着陡峭的山路登上斯瓦扬布山,去俯瞰一座城市的寂寞轮廓,试图穿梭那些尘埃肆意飞扬的深巷,绕过老旧的砖瓦房,用瞳孔捕捉她的灵魂。
同所有过客一样,我匆匆停留在哈努曼多卡宫、黑天神庙和多到记不清名字的庙宇间,还未来得及好好触摸那些雕刻精致的门楣雕栏,酣畅地坐在杜巴广场的石阶沐浴一场阳光,却感到时间在此缓缓凝结。交织在空间中的错觉,让人早已忘怀身旁是几千年的沧桑,便沉醉在她谜一般的温柔气息里。
英国诗人基普林曾描述过加德满都:“缤纷缭乱丘园的梦幻,乃是加德满都的现实。”这里的现实如同连接两极的道路,承载着太多的极致光景。不乏高度的商业化和街角温馨的欧式咖啡小屋,还有衰败的贫民窟以及房前堆积的腐臭垃圾堆,巨大落差真实到震惊,真实到心被猛烈的撞击。缤纷与缭乱,孤独和繁华,梦幻与现实,生老病死,人生百态居然毫无掩饰地散落在这个微小的世界,任天地和合,时光辗转,也依然从容。
不论这里遭受过多少血雨腥风的政权更迭,不论贫穷和落后给她多少创伤,时间正在用它缓慢的步调缝补过往的伤痕,让尼泊尔成为每个游人心中的最美故事。
虽然不是童话,加德满都的真实却可以让她变为稚嫩的少女,一个期待用自己单纯的微笑去融化世界,融化读者的少女。
因为真实,所以美丽。
3.宗教和世俗的距离
世俗眼光下的尼泊尔只是一个过于年轻的民主共和国,没有经历太多现代化的浸洗就已然被隔绝在荒芜的洼地。可是这块微小的土地上林立着世界上最密集的文化遗产,沉淀着千百年的宗教智慧。世俗,如眼帘的浮尘,阻碍了人们去读懂她的深邃。
深邃,埋藏在手捧花环朝拜的簇拥人潮后,埋藏在密布的神龛和庙宇里。对于这个世界上曾经唯一尊印度教为国教的国家来说,宗教信仰能够超脱一切世俗的束缚,成为超越时间的存在感。在古刹中传承历代的强大信仰便也是人们的所有心灵寄托。
我不敢想象没有宗教力量的支撑,尼泊尔会沦落到怎样的境地,精神的制高点但凡失去了她的方向也就枯萎成一片涩土。幸运的是这样的想象从未成真,就算王朝的频繁变更分裂几度使她摇摇欲坠,甚至有孟加拉穆斯林苏丹造成的毁灭性破坏,命运还是温婉地留给文明在此延续的能量。今天,我们仍可以带上自己苍白的信念去体验宗教与世俗的强烈反差。
我生活在一个极度世俗的世界,尽管内心存在着属于信仰的角落,也常怅惘在错综的浮躁中。然而在尼泊尔,宗教渗透进人们的价值体系,影响着他们的言行举止。纯朴的尼泊尔人不仅在宗教世界里有自我的坚守,世俗生活下他们也竭尽保持着心灵的“正能量”。我喜欢同他们交谈,不论商人或是陌生的路人,他们脸上洋溢的快乐和热情告诉人们学会满足是件再简单不过的事。
泰米尔的十几天生活,只是重复一个游客每天必走的小路,就几乎认识了整条街的人。一句“你好吗?”、“早上好”的问候,即使当地人的中文实在蹩脚,却能莫名的带给自己愉悦心情。也许在我生活的那个充满戒备和谎言的世俗世界里,人们只靠一味的去追求过于旺盛的欲望来掩盖自己的不安全感,反而忘记了最想听到只是真诚的问候,哪怕再简短。
在巷子里的一家咖啡厅点了杯地道的本地咖啡,配上冒着热气的可可蛋糕,只是十几块人民币的价格就能让我享受着无价的快乐悠闲。阳光向窗台洒向一丝暖意,抬头有杂乱缠绕的电线,鸟儿们肆无忌惮地在地板餐桌上停靠啄食。一个星期前的负面情绪已经烟消云散,此刻我正学会闭上眼睛重新思考幸福的定义。
香港到尼泊尔,是巨大的反差,也是我原本认为的从幸福到失落的反差。世俗世界里的繁华城市,拥挤着熙攘人群和狭小心绪里装不下的欲念,我曾以为迈着紧张的步伐用忙碌塞满每天的生活才可以去追求更多的愿望,当然,我错了。幸福毕竟与欲望无关。
当我们的生活状态变成忙乱而无心去交流,去倾听自己心灵深处的声音,幸福早已遥不可及。地铁里,街道上,处处是接踵而至的脚步和冷若冰霜的面孔,人们用手机、电脑、耳机给自己划上一道保护圈,面无表情却分明地互相提醒:生人勿近。这是以我----一个外来者的眼光去评判香港,或者是那些更繁华的都市,也许失之偏颇,但无比真实。它们繁华但冰冷,世俗而功利,大到让人迷失,也小到容不下一颗疲惫的心。眼前的尼泊尔,即使离繁盛还太遥远,可幸福在这里就像呼吸一样简单,品尝幸福本应是人们的本能,却变成了尼泊尔人的特长。再缓慢的生活节奏也无法改变他们坚定的信仰,每日清晨的朝圣,祈祷念诵是他们获取快乐的保证。身体倦了,晒晒太阳;心累了,一盏油灯、几束鲜花就可以听到神灵的安慰。
幸福因世俗和宗教在我的观念里经历了次翻江倒海的大颠倒,或许它原本就是这样简单的存在着,只是在我的眼前有太多的浮尘。
世俗和宗教的距离其实并不遥远甚至可以一并存在,因为那是眼前到心间的距离。
可以很远,可以很近。
4.一场河边葬礼
宗教几乎占据着这个国度的所有,作为回馈,印度教不仅是尼泊尔人快乐的源泉,还为这些虔诚的信徒提供生死的关怀。而通过一种宗教对死亡的理解即可认识到它的精神内涵。
印度教在客观存在中是异常精细的,不仅有它精致的二重檐塔式建筑群,也不限于神庙前迦楼那鸟王的石雕或是威猛的神像,任何人站在精美的建筑雕刻前都会明白只有靠强大的精神力量支撑,那些能工巧匠才能倾尽一生心血完成不朽的作品;但当印度教处于主观层面时,对我来说,仍是一种凌乱的飘渺状态。光怪陆离的神话故事和三亿三千万个神灵就像一部大型的魔幻史诗,让我总是盘旋在它华丽的外表四周,无法透视它最深层的关注。
如果不是夕阳西斜时分赶着去看让我好奇太久的死亡仪式,难以深刻体验印度教的生死情怀。
帕斯帕蒂纳特寺是尼泊尔最重要的印度教神庙,还是南亚大陆不可取代的印度教圣地。帕斯帕提纳特即印度教三主神之一----湿婆神,在尼泊尔素有“国神”之称,被赋予无上尊崇的地位。能在这样神圣的地方经历死亡,对印度教徒来说,必定是至高无上的荣誉。坐落于圣河巴格马蒂河畔的帕寺,尽管在凡人眼里有着与它尊贵的地位不太相称的脏乱环境,它依然用一千五百年的时间沉淀出了超脱世尘的宗教天堂,为虔诚的教徒建造属于他们的伊甸园。帕寺对于外人是片秘密般的禁土,非印度教徒和外国旅游者都禁止入内,于是游客们只有将所有的好奇张望全部倾注在河岸观望对面烧尸台上的仪式,试图去了解这种如此出世的神秘宗教。
河边有几个用圆形石砌出的平台,也就是焚尸火葬的石台,被尼泊尔人叫做阿里雅火葬场。每天都会有许多印度教徒在奄奄一息时就被抬到这里,用巴格玛蒂河的圣水洗净双脚后才闭上双眼。人死后,尸体以白布包裹,放在平台的柴堆上,当众焚化,燃为烟,余下烬。
这是我第一次直面人的死亡,空气中还漂浮着燃烧尸体残余的特殊气味,而周围喧闹混乱的局面甚至同这个沉重的主题格格不入。一种复杂的心情油然而生,对生的贪恋、对死的恐惧以及亲眼见证肉体顷刻化为须有的诧异组合成了奇怪的情绪,封闭住原本活跃跳动的思维。在藏地,也去过几个天葬场,这两种无法被多数人接受的死亡仪式有很多相似之处,但没有一种死亡像帕斯帕蒂纳特寺的火葬一样颠覆着我对生死价值的权衡。因为河边的这场葬礼,在与我们的固有信念强烈碰撞着。世界上绝大部分的人都非常惧怕死亡,我们的主流文化价值里充斥着“长生不老”的追求与希冀,对此生此世的过于执着让自己把人生贴上“一次性”的标签,而当这份珍贵的不可再生资源滑向陨落之际,人们竟不知道该怎样去死亡。于是丧葬方式和葬礼就不言而喻地成为了一个人最后的重大仪式,人们愿意用一场华丽的结束为自己曾经的存在画上轰轰烈烈的句号。
讽刺的是,河岸的葬礼过于平静,这些印度教徒没有恸哭哀嚎,他们敢于直面死亡的力量深深刺痛了每个观望者内心最脆弱的恐惧。能够选择这种方式向此生的自己道别需要对我们来说需要巨大的勇气,能够如此从容的面对这样不可避免的离别更需要心灵的支撑和历练,而他们的力量来自宗教的指引。
印度教是一种拥有浪漫情怀的宗教,在我朝拜冈底斯神山时,第一次接触到它的神话故事和愉悦精神就感受到了这种宗教的吸引力。然而庙宇间的行走,神话传说的解读都抵不过一眼直面生死的顿悟,因为人的死亡是这种宗教的最高浪漫形式,它完全存在于精神和灵魂之中,而非肉体。信仰能够完全改变人的心性,这里的死亡不再是生命的裂痕。缕缕青烟升起,恍惚与嘈杂中我们看着对岸的仪式进行,脑海中也在努力剥去执拗的误解。还记得在去往帕寺的路上,好奇的驱使让脚步异常轻快,而同一条路在回程时却因我沉重的步伐显得漫无边际。震撼力给我的思考占据了身体,然后也豁然开朗。
因为相信来生,因果轮回着没有断点的生命。从此生到彼世,周而复始,直至梵我合一。生与死是人生最重大也是最简单的两个命题,是段必经的历程,何不从容用此生的善行去铺垫通往来世的路,让死亡在虔诚的祈福中化作平凡的结束,浪漫的开始,让我们的灵魂找到最坚实的依靠。
生死不再两茫茫。
5.佛的眼睛
旅行的意义不仅存在于不一样的风景,还有自我之外的斑驳文化。二者若兼得,美事一桩。
在我身体中根深蒂固的文化与尼泊尔有很深的渊源。七世纪以来,无论是政治、宗教、商业、文化,两地间总存在着一种亲切的连接。于是在这里,既能感受他者的宗教,又可以追溯自己民族的历史文化印记。
小时候就听长辈们说过尼泊尔有座美丽神圣的大佛塔,和藏地的佛塔不同,它是覆钵式的佛塔,上面绘饰着佛的眼睛。这些谈论在我的童年就埋下了一粒渴望的种子,等待长大之后让它萌芽。
佛塔是藏人心中的灯塔,我们总能在它的挺拔中获得能量。拉卜楞寺的贡唐宝塔、塔尔寺的八大宝塔、白居寺的白居塔、桑耶寺的白红黑绿四塔、托林寺的佛塔都是藏区佛塔建筑里的经典代表,虽形象各异,但越是靠近南亚大陆,佛塔的样子就越还原尼泊尔式的建筑特色。而我西行的脚步就像去揭开文化传播的幕布一般,准备着亲眼探寻雪山南麓的国度和我血液中流淌的信仰有怎样的千丝万缕。
一个有趣的插曲就发生在此刻,吐蕃和尼泊尔故事的开始在向我娓娓道来。去博大哈佛塔的路上结识了一位和我年纪相仿的出租车司机,他热情地自我介绍起来,但尼泊尔人的名字总是长而拗口,我没有办法记住他的名字,就根据谐音给他取了个藏族名字多杰。我告诉他自己是藏族时,他正满脸疑惑地看着我摇头说不像,才知道原来多杰一直把我当作韩国或日本人了。我早已习惯别人知道我是藏族之后的各种惊讶与质疑的反应。也许在多数人的眼中,藏民族的形象总是黝黑的皮肤和标致性的高原红,而他们眼前的我,没有古铜的肤色,不是红红的脸颊,说着流利的普通话,却称自己是藏族人,似乎就难以让人信服了。在这个世界,有偏见,有误解,并不可怕,我只希望可以通过自己微小的脚步去打破一个个的不真实。
在多杰相信我真的是一个生长在内地的普通藏族后,他好像没有之前那么害羞,变得开朗起来,向我侃侃而谈他自己的故事。多杰很认真地问我:“你看我是不是很像藏族?”我笑着回答:“还真挺像的,你有松赞干布年轻时候的样子呢。”他以为我是玩笑敷衍,严肃起来跟我说:“真的,我们也是有藏族血统的。”这句话极大勾起了我的好奇心,便催他赶快讲下去。两个人都不是用自己母语的英语沟通,本来,是一件辛苦的事,可我却觉得这段对话是那样轻松愉快,因为它描摹出了西藏和尼泊尔的距离,几千年前两个民族间的故事在今天凭借一种第三语言注入我的生命里。
多杰告诉我他在尼泊尔也属于少数民族,被称为达芒人,他们一般居住在尼泊尔与西藏边界的南边,他们的宗教信仰、语言习惯、风俗传统都深受藏文化的影响。除了达芒人之外的夏尔巴人、古隆人都有和藏人相似的外貌特征和文化习俗。历史,显然在这两者之间留下了许多传说,而其中一个传说或是猜想也是多杰告诉我的:一千多年前,吐蕃派出的军队征战尼泊尔王国,后来有的藏军回到了吐蕃,而有些人则留在了尼泊尔,同当地人共同生活,繁衍新的民族和文化,也就是今天的达芒人。也许这段历史中曾有过血肉之搏,但对于今天的我们来说,却像传奇一样充满色彩和想象。多杰还和我聊起了松赞干布与尺尊公主的联姻,作为一个藏族对自己祖先认识的缺失最终通过多杰的讲述去还原那块破碎的认知,让我惭愧,却也是大幸。一直都很乐意去倾听旅行中所遇到的每个人的故事,也许平凡普通但总是温暖人心。多杰在他十几岁就从故乡来到了加德满都闯荡,靠开出租车维持全家的生计。尽管年轻的肩膀早已扛起了生活的重担,但他对未来的乐观心态,对祖辈历史的尊重,都让他身旁那个“吃着蜜糖长大”的女孩儿显得有些卑微。临走时,把自己从故乡带来的转经筒送给了多杰,他又惊讶又感动,说自己正想着买一个放在车里祈求佛祖保佑。原本是带去寺庙的贡品突然有了新的归宿,我相信对平凡人的帮助和关怀更是一种善行。虽然多杰一直对我们表示感谢,但其实是我该感谢,是我得到了太多关于文化和内心的无价馈赠。
回到这次探寻的开始,是为了身临其境长辈们口中的圣地博大哈大佛塔,是为了见到佛的眼睛。当凝望到佛塔上的那副慧眼,不同于任何一位游客,一股最纯真的慰藉在心口升腾,因为我们所坚定的信仰在另一个国度仍然茁壮,我们所依靠的力量在此地仍然存在。这里是亚洲首屈一指的宏大佛塔,密密麻麻的鸽子群和世界各地的朝拜者看上去是那么和谐,这里的一切,不论是建筑还是生灵,都强调着佛教的本质:塔的基座是佛教中曼陀罗的图案,是佛教徒修行的道场,半圆的塔身则象征着忘记一切烦恼进入无我之境,塔尖代表佛教徒抵达修行涅槃境界所要经历的十三个阶段。佛教所提倡的慈悲与平和让阳光下每粒浮动的尘埃都看似宁静,跟随信徒们在塔下转经祷告,诵经声中拨动念珠默诵六字真言,又如刹那间回到了西藏。我想,感喟已不止于这种精美罕见的“柴特亚”式建筑结构,而更多的是心灵亟需回归质朴的迫切。
佛的眉眼如今已然成为了尼泊尔的象征,只因这副慧眼能够穿透灵魂,指向自己都难以发现的心底秘密。佛的眼中有智慧指引心路,有慈悲化解哀愁,有正义保护善良,警戒世人戒除恶心,从善如流,因为任何恶行都瞒不过他的法眼。佛法无边,佛的眼睛永远俯视着天下众生,以他的无尽的悲悯之心抚慰苍生,同他们的灵魂感应。
五彩经幡在阳光下婆娑,我用满心的虔诚深深跪拜在向往已久的圣地前。仰望那双明心见性的慧眼的瞬间就了然了他早已超越时间,超越疆域。
因为他已在我的生命里。
6.手绘天堂
离开加德满都,是不一样的世界,大自然开始以它原本的清秀姿态出现,天然去雕饰。
自以为去过太多的雪山草原,博卡拉的美不过是冗余罢了。不过,当我们还没到达目的地就能瞭望到远处如腾空升起的雪山之巅,我的第一反映仍是拿起相机一阵猛拍,生怕错过欣赏它的每一秒每一面。对美的追求和热爱果然是人的本能,哪怕它再熟悉。
“天人合一”的中国古典哲学就在博卡拉淋漓尽致地挥洒,我则用至美的心境回应着这里至美的风景和人情。
我们所住的地方是湖滨区一家再普通不过的家庭旅馆,但它却是我所有旅行经历中最温暖的住所。房间舒适简单的氛围诠释着这个三世同堂大家庭的和美,每天出行前,主人和爷爷奶奶都会和善的微笑着问好,而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房间时会闻到空气里充满阳光的味道。这个家庭的孩子们有着善良单纯的天性,眼神里闪烁着清澈的内心。有时候需要热水的时候,孩子们会立刻收起调皮表情,对客人的任何吩咐他们都会偏起脑袋笑着回答:“Ok!Ok!”,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奔去帮忙。当他们用敏捷的动作送来滚烫的开水,一句谢谢就让孩子们绽放出纯真的笑脸,10卢比的小费,这些稚嫩的脸蛋会抑制不住欣喜,你听到的是连声的“Thank you!”和一路小跑的快乐步伐,只是不到一元人民币,却可以感受共享的幸福和温馨。“尼泊尔式服务”美名天下,而它的确是一门深奥的学问,因为他们懂得如何用真诚打动每位漂泊游者的心。
如果还对加德满都堆满垃圾的街道耿耿于怀,就难以相信尼泊尔也会有这样高雅的景致,用极无创意却最贴切的语言去表述的话,博卡拉真的是天堂。
费瓦湖的美,总使人们都趋之若鹜的涌入,可是没有谁能打破它的安详。清晨碧绿湖面平静得没有一丝涟漪,尽情的把湖光山色都揽入它沉静的臂弯中,傍晚的它是一天之中最美的状态,船儿轻柔浮过,金色光影映红了皑皑雪山,陶醉了峰峦叠嶂的剪影,惊呆了因美微醺的游子。
人们在欣赏自然之美时,好像总沉迷在美景之中而忘了自己,忘了自己的心绪。而费瓦湖的美,美的清新,美的崇高,因为它不仅有淡雅高洁的表面价值,还有一种谁都无法霸占,谁都能够平等拥有的美好,它在揭示人与自然最本质的关系。
你若平静,就去泛舟游湖,挑选一家不错的餐厅,靠一杯咖啡、阅读或是音乐打发时间,再欣赏一场夜幕下的歌舞。你若疯狂,就去雪山之巅徒步,滑翔、直升机,用勇气换取难忘一生的刺激。博卡拉一定可以让你忘了自己,去触摸旅行的快乐。
每天都被阳光唤醒再开始自由的行走,这里的日子舒适得让我快要忘记烦恼的存在,乐不思蜀。因为自由太珍贵,因为自由并不是没人逼你做不想做的事,而是能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我可以骑一天的自行车周游整个城市,和路边不同肤色的人大声问候;我可以去参加一个陌生人的婚礼,接受素不相识的长辈们赐予的“蒂卡”仪式;我可以突破以前的自己,释放身体中被捆绑的细胞。
世界上有那么多美好的风景,而人们不约而同选择来到博卡拉,一定是因为相信人间同样有天堂,一个手绘的,实现所有夙愿的真实天堂。
在喜马拉雅山的南麓,印度洋暖流温润着这片手绘天堂,这里的美好让烦恼失去生存空间。
肆意的享受,没完没了的笑。偶尔这样的小小放纵,也挺好。
7.不一样的朝圣
时间是拥有奇特刻度的怀念轴,而我总是尝试沿着它的点滴去追寻内心的回声。
去往蓝毗尼的路,注定难以释怀。一路向南,在印度尼泊尔两国交界,是佛陀的诞生地,是我们心灵的后花园,是我用年轻生命去解读的一个美好童话。
不算遥远的路程因期待变得颠簸,汽车在晚霞中渐渐朝向人们心中的圣地,这样的形容听上去倒有几分庄重,而现实是诙谐幽默的。
因为不是博卡拉、奇打旺这样的热门旅游地,去蓝毗尼的大把就少得可怜,只能选择“非旅游大巴”,也就是电影中才能看到的五彩缤纷的印度大车。在一个完全陌生又封闭的空间里,想要真正融入尼泊尔人的生活中,多少还是有些不自在的。
当行驶了六七个小时的大巴停在派勒瓦镇时,所有的乘客都下了车,只剩困惑不解的中国游客了,司机才无奈地告诉我们要去蓝毗尼还得在镇上转车。又是一次辗转迂回,拖着笨重的行李一路寻找要坐的中巴,似乎朝拜之路就是需要不断的考验,越是艰辛,越是虔诚。
如果说已经坐了七小时大巴的我是在尝试融入尼泊尔人的生活的话,那么在踏上开往蓝毗尼的中巴那一刻,自己好像真的变成了一个本地人,因为几乎不会有游客体验到这里纯粹的生活状态。司机早已料到这群游客上车时的惊讶,连哄带骗的把我们全部拉上了已经有些拥挤的车里,为了让我们都有座位,有些人甘愿站着,这让我感动也让我心痛。就这样,本来只能乘坐二十多个乘客的空间却塞下了四五十人,还有七八个挂在车外,坐在车顶。以前还会笑电视里描绘印度人挂在车外的情节,当我眼见为实时,惊奇的合不拢嘴。窗外是泛紫的夕阳和远处田野间若隐若现的大象,是南亚热带的别样风情,但车里震耳欲聋的印度歌曲和拖拉机一样嘈杂的发动机声混杂,再伸头看看那些挂在车外的人们还是一副愉快的表情,突然觉得这些朴实的人们真的太可爱了,不管境遇怎样,是舒适的坐着还是顶着风吹,没什么能阻碍他们快乐的精神。这样奇妙独特的旅程谁能够轻易拥有,又有谁会相信它正是我生命中极其重要的一次朝圣呢?
小时候每个女孩都爱看童话,而我似乎更爱看一本叫做《佛陀的故事》的插图故事,画册里每幅关于佛祖释迦牟尼的图画在年幼的我眼中是出奇的动人,没有文字解说我也能揣测年轻的悉达多王子如何看破人生的苦痛。不停翻阅,反复的翻阅,终于在很小的时候就能用自己的语言讲述悉达多王子成为佛陀的故事。幼年的我,虽然并没有看到公主王子的幸福结局,佛陀解脱得道的一生也一样灿烂无比。我相信人生的每一点滴都在积累它的能量,把人们推向该到达的地方。而我终于婉转千年,迈过微小的世界,一步步靠近神圣的殿堂。
蓝毗尼花园的门外是我没有预想到的寂静,连路灯都没有的街道看上去有些落寞。但天边一轮皎洁的圆月给了我莫名的惊喜,蹲坐在这条孤独的小路,抬头星光璀璨,万物回归到质朴的本位,两千五百年前映照佛陀的月光今天温柔地洒向我的脸,不一样的朝圣自有不一样的浪漫。
第二天,换上了特意带来的平时没有机会穿的藏装,准备以这种回归自我的特殊方式去完成蓝毗尼的朝拜,在无数游客的好奇眼神中走进佛陀降临在这个世界的地方。纯白的摩耶夫人庙,安静的大厅里当然已经无法还原曾经的面貌,我们只能探头俯瞰那些尘封许久的石砖,但空气中散发出的令人屏住呼吸的庄严高贵千百年间都未曾改变过,因为这是佛陀第一次感应这个世界的印记。正当沉默之时,身旁有几个五六岁的孩子们在争先恐后地踮起脚尖去触摸镀金的石砖,跪拜在佛陀诞生地前默默祈愿。也许这是他们认识信仰的唯一方式,也许这些年幼的心灵仍存在着许多无法理解的命题,但透过他们顽皮而不失笃定的神情,你会知道,信仰是一种根植于灵魂的坚定信念。
摩耶夫人庙旁的菩提树,不是玄奘法师当年看到的“枯悴”的婆罗双树,虽为后人补种,太阳的炙烤也不能覆盖它强烈的生命张力。条条经幡和缠绕在树干的哈达微微飘荡,茂密的枝叶下是惬意的荫护,有人念诵经文,有人烧香祈愿,有人闭目冥思,人们都希望将自己的祈祷化归袅袅青烟,融化在空气中。大树下有位穿着黄色衣衫的老人格外吸引我的视线,惊奇的发现这位老人居然也出现在我手中介绍尼泊尔的书里,直觉告诉我他的背后一定有故事。
不出所料,这位老人已经在树下几十年如一日般的守护着,而在他之上还有祖辈四代人的坚持。每个来到蓝毗尼的人都存有感化净化心灵的愿景,可是能够做到像老人的家族这样用生命为信仰加冕的人却寥寥无几。一个微小的背影仰望着他用心血灌溉的茂盛之象,虔诚一定是渗进每片树叶的最好营养。老人的全部就是这棵菩提树,就像和佛祖的约定般执守,为人们提供心灵的休憩地。
偌大的蓝毗尼园里集中着世界各地的人们修葺的各式寺庙,我没能一一朝拜完是此行的最大遗憾,但相信任何一位来此朝圣或是纯粹体验的人们都会收起内心锋利的棱角,学会仁爱与慈悲。
双手合十在摇曳的经幡下为孤独的老人祈祷,为苍天众生祈祷。我感恩自己的福分,能够朝圣佛陀的诞生地,伟大智慧和慈悲的萌芽之土,对于一个年轻的生命来说,太幸运。
8.结束也有太多谢谢
时光再怎样缓慢流转,旅行的故事总会落幕。半个月的时间态度的巨大转变让自己都有些诧异,和结交的新朋友们拥抱道别,说再见是需要勇气的。
命运这种深刻的东西,不一定是惊天动地的起伏,小小波折也让人恍然这种巧合像是故意的安排。特里布万机场似乎又要在结束时也让我难忘了。
办理登机时迷糊的毛病复发,一着急就把单反相机包丢在了大厅里。也许还沉浸在离愁别绪里,根本没有发觉身上少了那么重要的一件行李,而且那是我可以眼观到的所有回忆。
直到等待在拥挤的出境人群中,两位工作人员焦急的找到我们时,我也仍是一副“你们找错人了吧”的坚定表情。一定是对自己不长记性的神经过于相信才给别人造成这么多不便,上演这场小闹剧。
当然,费尽笔墨的自嘲不是凸显我的丢三落四,还是一个话题:感动。
看似混乱的机场其实是有秩序的,一个显眼的黑包在办理台上足足半小时之久,没有人顺手牵羊就是大幸。就算工作人员发现有人丢了相机,他也大可不必满机场的找失主。把失物保管好等急得满头大汗的失主来认领,这才是大多数的职员采取的做法,也是合情合理的。可是在这里,没有人这么做,两位职员确定它被人落下之后打开相机看到了我们当天拍摄的照片,反复确认这些失主的长相和穿着,怕主人快登上飞机就一路小跑寻找,从一楼的办理大厅到二楼的出境处,终于找到了那个还浑然不知的粗心失主。于是,焦急的是他们,高兴的是他们,而我还是一张没有回过神来的脸,世界颠倒了。
幸运的是我在左右检查终于发现包真的不见了的时候,这两位可爱的工作人员就拿着它对我傻傻的笑着,一颗快摔碎的心在关键时刻能被接住,才是安全感。不知道怎么去形容自己的愧疚和感谢,只会无力的连声重复谢谢、谢谢。突然发觉人在受到意料之外的帮助后居然不知道怎样回馈,失而复得的相机固然珍贵,可是他们对这些陌生人的关怀和责任感更让我感动,因为这样的小事在他们的世界也许每天都在重复着,可是在我的世界,却像宝物般稀缺而贵重;因为这样的善良和幸运,下一次会不会再遇到,我不知道也不敢去想。
开始、结束都不是一帆风顺,但我那本旅行的故事,终于在特里布万机场意味深长地合上了它最后一页。
谢谢你们,尽管太苍白,我也只有满心的感谢,而我对你们的回馈就是把这份善良传递下去。
如果尼泊尔是一种表情,我愿意将她形容为微笑。她是浓缩的世界,是单纯的少女,毫无保留展现自己的内心,生生死死,也可浅笑而过。
在这个微小的世界里,总有一种微笑可以轻易拨动你的心脏,清澈你的魂灵。
微笑的尼泊尔,你太美。
莞尔一笑,如若浮生一梦。
送给这个微小的世界,微小的自己。
2.故事在回转
一直相信缘分,即使是旅行的目的地,也同样离不开冥冥中机缘的指引。如果不是去年夏天的阿里之行,没有在靠近尼泊尔的普兰和热情的尼泊尔人载歌载舞,他们的世界对我来说还太遥远。
每段旅行都是一个故事,而我的故事里,开头就如此荒唐仓促。不过,我同样愿意相信峰回路转的际遇,相信故事中有了人或景的点缀,不堪的开篇也能有微笑的结局。
从第二天开始发现,后来的日子里,心在渐渐回温。不可否认,尼泊尔的确有种神奇的治愈能力。
越过两千多年的距离,像光年般漫长。我站在这个曾经叫“康蒂普尔”的光明之城——加德满都,沿着陡峭的山路登上斯瓦扬布山,去俯瞰一座城市的寂寞轮廓,试图穿梭那些尘埃肆意飞扬的深巷,绕过老旧的砖瓦房,用瞳孔捕捉她的灵魂。
同所有过客一样,我匆匆停留在哈努曼多卡宫、黑天神庙和多到记不清名字的庙宇间,还未来得及好好触摸那些雕刻精致的门楣雕栏,酣畅地坐在杜巴广场的石阶沐浴一场阳光,却感到时间在此缓缓凝结。交织在空间中的错觉,让人早已忘怀身旁是几千年的沧桑,便沉醉在她谜一般的温柔气息里。
英国诗人基普林曾描述过加德满都:“缤纷缭乱丘园的梦幻,乃是加德满都的现实。”这里的现实如同连接两极的道路,承载着太多的极致光景。不乏高度的商业化和街角温馨的欧式咖啡小屋,还有衰败的贫民窟以及房前堆积的腐臭垃圾堆,巨大落差真实到震惊,真实到心被猛烈的撞击。缤纷与缭乱,孤独和繁华,梦幻与现实,生老病死,人生百态居然毫无掩饰地散落在这个微小的世界,任天地和合,时光辗转,也依然从容。
不论这里遭受过多少血雨腥风的政权更迭,不论贫穷和落后给她多少创伤,时间正在用它缓慢的步调缝补过往的伤痕,让尼泊尔成为每个游人心中的最美故事。
虽然不是童话,加德满都的真实却可以让她变为稚嫩的少女,一个期待用自己单纯的微笑去融化世界,融化读者的少女。
因为真实,所以美丽。
8.结束也有太多谢谢
时光再怎样缓慢流转,旅行的故事总会落幕。半个月的时间态度的巨大转变让自己都有些诧异,和结交的新朋友们拥抱道别,说再见是需要勇气的。
命运这种深刻的东西,不一定是惊天动地的起伏,小小波折也让人恍然这种巧合像是故意的安排。特里布万机场似乎又要在结束时也让我难忘了。
办理登机时迷糊的毛病复发,一着急就把单反相机包丢在了大厅里。也许还沉浸在离愁别绪里,根本没有发觉身上少了那么重要的一件行李,而且那是我可以眼观到的所有回忆。
直到等待在拥挤的出境人群中,两位工作人员焦急的找到我们时,我也仍是一副“你们找错人了吧”的坚定表情。一定是对自己不长记性的神经过于相信才给别人造成这么多不便,上演这场小闹剧。
当然,费尽笔墨的自嘲不是凸显我的丢三落四,还是一个话题:感动。
看似混乱的机场其实是有秩序的,一个显眼的黑包在办理台上足足半小时之久,没有人顺手牵羊就是大幸。就算工作人员发现有人丢了相机,他也大可不必满机场的找失主。把失物保管好等急得满头大汗的失主来认领,这才是大多数的职员采取的做法,也是合情合理的。可是在这里,没有人这么做,两位职员确定它被人落下之后打开相机看到了我们当天拍摄的照片,反复确认这些失主的长相和穿着,怕主人快登上飞机就一路小跑寻找,从一楼的办理大厅到二楼的出境处,终于找到了那个还浑然不知的粗心失主。于是,焦急的是他们,高兴的是他们,而我还是一张没有回过神来的脸,世界颠倒了。
幸运的是我在左右检查终于发现包真的不见了的时候,这两位可爱的工作人员就拿着它对我傻傻的笑着,一颗快摔碎的心在关键时刻能被接住,才是安全感。不知道怎么去形容自己的愧疚和感谢,只会无力的连声重复谢谢、谢谢。突然发觉人在受到意料之外的帮助后居然不知道怎样回馈,失而复得的相机固然珍贵,可是他们对这些陌生人的关怀和责任感更让我感动,因为这样的小事在他们的世界也许每天都在重复着,可是在我的世界,却像宝物般稀缺而贵重;因为这样的善良和幸运,下一次会不会再遇到,我不知道也不敢去想。
开始、结束都不是一帆风顺,但我那本旅行的故事,终于在特里布万机场意味深长地合上了它最后一页。
谢谢你们,尽管太苍白,我也只有满心的感谢,而我对你们的回馈就是把这份善良传递下去。
如果尼泊尔是一种表情,我愿意将她形容为微笑。她是浓缩的世界,是单纯的少女,毫无保留展现自己的内心,生生死死,也可浅笑而过。
在这个微小的世界里,总有一种微笑可以轻易拨动你的心脏,清澈你的魂灵。
微笑的尼泊尔,你太美。
莞尔一笑,如若浮生一梦。
送给这个微小的世界,微小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