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族的就是世界的”,而在民族音乐方面,却因为听者寥寥,自动被归为小众,海外的拥趸甚至都比国内多,真真是“墙里开花墙外香”。
《中国好歌曲》、《中国之星》等歌唱类真人秀节目中大量的民族乐器和民乐歌手在舞台上“惊鸿一瞥”,也算为民族音乐和民族乐器的推广做出了贡献。遗憾的是,唢呐、笙、箫等这些老祖宗留下的东西给观众出土文物般的惊奇——曾经独当一面的乐器,现在想要为继,就一定要通过和摇滚等更加流行化的乐种相结合才可以得到发展,它们自身独立发展的空间十分有限。
最近,《中国好歌曲》导师刘欢在听完山人乐队的演唱后激动落泪。事后,他表达了对民乐地位的惋惜,他衷心希望“墙里开花墙外香”的尴尬局面快速终结。
民乐的尴尬:在本土反而“水土不服”
出现在《中国好歌曲》舞台的山人乐队其实并不是新鲜面孔。这支乐队已成军15年,但知道他们的人不多,更不知他们在这个舞台上演唱的《三十年》其实是7年前的作品。如今的歌唱类真人秀节目推广民乐或者新民乐也是不遗余力——如《中国好歌曲》去年选择蒙族的杭盖乐队,《我是歌手》选择了蒙族的HAYA 乐队,《中国之星》选择了西藏门巴族歌手央吉玛。且不论这些民乐歌手能否走到比赛最后,可以肯定的是,这些乐手或乐队都有不俗的成就。
比如杭盖乐队成立已有11年,乐队由7人组成,乐手和主唱精通各种乐器,巡演足迹遍布世界五大洲,他们的音乐虽然大多是摇滚形态的,但核都是以蒙古传统文化、蒙古传统民歌为基础;山人乐队的成员包括汉族、佤族、布依族,他们一直致力于传承云贵少数民族地区的音乐遗产。他们的乐器也很多样,除了吉他、贝斯、鼓,他们还在音乐中加入三弦、手鼓、巴乌等具有民族特色的乐器,甚至有时还会用到口技。HAYA乐队也是一支成军10年、享有国际声誉、却还未被中国观众所熟知的世界音乐组合。他们有个共同的特点:已经在国际上成名许久,但在内地却少有人问津。即使如女子十二乐坊这样对大众来说有一定知名度的,也是持续很长一段时间在日本和北美市场发展。
因为大众娱乐文化的浸淫,小众的生存环境更加狭小。山人乐队很早便在韩国、西班牙、英国、法国等国演出,就是这样一支乐队,在中国却只被一小部分人所赏识。在签约十三月唱片公司后,他们也曾和苏打绿一起登上过《快乐大本营》的舞台,可惜的是,这类节目不适合展示他们的音乐。山人乐队接受采访时无奈地说,乐队的成员几进几出,留到现在的,都是属于脸皮比较厚的。范晓萱受访时表示很喜欢他们的音乐,“在雪山音乐节的时候,我对他们的印象很深刻。因为他们的东西太有自己的文化,我觉得已经超越很多市场上大家在听的东西。因为喜欢音乐的人,他们听音乐,会选择一个飘的方向,还想听听看有没有什么更原本、更真实、更道义的东西,会寻找那种真。他们可能会觉得做音乐久了,不客观了,可是我觉得不要去管那些客观的元素,很纯粹地继续玩自己的音乐……”
刘欢眼含热泪:“你们刚才说在美国走遍了那么多地方,受到美国人的欢迎,我觉得有一件事情需要我们尽快终结,就是我们有很多东西叫墙内开花墙外香,这件事情应该快速终结,我们自己的鲜花先要在我们自己这儿香起来。”
有的过于卖弄:新民歌不是加点民族乐器就好了
民族歌手或乐队其实很难在真人秀节目走到最后。HAYA在《我是歌手》的舞台上被大众投票断送前程,央吉玛在《中国之星》被大众投票拉下马来……还好有导师力挽狂澜的“好歌曲”保住了“杭盖”、“山人”和莫西子诗等等,民族音乐在这个舞台目前不可能有土壤,不仅仅是在节目没有土壤,即使在内地乐坛,也没有权威的颁奖礼、机构和社团去扶植。
刘欢表达了自己的遗憾:“他们的演出经历有一半是在国外,我觉得最应该让更多的中国人听到我们自己有这么优秀的音乐。”刘欢认为,国内音乐教育还是应该多抓,音乐教育并不是为了培养音乐家,而是培养一个人良好的音乐素养,诚如他所言,“我没有诚心想选让大家难懂的音乐,其实从我个人的价值观,我认为这样的东西更有音乐性,我们在做的事有很多也表明我们对音乐的一种认识,我尽量推荐出一些我们认为更具有音乐价值的给听众。如果都是大家很容易听、所谓的Easy-Listening的歌,就会越听越简单,我们的鉴赏水平会被这种迁就弄得越来越低”。
为了推广民乐和民族乐器,音乐人在《中国之星》一度尝试让民族乐器加入到流行乐队中,最成功的莫过于谭维维女嗓搭配华阴老腔的《给你一点颜色》。这种混搭的成功,让谭维维、孙楠、吉克隽逸、袁娅维在节目中成了对民族音乐当代化最起劲的歌手。的确,谭维维让华阴老腔火了一阵子。但崔健却批评袁娅维改编的《蒙古姑娘》,认为这样大量的使用其实对民乐根本没有推进作用,尤其是过多的民族乐器堆积,以至于让音乐变得像乱炖,完全破坏原曲意境的编曲,也让有些新民乐确实听得让人头大。崔健说:“现在很多人唱新民歌,甚至有的人认为自己做一首歌曲,加上点民族乐器就是弘扬文化了,这种民族风我觉得是假的,是在卖弄……”
杭盖乐队也曾经历过摸索阶段,从2004年到2007年,他们在传统的吉他、贝斯、鼓这“三大件”上,加上个马头琴,但后来又发现这种做法完全是西方音乐体系,跟东方民乐有着本质的区别,虽然马头琴的伴音,能感觉到像是蒙古族音乐,但总是不太对劲。后来,杭盖有一段时间全部用民族乐器,并收集民歌排练和演出,然后再加入吉他、贝斯和打击乐,最终走向民族音乐为主的风格。
突围的道路:踏踏实实,从采风开始传承路
一个多世纪以来,世界民族音乐的发展只有两条路:一条是采风、搜集之路,将民间老艺人的绝活予以文献整理、录音留存;一条是继承、创作之路,新一代继承民间传统,以新形式予以再造,使之重新成为民族生活的一部分。
山人乐队在采访中说:“我们真正去采风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虽然是云南人,但对云南了解得太少,只是冰山一角。光一个县就有上万的小调,我觉得我们太渺小了。在这个里面,有些音乐已经慢慢没有人再愿意学,因为大家觉得很土,现在主流文化冲击很厉害,大家可能愿意更多地学一些西化的音乐,都觉得自己的音乐不好,或者自卑、或者害羞。我们在失去我们的自觉性,但是我们这两年一直在做这件事情,希望有一部分年轻人或者音乐家,能够知道我们应该重新关注我们的传统,去重视我们的传统,我们的传统真的很伟大,我们不应该自卑。在国外进行演出,我发现他们都很尊重这样的音乐,有好几次我都在后台偷偷落泪,因为我觉得他们听懂了。”
歌手胡海泉说,“我国在上世纪五十年代时,有非常多的音乐家去采风,回来记录了非常多、非常宝贵的素材,那些民间音乐家很多早已经不在人世,失传了。那时候都是用钢丝带录的,我当时希望把他们资料库里的东西拿出来,转成当时的磁带,甚至现在的数字音乐。当时只选出一小部分转出来,非常可惜,因为那些东西年久失修,已经回不来了。所以接下来的工作,除了做一张棒的唱片,让更多人听到你们的现场之后,我们也希望真的能够跟你们一起去把那些东西都再发掘出来,然后保留下来,让它不仅仅是一个旅游的产品,或者是一个好像标榜成什么样子的去供养,它就是鲜活的、有生命力的东西,让更多人能够听得到。”
现在除了许多在国外音乐节市场活跃的内地民族乐队外,很多年轻歌手也加入到“采风”的行列,比如苏醒借助参加真人秀的机会,前往贵州侗寨、内蒙古锡林郭勒大草原、云南石林糯黑村,感受侗族、蒙古族、彝族等民族音乐并发表了EP《让世界听见》,同样是为新民乐做出了贡献。他们希望这一传统能发扬下去,而不是一阵真人秀节目的热闹过后,这些艺术不再为大众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