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屋建筑上精美的虱雕
木雕工艺品
木雕作品—— —孔雀开屏
白玛占堆专注雕刻
木雕作品—— —和气四瑞
阳春三月,伴着雪域高原温暖的阳光,记者走进西藏山南扎囊县娘热乡吉苏一村一幢别具民族特色的藏式院落,空气中弥漫着木屑的芳香,叮当凿木之声徐徐传来,四周可见躬身而作的雕匠。当木雕师拿起刻刀,手中仿佛有了无穷的魔力,经过他们指尖的“跳舞”,一块块普通的木头,瞬间变成了一件件艺术品,并且件件栩栩如生。
不是工厂大机器流水线的制作,这里的每一双手都在用手工成就着经典的“扎囊虱雕”。或描摹、或雕刻抑或刷漆上色,都在每一笔、每一刀的创作、刻画中赋予木头鲜活的生命。
扎囊虱雕,历史悠久,工艺精湛,2013年被列入第四批自治区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
本报记者姜艳文/图 行走在西藏的大街小巷,抑或身处藏族人家里,总能看到藏式木雕的身影。在藏式家具上,在藏式建筑里,在木雕手工艺品上……繁复的花纹、质朴的色彩、精湛的工艺,让木雕艺术既完美地融合在藏式建筑物整体之中,又像山水画一般清新淡雅,为古色古香的建筑锦上添花。
木头原本是有生命的物体,自古以来,人们就发现了它温和及纯朴的品质,就地取材,因材施艺,创作了许多精美的木雕艺术品。记者查阅资料得知,从西藏木雕可以追溯的记录看,木雕最早出现在古格王朝时期,开始主要是应用在建筑方面,常用来做寺庙的建筑装饰或豪门大户的房屋装饰。现存于拉萨大昭寺内的狮身人面像出自唐朝,是西藏建筑雕刻方面的代表作之一,雕刻作为西藏灿烂文化的明珠,为历史所铭记。随着时间的推移与社会的发展,西藏的木雕艺术已不再是少数人欣赏的艺术,它开始在民间普及,藏族普通家庭也出现了木雕的身影,色彩鲜艳的藏桌、藏柜,以及雕花的门楼窗梁,还有外墙房梁上,都是一个个微型“藏式雕刻博物馆”。
扎囊虱雕艺术源远流长,距今已有300多年的历史,这一传统雕刻技艺的传承,得益于木雕艺人的坚持与创新。光阴的流逝里,技艺未曾改变,一代代手工艺人在继承木雕传统的基础上,注意吸收现代艺术创作的技巧,孜孜不倦地创作着 木雕精品,传承着虱雕技艺。
“虱雕”这一名称,源自一颗青稞粒雕刻的虱子。
这枚“虱雕”出自300年前的一个故事,随着这个故事的流传,虱雕技艺也被一代代传承下来。传说,在300多年前,雅砻河流域有个叫哈岗的庄园,其规模宏大、田园广阔、牛羊成群、物产丰富,这里聚集着很多手艺高超的雕刻师和学习木雕技艺的学徒。庄园里有一个极为吝啬的管家,还有一位精于雕刻的木匠。管家不喜欢这位木匠,经常刁难他。有一次,管家与雕刻师因木材发生争执,于是他们便打了一个赌。管家说:“既然你有本事,就雕一个动物,假如观者以为是真的,我就把庄园的仓库钥匙交给你保管;假如你输了,我就砍断你的手。”于是,雕刻师拿来一粒青稞,将之雕刻成一个栩栩如生的虱子,放在茶几上,静等庄主的到来。庄主进屋后,发现茶几上有个东西,便训斥管家:身为管家你是怎么看家的,茶几上怎么会有虱子?”听到这话,雕刻师将事情原委告诉庄主。
庄主大悦,视其为奇才,并给予木雕师“雅砻群仔”的美称。
从此,这位木雕师专心从事当地各个寺庙的修建工程,不断提高着自己的木雕技艺。后来,这位木雕师的第六代传承人来到了扎囊县扎其乡,收了很多徒弟,并将其木雕技艺全部传授,使得这门技艺流传至今。
走进娘热乡吉苏一村一幢别具民族特色的藏式院落,空气中弥漫着木屑的芳香,叮当凿木之声徐徐传来,扎囊虱雕第八代传承人白玛占堆盘腿而坐,小心翼翼地在木头上雕琢着,一刀一凿,随着手臂的挥动,木屑飞舞,刀与木的碰撞,灵魂与木的一次次对话,一次次的减法后,让木头层层镂空,让木头变得灵动,错落有致。一块木头,少则数日,多则数月,终于成型:花儿绽放,鸟儿鸣唱,鱼儿畅游,虫儿律动。
俗话说“兴趣是最好的老师”,出生于雕刻世家的白玛占堆注定会与木雕结下不解之缘。
“小的时候,经常看父辈们做各种精美的木雕作品,一雕一刻一划,跃然灵动的花草,栩栩如生的动物,让空白的木板有了传奇的成色。每天耳濡目染,我便喜欢上了这门技艺。”白玛占堆说,12岁那年,他开始跟着哥哥系统地学习虱雕技艺。虱雕技法繁复,没有一定的功夫,不可能游刃于木头之上。凭借天赋和对木雕的深深喜爱,白玛占堆刻苦地学习着。为了提高自己的雕刻技艺,他先后向西藏一些有名的画师、木雕师学习绘画和雕刻知识,并形成了自己独特的风格。而且,白玛占堆是一位兼具艺术细胞和商业头脑的木雕师。在不断发扬、继承传统技艺的基础上,他将木雕技艺延伸到房屋装修、藏式家具领域,让雕刻与色彩结合,为居民房屋添色不少。
“我喜欢木雕,只要拿起工具开始雕刻,我就特别快乐充实。”经过40余年的磨砺与沉淀,一块普普通通的木料,在他的手里,变成了精美绝伦的艺术品。如今在西藏的很多地方,大到庙堂寺院,小至亭台楼阁,村宅民居,许多建筑都留下了他的作品。
“木雕工作是一项极其精细的活,从选木料、构图、画图,到雕刻、修光、打磨,一刀一凿、一刨一钻,都事关木雕的成败,来不得半点马虎。”白玛占堆说,慢工出细活,没有埋头苦“雕”的精神,出不来成品。且每一道工序都要精细无误,增减一分都不行,所以雕刻师要胸中有丘壑,才能让古朴木头灵动起来。
据白玛占堆介绍,雕刻一件作品,要经过多道工序。首先要根据雕刻作品的大小、样式设计图案,将其画在纸上。然后用针在纸上顺着图案扎出很多小眼,放在木板上之后,撒上有颜色的粉末,图案就会自然地拓印出来。接着在上面精雕细刻,雕刻师会从几十种雕刻刀具里轻松自如地选择合适的刀具将作品雕刻成富有立体感且有灵气的作品,席地而坐的他们经过长时间的工作,身上早已落满了木屑,但他们依旧忘我工作,这一雕一刻的功底需要耗费他们七八年的时间去领悟。
接下来,再经过抛光、打磨、组装、上色等工序,一个完整的虱雕作品便从指间诞生。
白玛占堆说,进行虱雕创作,需做到心中有物,下刀如神,把制作者的功力以及创作时的所思所想,全部镌刻进手工的痕迹之中,给观赏者留下无穷的品味空间。在时间的长河中,这门古老的技艺经过老一辈技师的传承,也在一辈辈虱雕匠人的手中代代传承,外界的一切纷扰在木雕匠人看来都微不足道,他们从自己的老师那里不仅继承了扎囊虱雕的技艺,更从先辈那里学到了成为一名手工艺者应有的执著、坚持和一颗始终保持安静的心,更让这门古老的木雕艺术有了双手雕刻出的温度。
以刀代笔,以木作纸,精雕细刻,很多人将木雕作品誉为“立体之画,无言之诗”。白玛占堆说,木雕图案的构思立意有丰富的内涵,融入了藏民族的一些历史典故、民间传说,每件木雕藏品都是会说话的书,述说的不仅仅是一段历史,一个故事,更是一种记忆的传承和一个时代的烙印。”说话间,他起身从屋内拿出了一件名为“和气四瑞”的木雕工艺品,这是一件构图非常有趣的作品:一头大象立于结满果实的大树旁,它背上坐着一只猴,猴头顶着一兔,兔上又有一鸟。他说,这幅作品寓意尊老爱幼,全家和谐,作品构思来源于一个传统民间故事:很久以前,在一个森林中生活着羊角鸟、山兔、猴子、大象四只动物,它们和睦相处,过着快乐的生活。一天,四只动物商议道:我们应该恭敬年长者。”为了分出谁长谁幼,它们便以一棵烈卓达树为参照物进行比较。大象首先发言道:我小时候就见过这棵树,当时它和我现在的身体一样高。”猴子接着说:我小的时候,这棵树和我现在一样高。”山兔说:“我小的时候,这棵树只有两片嫩叶,我还舔过两片叶子上的露水。”羊角鸟最后说:“我以前吃过一棵树的果实,在这里撒下不净粪,后来从粪中长出了这棵树。”四只动物遂排出了长幼顺序:最小的是大象,之后是猴子,再后是山兔,年龄最大的是羊角鸟。自此以后,四只动物无论做什么事都按照长幼顺序次第相偕。每当途经艰险难行之处,大象身上蹲立猴子,猴子肩扛山兔,山兔头顶羊角鸟。
“西藏文化底蕴深厚,文化遗产丰富,民俗风情浓郁,在很多历史悠久的寺庙里,都能看到色彩浓郁、图案独特的建筑雕刻。闲暇之余,我经常会到这些寺庙去看看,我想把藏式传统风格的图案和雕刻手法都挖掘出来,传承下去。”白玛占堆说,木雕艺术仅仅传承是不够的,还要在传承的基础上不断创新。随着时代的日新月异,木雕艺术也应有所创新。如何科学创新,白玛占堆想到了将传统木雕与现代装饰艺术相结合。
在传统木雕工艺走向现代装饰艺术的转型过程中,白玛占堆下了不少工夫。2012年,白玛占堆成立了“虱雕工艺农民专业合作社”,“虱雕”这一流传了300多年的手工艺,在政府的重视和保护下,得以很好地传承、走向市场。他设计、创作出的诸多木雕作品在融入现代建筑后,不仅让传统工艺大放异彩,更让现代建筑呈现出浓厚的古典味,将现代木雕提升到一个新的层次。如今,他的木雕作品出现在了藏式家具、寺庙梁柱雕刻、房屋装修、宾馆建筑装潢及各种手工艺品上。
“人才,是传承,是根本。”白玛占堆清晰地认识到这一点,在不断完善自己技艺的同时,他积极培养传人,努力将传统木雕技艺发扬光大。如今,他教授出的徒弟已有100多人,很多徒弟已自立门户,有了自己的雕刻工作室。他希望能有更多的年轻人加入到他们的队伍中去,只要有人愿意学,他愿意将自己的技艺免费教给他们;他希望让更多的年轻人意识到这是一种文化的保护工作,而非“木工活”;他也希望扎囊虱雕这一民族手工艺在雪域大地上一代代传承下去。
“在以前,老物件都是随处可见的,但随着时代的发展,它们慢慢被淘汰。现在大到家具小到日用品,很多都是用机器、模具打造的,传统的纯手工工艺品就显得格外珍贵。”白玛占堆说,他觉得自己有责任将这种文化传承下去,让更多人在木头的年轮上感受到雕刻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