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世班禅额尔德尼·确吉坚赞。(资料图片)

       1960年1月10日上午,平时繁忙喧闹的洛阳火车站显得有些过于安静:各窗口停止售票,车站前的广场上只有寥寥几人,只有一列整齐的车队。这些车基本是洛阳当时最好的轿车——13辆华沙小轿车、2辆奔驰、1辆胜利、1辆伏尔加、2辆福特。

       火车站一号站台上,时任洛阳地委第一书记的纪登奎,洛阳专署专员苏振华,洛阳市委第一书记吕英,洛阳市市长朱轮,洛阳军分区第二政委李俊生等人站成一排,手持洁白的哈达,迎候一位特殊的客人。

       9时30分左右,一列火车悄然驶进洛阳火车站。简短、热烈的欢迎仪式后,访客进入一辆轿车,车队绝尘而去。洛阳火车站仿佛一下子醒了过来,又变得热闹起来。能让当时洛阳地委、市委“一把手”肃然等待的客人到底是谁?60年后,我们在洛阳市档案馆,找到了一卷已经解密的绝密档案,终于探到了这位客人的身份:时任全国人大常务委员会副委员长、西藏自治区筹备委员会代理主任委员的十世班禅——班禅额尔德尼·确吉坚赞。

       这次不为人知的洛阳之行,是藏传佛教领袖与洛阳这座历史文化名城为数不多的交集之一。

       十世班禅:为建设新西藏到各地“取经”

       1959年3月,西藏上层反动贵族发动叛乱,达赖喇嘛叛逃至印度。

       1959年3月28日,周恩来总理签署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务院令,决定自即日起解散西藏地方政府,由西藏自治区筹备委员会行使地方政府的职权。

       筹委会由十世班禅额尔德尼·确吉坚赞代理主任委员,帕巴拉·格列朗杰和阿沛·阿旺晋美为副主任委员,建设民主和社会主义的新西藏。

       1959年9月下旬,十世班禅和帕巴拉·格列朗杰到北京参加国庆节观礼,出席了庆祝新中国成立十周年大会,还参观了在首都举办的各大展览会。在京期间,十世班禅受到毛泽东、刘少奇等党和国家领导人的接见。

       观礼活动结束后,十世班禅想参观各地新建或扩建的工矿企业、国防工业、人民公社(包括牧业公社)、国有农牧场,学习地方的建设经验,用以推动西藏的建设。

       在中央统战部副部长汪锋和中共西藏工委副书记周仁山的陪同下,从1959年10月下旬起,十世班禅一行66人开始了为期近4个月的全国参观学习之旅。

       盛唐时期,金城、文成公主从这里踏上前往吐蕃的和亲之路;“一五”期间,国家把7项重点建设项目放在了这里。因此,洛阳成为十世班禅参观的一站。

       因为当时特殊的政治环境,这次参观学习是不公开的。实际上,这次参观,十世班禅的足迹踏遍了中国当时的20个重要城市。

       它们是:哈尔滨、长春、沈阳、鞍山、旅顺、呼和浩特、包头、北京、南京、上海、杭州、南宁、武汉、洛阳、三门峡、重庆、成都、西安、兰州和西宁。

       洛阳市委:十世班禅到来7天前才得到通知

       事实上,洛阳市委是1960年1月3日才得知十世班禅要来参观的消息。而此时,十世班禅已从南宁前往武汉,下一站就是洛阳。

       说实话,作为中原重镇的洛阳,此前已经无数次接待过党和国家领导人以及外宾,但是,十世班禅的身份太特殊了,他不仅在1959年4月当选为全国人大常务委员会副委员长,更是神秘的藏传佛教的宗教领袖!

       他的相貌如何?生活习惯如何?有什么爱好?……从洛阳地委到洛阳市委,没有人能说得清楚。

       正如洛阳市委统战部在接待活动结束后的总结中所说:“这次接待我们感觉既不同于中央首长和一般内宾,但又和外宾的接待有所不同,而是一项极为细致、复杂的政治工作和巩固民族团结的统战工作。”

       按照上级通知,十世班禅到达洛阳的具体日期是1960年1月10日。也就是说,留给洛阳的准备时间只有短短7天。

       最让人作难的是:接待要热情、热烈,又不能大张旗鼓。

       市委、地委:接待工作层层细化

       从接到消息的那一刻起,整个洛阳市就悄然行动起来了。

       一路由洛阳地委统战部副部长杨汾清带队的“取经小组”悄然离开洛阳,奔赴上海、南京、武汉学习接待经验。

       一场声势浩大的卫生运动在全市展开,每一条街道、每一个机关都开始打扫卫生,力求整洁干净。因为按照行程安排,十世班禅要参观市容市貌。

       洛阳市委很快组成了专门接待办公室,办公室下设秘书、接待、招待、保卫四个小组,安排接待的各项工作。

       接待工作层层细化,连接站时敬献鲜花的少先队员、参与演出的剧团演员,都经过了层层挑选。

       当然,所有接待人员的礼节教育和政治教育都是必不可少的。为了保证不出差错,在十世班禅到来之前,接待流程甚至还进行了一次演练。

       友谊宾馆:房间里的贴心布置

       与十世班禅一起来到洛阳的除了帕巴拉·格列朗杰,还有他的经师、父母、弟媳。一行人被接到了当时档次最高的友谊宾馆。

       十世班禅被安排到友谊宾馆东一楼,宾馆为其准备了5间客房,分别作为他的游艺室、休息室、小餐厅和经堂,经堂里还摆设有香案,而在外省市的接待中,没有接待单位为其在经堂里摆设香案,这一贴心的布置让十世班禅非常满意。友谊宾馆的工作人员回忆说,十世班禅是一位和蔼的年轻人,生活非常有规律。

       有一天,十世班禅的弟媳白马央坚反映说,她的衣服有点褪色了。宾馆工作人员马上将她的衣服送染,染得又快又好,白马央坚赞不绝口。

       厨师:每天做的菜不重样

       按照上级要求,十世班禅的接待标准是每天10元人民币。为了让他吃好、吃饱,宾馆也是费尽了心机。

       他们特别召集了一批经验丰富的老厨师,每天做的菜都不重样。得知十世班禅喜欢喝牛奶,他们每餐都为其备有牛奶和面包,另外,还有拌羊肉、卤鸭、五香酱牛肉、酸黄瓜等冷盘。中餐标准是十菜一汤,除了拉谷牛肉、炸猪排、干贝炒菜花等热菜外,厨师们还准备了有洛阳特色的菜肴:在主食中,他们搭配了烫面饺、浆面条;上汤时,他们呈上了牡丹燕菜汤……

       十世班禅在他的小餐厅内独自进食,这些特色食品让他吃得赞不绝口,他曾对服务人员说:“你们做的菜很好吃,可惜我的肚子太小了,不然非要再多吃一些。”

       服务人员也注意到,十世班禅最喜欢吃的菜是牛尾汤,他还喜欢吃辣椒,不喜欢吃海鲜类食品。

       服务人员回忆说,十世班禅吃饭比较快,因此,每餐备的饭菜都要求不热不冷,还要准备冷开水和热水。

       十世班禅赞叹:这座古城变化真大

       为了让十世班禅一行更多地了解新中国十年的建设成就,到洛阳的第一天下午,接待小组就安排十世班禅一行参观了洛阳的市容市貌。

       十世班禅一行从友谊宾馆出发,经广州市场、上海市场到了武汉路,然后从洛阳饭店、王城公园、百货楼、西关一直到民主街。

       沿途,都有讲解员为他讲解洛阳的人文地貌和历史景观,十世班禅感慨颇多:“这座古城的变化真大!”

       1960年1月11日和12日,十世班禅又来到了拖厂和轴承厂。在拖厂,他高兴地登上了刚刚组装好的拖拉机,感受了一回开拖拉机的乐趣。下了拖拉机,他把一个个问题“砸”向了拖厂的负责人:“生产一台拖拉机要多长时间?一台拖拉机多少钱?一天能耕多少地?为什么叫东方红拖拉机?”在得到答案后,他由衷地称赞:“拖厂的规模和长春第一汽车制造厂差不多,生产的产品现代化程度高。工人都很年轻,却掌握了熟练的技术,这都是党中央和毛主席正确领导的结果!”

       在轴承厂车间,看到正在制造中的大型轴承和各种各样精密的轴承机器,他连连感慨:“这些机器看起来比手还要灵活很多!有我们这样的轴承厂,以后再用轴承就不用到印度买了!”

       那一刻,他不像一位高高在上的宗教领袖,更像一位充满好奇、精力充沛的年轻人。

       白马寺内:十世班禅对佛无比虔诚

       白马寺是十世班禅在洛阳参观的最后一站。

       陪同十世班禅参观的洛阳市统战部的工作人员回忆说,在这里,十世班禅表现出对佛的无比虔诚,他非常注重佛教礼节,“见佛就拜,见香就烧”。

       行走在寺内小径,他不断地问白马寺方丈释自如和尚:竺法兰、摄摩腾是哪国的和尚?怎么到洛阳来的?从什么路线来的?

       走进白马寺藏经阁,看到熟悉的《楞严经》,他好奇地翻看起来;见到《贝叶经》,他非常感兴趣,并按佛教礼节将经书在头上顶了一下。

       最让他称赞不已的,是大雄宝殿内的释迦牟尼像,他觉得这尊造像工艺精湛,艺术性极高,来回看了几遍,赞不绝口。

       碰到寺里的小和尚,他和他们聊起天来,并鼓励他们说:“现在宗教信仰自由,你们要好好修习佛法!”

       临走时,十世班禅又捐了200元香火钱,并献了8条哈达。他拉住白马寺方丈释自如和尚的手说:“白马寺是中国第一座寺院,我们来一次不容易,亲眼看到国内还保存着这么大的寺庙,很高兴,以后你们要主持好‘三宝’(指佛、法、僧)。”

       第二天上午,十世班禅在夹道欢送的热烈掌声中离开了洛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