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提要:语言文字是积累知识、传播文化、科教兴国、弘扬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的最有力的工具。对一个民族来说,其最大的知识宝库莫过于它所特有的语言文字,谁要是忘记了本民族的语言文字,谁就失去了这个最大的知识宝库。

        关键词:藏族,汉族,语言文字,特征

本文作者华瑞桑杰(马进武)

      “知识就是力量。”对任何一个民族来说,它独具的语言文字,就是其最大的知识宝库。语言文字对一个民族文化科学的发展,起着巨大的推动作用。

        人类的语言是在原始社会的劳动中产生出来的,随着社会的发展而扩大其使用领域。由氏族组成部落,部落发展到民族,形成了具有共同语言、共同地域、共同经济生活以及共同文化、共同心理素质的人类共同体。

       若没有语言,人就不能组成社会,不能交流思想,协同活动,不能向自然界争得生活资料;若没有语言,人就不能思维不能传授经验扩大知识领域。所以斯大林说:“有声语言在人类历史上是帮助人们脱出动物界,结成社会,发展自己的思维,组成社会生产,同自然力量作胜利的斗争并取得我们今天的进步的力量之一。”

       语言虽然是人类最重要的交际工具,但受着时空的限制。自从有了文字就弥补了语言的两个缺陷,扩大了语言的职能,成了人类最重要的辅助交际工具。恩格斯说:“从铁矿的熔炼开始,由于文字的发明及其应用于文献记录而过渡到文明时代。”一个民族若没有文字,就不能有发达的科学文化,就不能进入高度发展的社会。

       以上说明:应用文字是积累知识、传播文化、发展科学最有力的工具。对一个民族来说,其最大的知识宝库,莫过于它所特有的语言文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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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这个巨大的知识宝库中,有语言形态“放映室”,可以使人们了解哪种语言有形态变化,哪种语言无形态变化,藏语有什么特征。

        语言虽然是语音和语义的结合物,但什么样的语音表示什么样的语义,并没有必然的关系。因此相同的语义可以用不同的语音表示,如:东西燃烧时所发的光和焰,汉语叫“火”,藏语叫“མེ”,梵语叫“ཨ་ན་ལ”。民族语言的类型也不同,语言学家把世界上的语言分为词根语、粘着语、屈折语和多式综合语四种类型。汉语属词根语,其特点是没有形态变化,词在句子中的各种语法关系主要靠词序和虚词来表达;藏语属屈折语,其特点是广泛使用词的形态变化,靠屈折手段来表达各种语法关系。这两种语言的动词相比有三种不同之处。

         一是汉语动词本身无时间特征。如说:“我要读书”、“我在读书”、“我读过书”、“你读书!”这几句话中,用时态助词依次表明了主语的动作时间的未来时、现在时和过去时,用感叹号表明使动的命令式。若不用时态助词和感叹号,就无法表明其时间概念和命令语气。藏语动词本身有时间特征,不用时态助词,其时间概念依然明确。如:ངས་དཔེ་ཆ་གཏོན། ངས་དཔེ་ཆ་འདོན། ངས་དཔེ་ཆ་བཏོན། ཁྱོད་ཀྱིས་དཔེ་ཆ་ཐོན།

         二是汉语动词本身无地点特征,充当句子成分时,才能表明其具体用处。如说:“读者读了很多读物”,其中“读者”为主语,“读”为谓语,“读物”为宾语。藏语动词有地点特征。充当主语用现在时,宾语用未来时,述语按时限该用哪个就用哪个。如:འདོན་པ་པོས་གངོན་བྱ་མང་པོ་བཏོན་ཟིན།

         三是汉语动词本身无条件特征,用在具体的语言中,才能表明其动态。如说:“截断绳子”、“绳子截断了”、“绳子断了”。前一句中的“截断”在宾语前,是使动词;中间一句的“截断”在宾语后,是受动词;后一句的“断”是自动词。藏语动词本身有条件特征,不必考虑语言环境,其意自显。如:ཐི་གུ་བཅད་བྱུང་། ཐི་གུ་ཆོད་ཐལ། ཐི་གུ་ཆད་སོང་།

         此外,藏语的词性转化,如动词名词化、名词动词化、名词形容词化、形容词名词化和动词化、词语简略化,都有其形态变化规律。还有主体事物和客体事物两大体系的对比变化规律等,因篇幅有限,未加赘述。语言的这种民族特点是各民族由于所处的自然环境不同,社会结构不同,政治、经济、文化的生活习惯不同,认识方法不同,所以对同类对象的性质、特征以及它与其他对象的联系和关系的理解有了差异,表达的方法和特点也就不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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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这个巨大的知识宝库中,有词汇“表象馆”,供人认识天下万物,开发智力,谋求幸福生活。

        词汇是语言的建筑材料,它的基础从远古时代就已奠定了。数量惊人的词汇是社会历史全部进程形成的。词汇愈丰富,语言就愈发达。也就是说,语音的差异愈清晰,词汇的分工愈细致,语言的表达能力就愈强。藏语就是这样,语音不但有阳性、阴性和中性之别,且有高平调、低平调、升调、降调、屈折调之不同;构词方法,有两个词素同性组合、同位组合和同音组合三种,结构严密,音韵和谐;象声词和连绵词,几乎都是双声或叠韵,富有音乐美。词是表达事物具体概念的。藏族群众用这种独特的无限丰富的词汇,认识和了解了无数的事物。若不掌握足够数量的词汇,就不能明了事物的类型、性质、特征和作用;若不用丰富的词汇按语法规则构成语言来交流思想,就达不到预想的结果。藏族人民就是用丰富的词汇材料,按语法规则,制造语言的交际工具来交流思想,进行政治、经济、文化等各种社会活动,进而改善和提高生活水平。

        探索词源,既可加深对词义的理解,又能了解古人对事物的相互联系、由此及彼、由表及里的认识方法,命名的科学准则和构造词汇体系的多种技巧。藏语构词以形态相似为依据,并以同一部位的字音为基础,以发音特点相近为词根,构造一系列词汇,如:把圆的叫ཀོར་ཀོར,以银圆为代表的钱叫སྒོར་མོ,卵石叫གོར་མ,环境叫ཁོར་ཡུག,平圆面叫དཀྱིལ་འཁོར,轮子叫འཁོར་ལོ,旋转叫འཁོར་བ,回旋叫འཁོར་རོ་རོ,转动叫སྐོར་བ,方面叫སྐོར,,都是以圆形相似为依据构成的近义词;把阻挡叫འགོག་པ,阻止叫ཁོགས་པ,阻塞叫ཁེགས་པ། 梗塞叫ཁེགས། 梗阻叫འགག་པ,障碍叫གེགས་པ,阻碍叫བགེགས་པ,阻拦叫དགག་པ། 卡叫བསྒགས་པ,灾难叫ཀེག,凝固叫དཀག་པ,都以“阻碍”形态相似为依据构成的词。

        从以上两例来看,它们同音而联系,同义而相属,服从于共同规律的支配,形成了有条理成系统的类聚。这种构词方法的成就,是前人的智慧结晶,我们应认真学习、继承和发扬。在这知识爆炸的时代,新事物不断地大量出现,对它们都得命名,不然就无法具体表达它们各自的概念。“生下孩子要命名”,没有名字就不好叫。命名要考虑它属于哪个词汇体系要有个准则。根据藏语构词特点,这准则可以概括为三点简便—一音节要少,一两个为好;易懂——顾名思义,形象要鲜明;顺口——音韵和谐,要朗朗上口。根据这个准则来看,当今的翻译家译词和造句,反而不如藏族群众的表达能力。如:方向盘译为ཁ་ལོ་སྒྱུར་ཆོས,群众根据སྲབ་སྐྱོགས(辔索)命名为ཁ་སྐྱོགས;轮胎译为འགྱིག་འཁོར,群众叫འཁོར་རྐྱལ;电视译为གློག་སྐྱེལ་གཟུགས་བརྙན། 群众根据མེ་ལོང་པྲ或མཐེ་བོ་པྲ་ཕབ(镜子圆光和指上圆光,圆光近似图像)命名为གློག་པྲ;电池译为གློག་སྨན,群众叫གློག་གསོག;广播译为ཀུན་ཁྱབ་རླུང་འཕྲིན,群众把原为约“两里”的རྒྱང་གྲགས转化为“广播”的名称(意为远闻)等等,译词虽在翻译界使用,但总是推广不了,而群众构造的新词,却不翼而飞,家喻户晓,尽人皆知。为什么?道理很简单,就是符合构词准则。我们应该向群众学习语言,广泛吸收群众创造的简洁明快、富有生命力的新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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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这个巨大的知识宝库中,有历史“博物馆”,供人们了过去,认识现在,预见未来,扬长避短。

        从猿到人,从原始社会到奴隶社会数十万年的粗略历史从聂赤赞普到南日松赞历时三十二代藏王,近千年历史,因无当时的文字记载,主要是根据历史传说和文物古迹写出来的语言材料对深入研究藏族古代史,仍提供着主要线索和旁证其可靠性不亚于文物、化石等证据。河西走廊的武威,古代叫“姑臧”,是藏族一个大部落འགུ་ཚང的名称,藏族历史证明这地区曾是藏族生存的地区。甘肃的“古浪”,是藏语འགོ་ལུང,即黄羊沟的意思。“永登”原叫“庄浪”,是藏语འབྲོག་ལུང,即野牛沟的意思,说明这两个地区是藏族牧业地区。如是,武威原名“姑藏”,是藏语འགུ་ཚང的音译,敦煌是藏语རྡོ་ཁང的音译,张掖是藏语གཉན་ཐང的音译,银川是藏语གཉན་ཐང的音意合译,贺兰山是藏语གླང་རི的音意合译,昆明是藏语གངས་མྱེད的音译,成都是藏语ཁྲི་འདུ的音译,重庆是ཁྲོམ་ཆེན藏语的音译……语言是活化石,证明这些地区最早藏族栖居过。

       西夏”藏语མི་ཉག (古音མྱི་ཡག,汉译为“弥越”),是藏族ལྡོང音译为党项的部落和藏族ལྷོ་བ音译为拓跋的部落等联合建立的国家。其国家名称藏语བོད་དཀར་བོ་ཆེན་པོ་མཆོག་གི་རྒྱལ་ཁབ། 汉译为“大白尚国”。可见西夏国无疑是以藏族为主体的今宁夏、陕西北部、甘肃西北部、青海东北部和内蒙古西部的广阔地区。于公元1038年建立到公元1227年被蒙古汗国灭,有些研究西夏史的同志不了解“拓跋”一词的来历,错误地认为是“鲜卑族”;不了解“大白尚国”的国名来历,说成了“多民族联合成立的国家”。

       综观《格萨尔王传》,可知历史上藏族内部,特别是藏族与其他民族之间频繁的战争情景。尽管有大量的虚构情节,其背景和隐藏在其中的事实是研究藏族与其他民族关系史难得的珍贵资料。

        军事用语,如:སྒར(营)རུ(队)གཏོར་མ(炸弹)等依次转化为“院”、“帐圈”、“朵玛”(用糌粑捏成的供神驱鬼的东西)。这既反映了藏族历史上的军事活动,由佛教兴起取而代之的现象,也反映了类似词义转化的原因。

      从借词中可以看出历史上藏族与其他民族相互交往的影响。ཏིང་ལོ། ཅོག་ཙེ། ཁྲང་ཞི།等等是汉语“灯笼”、“桌子”、“唱戏”音译借词;“氆氇”、“糌粑”、“骒马”等等是藏语ཕྲུགས་ལྭ། རྩམ་པ། རྒོད་མ། 的音译借词。由此可知,藏汉等民族交往历史之悠久。

      在藏汉语言中音义都相同的同源词相当多,如:སྒང和岗,ཡུལ和域,གྲོང和庄,ཁྱོན和全,དཔལ和华……古汉语中这类现象更多,如:ཐར和橐(毛口袋),兕和བསེ,观和དགོན,赍和སྐྱེལ། 遽和མགྱོགས,策和བྲབས,斷和སྒྲོལ,古汉语中有不少的词,通过藏语(指同源词)可知其确切的含义。在福建等地区的方言中有不少的词至今仍保持着古汉语的读音,如心和སེམས、颈和སྐེ,一、二、三、四、九和གཅིག གེཉིས། གསུམ། བཞི། དགུ……可见藏汉语言有密切的亲缘关系,故有“藏汉语系”之称。

        至于藏文记载的各种历史专著更多,这里也不用多说了。藏族著名学者更敦群培说:“一个民族的成员,若不懂本民族的历史,就跟森林中的猴子一样。”这话很有道理。不了解自己民族发展的过程和规律,就看不清民族的未来;不懂得历史的经验和教训,就不会自觉地热爱本民族,为本民族的繁荣强盛而奋斗。只有懂得本民族的历史和民族关系史,才能提高民族自尊心,维护民族尊严;才能坚持民族平等团结的观点,搞好民族关系,发展本民族进步事业。

       4

       在这个巨大的知识宝库中,有文艺“阅览室”,让人欣赏语言艺术,吸收说话的技巧,来提高思想感情表达的效率。与语言艺术有关的文学,包括小说、诗歌、辞藻、谚语、格言、谜语、故事、神话、传说等等,既帮助我们了解一个民族的生产特点、战斗精神、生活方式、风俗习惯、婚姻制度、心理素质、思维特点,扩大知识面,又能从文学的享受中陶冶心情,提高思想境界,掌握语言材料,提高表达效率。

       藏语辞藻极为丰富,音节长短不等,其中的典故情趣盎然,不胜枚举,对文学作品中的仙女,点缀得更美丽可爱,且使其语言富有音乐美,如把太阳叫འགྲོ་བའི་སྒྲོན་མེ—“众生之灯”,多么形象;把蝎子叫མར་གྱི་ཉམས་བྱེད—“油毁”,说明蝎子虽毒,可用酥油毁灭。把遍入天(神名)叫གོམ་གསུམ་ནན—“三步伏”,其典故最古,天和非天交战,遍入天战不过具力非天,就化作小人,向具力非天求两步之地。对曰“三步地亦可”,遍入天遂化身顶天,一步踩在须弥山上,一步跨到海洋边,第三步无着,踏在具力头上,具力无法,遂伏,遍入天用智取胜,故有“三步伏”之称。

       藏族成语来自神话、传说、寓言、故事、历史、典籍、经验民俗中,结构严谨,言简意赅,表达力很强。如རྒྱ་མཚོའི་ཆུ་ཐིགས“海水一滴”(沧海之一粟),喻知道得太少。神话故事中记载,原在天界出现了一位精通语言学的大仙,他向天王帝释传授了语言学,帝释又传授给了太白金星,太白金星成了众神的语言学导师,但他很骄傲,众生难以请教,帝释让他取来了一瓶海水,用古沙草沾了一滴水,随云:“语言学之海,学它无止境!我得一瓶水,你沾滴一点。”金星一听,深知自己所得知识不过“海水一滴”,羞愧不已。又如རུས་སྦལ་ཁའི་ཤིང་ཤོར—“龟口脱木”,用生动的故事说明,不听忠告必遭殃的道理。

       藏族格言一般是名人语录或以名著、寓言、故事中的典型事例剪裁而成,内容精辟,富有哲理,一语破的,促人警醒。如可到可བླུན་པོ་སྨྲ་བ་ཉུང་ན་བཟང་། “愚者少说为佳”,告诫外行应实事求是,不要装懂,逞能会献丑。རང་མྱོང་ཅན་ན་རིག་པ་རྒོད—“实践者最聪明”,说明事业上最有经验的人是最有本事的人。

      藏族谚语,浩如烟海,俯拾皆是,言语生动活泼,含义丰富深刻。“喝茶要有鲜奶,讲话要有谚语。”牧区有不少人,讲道理谚语滔滔不绝,出口成章。谚语是理论的精华,说服力很强。讲群众观点,如说:“群众里面有圣人,沙石里面有黄金”,“个好汉的妙计,不如三个凡夫的商议”。讲勤奋,如说:“智慧燎原火,勤奋穿石箭”;“智慧来自实践,幸福来自勤俭”。

       藏族逢年过节喜庆、娱乐,爱用谜语做智力游戏,增添欢乐气氛。如:“白白的滩上放黑羊,放羊娃有意把歌唱”,谜底是“读书”。言语通俗,形象鲜明。又如“未绷弦的软弓,未沾羽的硬箭,只用一手射出,对方脑袋开花”,谜底是“抛兜子”。对其作用和特征,描绘得体,富有诗意。诸如此类的谜语,既是精神生活的糖果,又是智慧开窍的钥匙。

       藏族社会以“诗歌的海洋”著称,诗歌内容包罗万象,善用比兴手法,一般以三段或两段为一首,短至四句一首,长至千首万首为系统的专题歌。藏族社会历史上居住分散,缺乏专门的文艺团体组织,群众为了文化生活,就采取了简便易行、形式活泼、吸引力很强的歌舞演唱来进行娱乐活动,并以此为核心,实行群众教育群众,发展文化。在此举一首歌曲,作个引子吧!

上面的山是紫金山,紫金山上太阳升,金光闪闪暖九州;

中间的山是白银山,白银山上月儿圆,银光凯凯亮九州;

下面的山是珍珠山,珍珠山上酥油满,香味浓浓富九州。

       第一段象征政治清明,第二段象征文化发达,第三段象征经济繁荣。触景生情,歌唱崇山峻岭,抒发爱国热情,多么生动优美。

       至于专题歌,就像一根很长的珍珠串,用一根主线把每首独立的歌曲连接起来,贯彻始终,如:《羊歌》,从羊自大海出生,到草原生活,直到成了家畜,内容曲折,情景交融,既有神话色彩,又有科学内涵,问答对唱,长达一昼夜,是一部富有哲理的《动物进化论》。还有藏族民间的神话故事,广泛反映着古代劳动人民对自然现象和社会生活所做的天真的解释和美好的向往。寓言故事,用拟人的手法,对善恶是非进行赞扬、劝诫、讽刺和鞭挞,有深刻的教育意义,都值得探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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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这个巨大的知识宝库中,有图书资料的“万有文库”,供人们学习多个领域的专业学科,了解古今社会生活情况,探索宇宙奥秘,为民族、为国家培养和造就人才服务。藏文对藏族灿烂文化的继承和发展传播具有不可磨灭的巨大贡献。从纵向来说,文字把前人的基本知识记载下来,巩固下来,后人却能掌握前人所得的全部知识,在此基础上继续前进;从横向来说,文字记载的文化科学成果,可以传播到国内外各民族间,凡掌握该文字的人都能了解,这样文字就克服了语音交际在时空上的局限性。具体点说,语言虽是人类交际最重要的工具,但言出即逝,在空间上不能传到远方,在时间上不能留给后者。靠文字的力量,一个人可以把他的话送到遥远的地方或留存到以后的无数年代,可见利用文字记录语言,不仅使语言得到保存,而且完善和扩大了语言的交际功能。文字记载的各种优秀成果,通过大量印刷和发行,又成为推动社会向前发展的巨大力量。藏文如果不是藏王松赞干布因为政治、经济、宗教等等的迫切需要而创制,甚至至今尚未产生的话,我们这个民族肯定比现在还落后得多,世界上好多地方可能还不知道“藏族”这个民族,更谈不到国际上兴起的藏学热潮。

       文字产生以后,并不是消极地记录语言,而是积极地促进着语言的丰富和发展。口语一经文字记录下来就很稳定,就可有充裕的时间对它进行推敲、修改和锤炼,使语言不断趋于完善和精密。口语不便积累词汇,有些词随着其事物的消失而消失,而一旦在文字中记载下来,即使若干年后,仍然被人启用。如古词གཉའ་བོ(证人)、只འཚལ་མ(食物)、བྲོ་འཚལ་བ(患病),即使有其他相应的词却仍在沿用。藏文对方言的统一,对方言中有生命的词语的应用和推广都有积极的促进作用。

       藏文从创制到现在至少有1350多年了,历代学者辛勤耕耘,以语言学、哲学、工艺学、医学、天文学、数学、佛学等为主,著书立说,累积如山,这些学科基本包括了各方面的知识。如:语言学中包括了语音学、文字学、词汇学、语法学、辞藻学、韵律学、修辞学、写作学、翻译学等;佛学除藏族成百上千的佛学家的大量专著外,就以经典译著《甘珠尔》、《丹珠尔》为例来说,《甘珠尔》就有108函,计长条331013页,《丹珠尔》218函,计长条64530页,合计不同类型的专著有五百余种,内容不只是佛学、佛教史、各种宗教学及其历史,还有亚洲文化史,即印度思想史、语言学、天文学、数学、工艺学、医学、气功学等等。其中的很多原版珍贵论著早已失传,却在藏文中保存了下来,这是我们藏族同胞的功劳。译著的语言都很精炼,可如实还原。这种“信、达、雅”有机统一的翻译技巧,也值得我们学习和借鉴。这样浩瀚的藏文原著和译著是数以万计的印度与我国的广大藏族人民的政治、经济、文化生活的经验总结,是留给我们极其宝贵的精神财富。其中的自然科学知识社会科学知识和哲学知识,需要我们努力学习,只有努力汲取其中知识精华,才能开拓新的知识领域,掌握现代科学技术更好地进行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建设,为子孙后代创造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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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这个巨大的知识宝库中,有各级各类学校在发展教育,为藏族的四化建设和国内的藏学研究培养和造就多种学者、专家和人才。

       在历史上,藏族以寺院为中心发展文化教育,它有系统的学科门类、完整的教育体系、严格的教学制度和成功的教学方法,因此培养出了数以万计的学者、专家,其中有举世闻名的大学者,如:宇妥云旦贡波、萨迦班智达、宗喀巴大师、五世达赖喇嘛、第司桑杰嘉措、布敦仁钦珠、格西西饶嘉措等等。他们为藏族人民作出了巨大的贡献。藏文是拼音文字,其构造词汇的基本符号音、形、义结合紧密。学习简便,一两个月就可脱盲。藏文的形态变化有其科学规律,只要掌握了它的要领,就能运用自如。藏文的语音、词汇、语法、韵律、修辞都有系统而完整的理论,对学习、写作、翻译乃至研究语言学,都有切实有利的指导意义。“言为心声”,语言是思想的直接现实。思维没有民族性,同样的思想,可以用不同的语言、不同的方式表达,思维对人类有统一的性质,民族间的交际可以通过翻译实现,但语言是社会约定俗成的,具有鲜明的民族性,组字成词,组词成句的语法规则,表达方法都不一样,故不懂这一民族语言的其他民族是无法理解的,就需要翻译做媒介。语言与思维密切联系着,彼此不能脱离而单独存在,不依靠语言就不能进行思维,思想是在语言材料的基础上实现的。个会说话的人,总是依靠他自己的母语或用一种熟练的语言来思维,通过思维形成的思想,仍得用语言或文字来进行表达。

       语言的民族特点说明,“抚养孩子最好的营养是母亲的乳汁,发展教育最好的工具是本民族的语文”,藏族的文化教育只有用藏语文进行,才能得到高速度的发展。用藏语文授课,学生听得明白,看得清楚。用母语思维,容易理解,读写听说能力能很快提高。掌握了所学的基本理论和基本知识,就能转化为技巧、应用与实践。藏语文水平提高了,就能主动阅读大量的藏文书籍,扩大知识面,提高分析问题和解决问题的能力,并为学好汉语、外文打下良好的基础。如果不遵循认识发展的客观规律,不顾学生的年龄特征、语言隔阂等情况,一开始就硬用汉语授课,即使学了很长时间,掌握了相当数量的单字、词汇,还是听不明白,看不懂,用母语思维不理解,用母语想好了翻译式的表达,别人听不明白,看不清楚。功课赶不上,压力大,失掉学习的兴趣和信心,只好半途而废。

       1958年搞反封建特权运动,甘南藏族地区学校的藏语文课大砍特砍,基本上成了汉语授课,初小一年级学生满课堂,到三、四年级寥寥无几,玛曲全县直到十一届三中全会前,牧民子弟上到县中学的名额只有一个,仅有的这一个到初中三年级功课赶不上就辍学了。这就是历史的沉痛教训。青海黄南小学一至三、四年级全用藏语授课,后再加授汉语文课,有藏语文知识为基础,学习汉语文理解力强,结果在全安多地区教育上遥遥领先。90年代民族院校招收藏文研究生,被录取的大部分是黄南的。他们通过三年的学习研究,藏语文完全达到了硕士水平,汉语文也达到了正式大学毕业程度,外语也有了定的阅读能力,这又是先进经验之所在。这两点截然不同的客观现实充分表明:只有全面贯彻党的民族政策,保障民族语言文字平等,根据民族和民族地区的实际发展民族教育,才能多快好省地培养藏族地区的四化建设人才。

       综上所述,藏族世世代代积累起来的知识,都贮存在藏语文中,因此,藏语文是我们藏族的最大知识宝库,它永远发着光和热,照亮着藏族社会,温暖着藏族人民,谁要是忘记本民族的语言文字,谁就丢失了这个最大的知识宝库。因此,祖祖辈辈总是语重心长地叮咛后一代:“即使忘记了家乡,也不要忘记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