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蓝的天空,洁白的云朵,大片大片的草地,成群成群的牛羊,还有那纯净、明洁的三江源水以及彼岸远方的隐约的雪山;清脆的铃铛声,喃喃的经语声,轮回的转经筒,静谧的喇嘛寺……这个梦境不止一次的出现在我的脑海里,悠远、亘长、挥之不去。冥冥之中,觉得那里很熟悉,那古老而神秘的气息总是充斥在我周身,引诱我走向这片灵魂所属的土地。
——题记
己亥年九月九日清晨,我们一行十余人从青海省的省会西宁市驱车一路向南,车时而穿越广阔的草原,时而随山峦上下起伏,途中须翻越一座海拔3820米的拉脊山。因近段时间西宁周边地区多雨,拉脊山顶峰被缭绕的云雾包裹着,若隐若现。其山谷的起伏也很大,视线所及之处是一望无际的草原,极具高原特色,它寂静空旷、高远浑莽、美轮美奂、雄伟而精致、辽阔而婉约。
高原的风将空阔的蓝天上的悠悠云朵吹拉成缕缕线条,在洁净的天空中随风飘移。时令已进入中秋,草原略显萧瑟,牧草开始由绿转黄,蓝天白云下,牛羊在山峦草场静静地吃草,到处是一派祥和的诗意画卷。
我们此行目的地是位于海南藏族自治州的贵德县。从西宁到贵德县虽有一百多公里的路程,不过路况却很好,平稳舒适,一路上山峦、村庄、寺庙纷纷后撤,山形渐渐变得绚丽壮美起来,仿佛连接着天际。当车穿过拉脊山隧道,同伴们都或多或少的有些高原反应,但我的身体就是没有一点不适的感觉。不过,我心中却因省道沿途不能停车而惋惜不已。
拉脊山的南麓草场坡地平缓,水源充沛,牧草长势良好,成群的牛羊散落在无边草原上,它们悠闲的吃草静卧嬉戏,全无小镇中的同类在沙化草坡上那如急行军般的狼狈吃相。它们周围临星散落着各种手搭帐篷和“喇嘛房”样式的小屋,一看便知这里仍然保留着牧区最为纯粹的游牧生活方式。其实逐水草而居是一种智慧的轮牧形式,可以让草原得以休养,最终在生存和生态之间达到某种较为理想的平衡。与之相比,小镇的畜牧方式早已演化成为固定场所的放牧,草场即是棚圈,区别只在大小。从字面上看,放与游一字之差,可实际上差的却不仅仅只是一个字。
沿途,随处可见高挂的经幡,让人觉得,这里是离天最近的地方,是离梦最近的地方,是离心最近的地方。当偶有风来,五色风幡开始临风舞动猎猎作响之时,方才顿悟是身在景中而非人在画中……这里有我们三秦大地无法想象之大美。当然,还有随处散落的敖包塔,或三五错落或一列排开,在广袤草原的映衬下显得格外壮观,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其水泥加钢箍的结构。须知敖包是以草原上之碎石集众人之力积少成多而形成的标识,在聚沙成塔的过程中有人心的共识,有定要完成的信念,有垒叠堆筑的智慧,最终完成的是一件没有可复制性的,纯手工打造的艺术品。而用标准化的工业模具来量产,缺失了众心供奉的过程,没有了亲和力,没有了灵性,就只能生产出千篇一律的冰冷建筑。犹如快餐食品一样,再怎么更换菜式搭配,调剂营养配方,总也改变不了它吃到嘴里的那股子流水线特有的味道。
快接近贵德地界的时候,逐渐有红色的山峰出现,形态怪异,全没了草原牧草丰盈的景象,地表上几乎寸草不生,一片荒凉。
随着车行景换,这样的地貌越发的浓郁,连绵不断展现在眼前,神奇的景致令我目不暇接,不禁感叹大自然的造化之功。此时的青藏高原东方天际渐渐被朝阳染红,秋日的清晨宁静而又充满诗情画意,在一片斑斓的世界中,太阳慢慢爬出地平线,晨阳照耀下的烈焰红唇般的土地充满野性的美,极具视觉冲击力。
逶迤连绵的红色山峰就这样赤裸裸地伫立在眼前,我该怎样形容眼前的景色?奇形怪状的丹霞山脉边线充满张力,它给人一种“震撼”的感觉,没有任何人工添加的因素,大自然用自己的伟力将这里的山脉一一镌刻,千百姿态。这里便是贵德国家地质公园的核心区“阿什贡七彩峰丛”。
阿什贡峡谷地处黄河北岸,两侧山峦夹峙,高耸入云,红的似火,青的如黛,山崖经亿万年的风沙侵蚀,形状各异,有的似老人久经风霜的面孔,有的似各种姿态的佛教造像,还有多种惟妙惟肖的动物造型,浑然天成、耐人寻味。这里也是贵德丹霞地貌最酣畅淋漓的地方,地貌多姿多彩,秀丽壮美;风蚀地貌鬼斧神工,变幻无穷;女娲峡、千佛峡、通天峡等各个峡谷陡峭险峻,气势磅礴。
无法想象同样在青海,在距离西宁不到百公里的地方,竟然有完全不搭嘎的一番景象。让人似乎走进了《西游记》中的火焰山一般。人类在自然界的渺小感在我心头油然而生。之前看到不少人会把贵德与张掖的丹霞进行比较。也许贵德的丹霞没有张掖那么七彩缤纷,这里的丹霞山脉主要以红色为主,但胜在造型奇特,且丹霞山脉逶迤不绝。
穿过这片奇异的丹霞山崖,很快就到了贵德黄河大桥,清澈的黄河静静地流过这里,毫无汹涌澎湃的气势,倒像一座碧波荡漾的湖泊,被周围的群山所环抱,倒映出美丽的天光云影,难怪人称“天下黄河贵德清”。在路途我无意中看到了一条当地政府的宣传广告语“世界黄河是高贵而清澈的”,广告牌的背景是清澈的黄河,给人以高贵之感,不时地在我眼前闪过。
而在过去总以为西北是荒凉落后的,黄河是浑浊的印象,否则就不会有“跳进黄河也洗不清”这样的世俗之言。在我看来,多少年来,在绝大多数人的思维定势里,始终认为黄河的水是黄的,而且固化了“跳进黄河也洗不清”这句流传了几千年的俗语。只有当自己亲身体验后,才方知是一种偏见。
这是我第二次见到母亲河。第一次,是在我的家乡晋陕黄河大峡谷,那儿的黄河浊浪滚滚,波浪滔天,打起数十米高的黄色的浪花,看起来非常凶猛,完全没有慈母的样子。当来到贵德后,彻彻底底的改变了自己过去对黄河固有的看法,这里的黄河碧波荡漾,安静慈祥,真的像一位母亲。原来“天下黄河贵德清”真不是江湖谣言,看来,以后再也不用担心跳进黄河洗不清了!恰逢雨后,黄河两岸的植被也在风雨过后显得有些凌乱,远处是被白雾笼罩的巍巍山峦,一派壮美的景致,令人心旷神怡。
印象中好像有这样一个比喻:黄河在贵德是少女,到兰州是母亲,等到山东的入海口就变成老奶奶了。原来,发源于青藏高原的黄河并不是整条河都是黄色的,黄河以贵德为界浊清分明,过贵德,黄河就流入黄土高原,此后就沿途携带着大量的泥沙一路东流。而青海的贵德属于黄河上游,这里母亲河显得温柔静谧,呈现出女性的柔美,将最好的一面毫无遮拦的展现给每一位她养育过的儿女们。
站在黄河大桥上逆流远眺,远方的天幕似乎沉睡了一般,澄澈明亮的云彩与脚下的黄河水形成鲜明对比,一个纯洁透亮,一个神秘莫测。
今天发朋友圈定位显示的位置是“海南藏族自治州”,总有朋友问:“海南也有这样的风光?”此海南当然是指的青海湖南边的贵德县!用当地的俗话说“在贵德抬头是高原,低头似江南”,其境内清澈的黄河以苍凉壮阔的丹山为背景,呈现出一派江南好风光。
赶在黄昏谢去之前,我们沿原路返回西宁,一路上暮色四合,夕阳洒下点点清辉。再回首逐渐远去的拉脊山,与雾色凝成了一幅清雅别致的画卷。此时,它更像一位羞涩的美人,慢慢用轻纱遮住脸庞,不等人细看,就隐没在潮湿的迷雾里了。
第二天凌晨,伴随漫天的寒风夹杂着冷雨,我们驱车前往西宁市湟中县的塔尔寺。在这之前,我对塔尔寺的印象既清晰又模糊。清晰的是,很早就知道建于明嘉靖年间,是藏传佛教格鲁派(黄教)创始人宗喀巴大师的诞生地,格鲁派六大寺院之一,酥油花、堆绣、壁画是其艺术三绝;模糊的是,毕竟一直从未亲临其中,那些脍炙人口的美谈和圣神感,就像镜中月,水中花一般的遥远与渴望。庆幸自己梦想已成真,终于可以将自己的身体和灵魂向其靠近,又靠近。
雨中的塔尔寺被罩在一片蔼蔼和苍茫之中,空气中到处弥散的清冷不由使人打了几个寒颤,但这一切,丝毫没有阻挡寺院门前的人潮入流,我几乎是在前后游客的摩肩接踵中被涌进来的。
路过如来八塔时,一位三十出头的藏族导游吸引了我,她头戴蓝色的藏帽,身穿红色的藏服,肩上披着洁白的哈达,耳朵上,脖子上,手腕上缀满了藏银首饰,佩环叮当的样子富有喜感,尤其是她的脸红彤彤的,肤色也略显粗糙,大抵是被高原凛冽的风吹的吧?她正在用生硬的藏味普通话给游客介绍着如来八塔的由来。由于人多吵杂,我没记住八座白塔的名字,但我清晰听见了,这座赞颂释迦牟尼一生八大功德的宝塔,白灰抹面,素白明净,底座青砖砌成,古朴淡雅,还有经文,佛龛,梵文等将白塔描摹得神秘而幽远。听到这里,不由的从内心深处升起一份敬仰出来,连行走的脚步也轻了起来。而我身边的游客,争先恐后在塔前竞相留影,我掏出手机晃了很多次,终还是未能定格住这厚重大气的一瞬。
行至塔尔寺主殿大金瓦殿前,游人密集得几乎让人透不过气来。殿前有几根粗壮的廊柱被五彩羊毛编织的藏毯包裹着,跨过高高的门槛进去,抬眼便见上方高高悬挂着乾隆皇帝御赐的金匾“梵教法幢”四个字硕然生辉,而眼前那些镀金的云头,滴水的莲花瓣,金刚套兽和铜铃以及屋顶的“火焰掌口”,也处处显出精致和厚重的气息来。大殿顶部是红白相间的大银塔,四面缠着数不清的白色哈达,塔上的盒龛里,宗喀巴大师用他微笑俯瞰着长跪不起的人们,似在无声指点着另一种江山,这江山,只与佛有关。侧耳细听,帷幔里,那晃动的灯影里,传来喇嘛们低低的诵经声。据说,在塔内,由宗喀巴大师肚脐滴血而生的那棵菩提树,依然还在生长着,殿外的一株菩提树便是它古老枝桠的衍生!
由于是主殿,在其间逗留的时间较长,殿里光线昏暗,千百盏酥油灯闪烁着淡红的焰火,每一颗焰苗都投下斑驳的影子,恍惚迷离,幻若梦境。殿内的灰尘味,羊膻味,酥油味,经书味,还有各类法器味、喇嘛身上的体液味,统统混杂在一起,那种独特的气息和味道,好像从时间深处走来,不停地侵蚀着我的肌肤和灵魂。大殿空阔、寂静,佛就在浑浊、迷离、神秘幽深的气味中穿行。我甚至感觉到,自己成了佛的一部分,与佛的呼吸和心跳一起……
大金瓦殿的门廊间整齐地摆放着巨大的经筒,是黄铜制成的经筒,不断被人转动,咣啷啷,咣啷啷的声响。据说,转一次经筒就等于诵读了一遍经文,就等于接受了一次佛祖的亲吻和抚摸,不管你有多么深重的罪孽,都可以通过转动经筒借以救赎,使心灵抵达澄澈明净的境界。
在大金瓦殿外的台阶下,隔着几步远,是那棵被盛传生长了数百年的菩提树,树干粗壮,树冠庞大,树皮粗糙,连裸露的树根都是盘根交错在一起,似乎轻言诉说着这所寺院久远绵长的沧桑岁月史。盯着这棵树,我一时怔住了,不知那裸露在地面的菩提根,干瘪得令人心疼,又何以给这么大的老树撑起一片婆娑和苍翠?当我在心中一遍遍问自己的时候,起风了,很冷的风,还飘雨了,很密的雨。可眼前的菩提树,依然安静地挺立着,任风雨吹打。它和大金瓦殿里诵经的喇嘛和跪拜的信徒一样,姿态肃穆,目光虔诚,一年年站在这里,守护着这一方圣洁和安宁。
行至大经堂时,大雨滂沱依旧。大经堂,一座规模宏大的讲经堂,据说鼎盛时可容纳数几千人念佛诵经,在整个西北地区都是首屈一指的。据说,堂内珍藏了许多佛教典籍和历史、文学、哲学、医药、立法等方面的学术专著,但是我没有见到这些传说中的经典。游客非常的多,经堂内拥挤不堪。我挤在人与人的缝隙里,一步步往前挪着,两只耳朵灌满了导游此起彼伏的讲解声;两只眼睛不停来回努力张望,想把这宏伟壮观和肃穆庄严收入眼底,拥在怀中。
目之所及尽是佛教造像,主要以泥塑或铜铸为主,虽已历经岁月的摧残、斑驳陈旧,但仍可以清晰可辨,一座座大大小小的佛像都有生动的表情、精致的线条,并且造型优美,超然神圣。对于那些藏密的诸多神灵,除了心存敬畏之外,意念依旧很模糊,倒是班禅十世大师和蔼沉静的仪态让我倍感亲切和崇拜,尤其是他从西藏到青海的传经途中,摸遍了五万人的头,满足了五万人的心愿,何等的胸襟、气度和豁然。
经堂内酥油香味非常的浓烈,香甜。朱墙壁瓦,黛顶彩画,虽不高大却极其壮美,斑斓的色彩写意似的泼在每一根柱子上,泼在每一面墙壁上,那一个个色彩的漩涡会让你为之深深折服。而酥油香更是弥漫在这儿的每个角落。随着导游细致的讲解,我的身体渐渐的融在这一片佛经无限宽厚之中了。甚至,那一刻,我与佛之间,有了极为亲近的感觉。我的脚步紧紧尾随导游,听他讲娓娓道来这博大的佛学世界里,究竟曾容纳了世人多少的悲欢离合?而我的眼睛、耳朵还有心窝深处,更为深刻地感受到了,生活在青藏高原上的人正是以这般最浓重最真诚的铺设,来珍藏和怀念佛以及佛经的莫大精深,大经堂,真是可窥一斑。
还有这里的壁画,也叫唐卡,似乎随处可见,不论是镶嵌在高大殿堂的墙壁,还是画在普通的佛堂,以及门、梁、柱甚至藻井之上,每一副都用笔精细,着色艳丽,体现了非常浓郁的藏族和古印度艺术风格,若盯着这些活色生香的唐卡久了,会和藏民一样,内心升腾起一股子对美好生活的期盼出来。
从大经堂正门出来,只见门口两侧的长廊里聚集了许多虔诚的拜佛之人,身着油光锃亮的藏袍,皮肤租糙,满脸几分黝黑几分古铜色,老幼妇孺皆有之。其叩拜的动作让我震惊,甚至瞠目。虽然,这些姿态曾经在影视镜头和图片里看到过,但是,当他们如此清晰地在我眼前浮现时,我还是感动得泪眼婆娑。我很想拍下那虔诚而执着的身影,却又怕亵渎神灵,只用眼睛把他们的身影摄入了心里。
在塔尔寺,只要进殿入寺,一律都是禁止拍照的,在每个进门的入口处都贴有请勿拍照的标识,平日的我,有时候也不是那么彻底的遵守规则,但是在塔尔寺,我却老老实实收起了手机,整个塔尔寺都笼罩在一种神圣的气氛里,也让我心怀敬畏。在一个巨大的转经筒旁,导游说这里可以自由拍照了,这个庞然大物深深的吸引到了我,非常专注得拍了几张自认为满意的照片后,发现自己掉队了,只能从原路返回到寺外的游客中心等候。
雨一直下,我站在廊下避雨,仍在细细回味刚才酥油灯昏暗的火光里跪拜的一个个身影。他们来自天南海北,我无法肯定他们中间有多少人会成为信徒或者已经是这里的信徒,但我清晰看见,在那一刻,他们的身体和灵魂正在向着佛靠近,或许,在这一次次的跪拜会使他们内心的远望,挣扎、躁动乃至罪恶,渐渐平宁、释然、甚至解脱。你瞧,他们双手合十举起头顶,然后放在胸前,双膝跪下,手撑地面,向前伸直双手,整个人匍匐下来……如此反复,周而复始。
此时,一位藏族大哥在冷雨中正匍匐在地磕长头,有好奇心极强的游人问他这样做到底是为了啥?他说:“自己想实现心中一个愿望就要拜十万次,”我听到了,也震撼了。“十万!”这是个多么巨大的数字,可我在他们脸上看不到一丝痛苦和厌烦的表情。他们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身边嘈杂的游客视若无睹,好像告诉我们这些俗人,你等欣赏风景,我自潜心向佛。比如此时,我很明显感到,我杂沓的脚步和他们内心的清宁之间就像两条平行线,永远不会有交集。这一幕,怎不让人感慨万分呢?
我不记得是怎样离开的,但我记得,我是听着他轻轻地念经声和手与地板摩擦的唰唰声,我还记得,那一瞬,平日里堆积心头的那繁冗和浮躁忽而沉寂下来。那一刻,也许我和他一样,心是很纯净的,如同婴儿的眼神,映出一地清澈出来。
最后说说这里的喇嘛。从进寺院第一眼,我的视线里不断有喇嘛出现,年龄最大的七八十岁,最小的五六岁,他们跟普通游客不大一样,似乎很悠闲,也很随意。或行走,或端坐,或聚集一起闲聊,或独自背着经文箱子穿梭于经院,却大都面色平和,安之若素。我在经院附近见到一个五六岁的小喇嘛迈着碎步走路,红色的长长的喇嘛服一直拖到脚后跟,我担心他被绊倒了,赶了两步想上前提醒,那小喇嘛,可能以为我要给他拍照,用长袖子捂住脸面,撒腿跑了。我看着他的影子,没入一条长长的的胡同内,愣是回不过神来。这么小的花季少年,何以将自己幼小的身体和灵魂皈依在清净的佛门,又何以在梵音袅袅中寻求内心的安宁,塔尔寺的外面,从门缝渗进来的那份繁华、喧嚣和纷扰,不知对于他们,是怎样一种诱惑,又是怎样一种释然?
恍惚间过去了数个钟头,同行的人都出来了,我也该告别塔尔寺了,不知怎的,心中竟有了几分留恋。一边往出走,一边竭尽感官细细捕捉,想努力把这偌大的寺院变成一张一张的底片,贮存在我的大脑里。走着走着,忽然想起,好像从进来后就一直没有听到寺院的钟声,不免有些怅然。这是我来寺院前就想好的,有那么一口锈迹斑斑的老钟,一声一声响彻起来,钟声里,我安静站着,回味一种被善念和从容洗涤过的高原岁月,也是幸事一桩。此时,我的身体虽已离开寺院了,可思绪还在一片恍惚中,仿若从那一盏盏昏暗的酥油灯里,渗出一种生生世世的信仰,在游丝般的灯火中,永不熄灭。
在返程的飞机上,我再次俯瞰青藏高原的苍茫大地,脑中浮现起那一座座高接云天的山峰,都在没有污染的蓝天白云和最灿烂的阳光之下,证明着上升和信仰的力量,惟有在信仰中上升获得的峻峭才能获取与白云相拥的圣洁。
正如,青藏是信仰,内地是生活。离开青海后,重回滚滚红尘,回首间,仿佛有佛入心。
释一尘,原名刘忠涛,陕西旬阳人,陕西国画院理论家、陕西画院联盟执行秘书长,陕西省美术家协会理论委员会委员,现挂职于陕西省文化和旅游厅。长期从事中国画创作与美术史论研究工作。陕西省人文社科类重大学术研究项目:陕西美术考察研究系列丛书•长安风格《唐•王维研究》《北宋•范宽研究》《华山研究》《大写意研究》等书籍执行编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