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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羚为伴


        合作市本来叫黑措,意思是羚羊生息之地,后来按字音顺势改为合作,字意虽好,毕竟打着时代的烙印,还不如叫羚城好些。作为合作人,希望这地方永远与羚羊有关,跟草原有关,不会随着人口的增加和楼房的攀高,就割断了与大自然的联系。

        如今,任何一座城市都可能比合作市大得多,也现代化得多,但像合作这样的小城,确实已经很少了。它的广场上虽然是人工种植的草坪,但城市四周依然是天然草地,金露梅和馒头花热烈地盛开着。还有草原上的百灵鸟,从草丛间倏然飞起,嘀哩哩嘀哩哩地升向云端。头顶上依然是蓝天白云,微风吹过,空气里满是涩涩的青草味和甜淡的花香。清洁的空气和乡间别墅般的宁静,这些被大城市的人视为奢侈的东西,在合作却是再也普通不过了。

        甘南藏族自治州成立之前,合作市还是一片空旷的草地。它地处南北狭长的草原盆地,四周群山环绕,央曲河自南向北流过,接纳东西四沟溪水,被称为“金盆养鱼”的风水宝地。千百年来,这里的苍茫天际下,是羚羊和其它野生动物栖息的乐园。建州前夕,北部山脚下仅有一座小小的藏传佛教寺院,留居附近的数十家商户在凄风苦雨中惨淡经营,勉强生存。1956年,州府从夏河迁移至此,唤醒了这片沉睡的土地,赋予它旺盛的生命活力,成为草原牧人与来自五湖四海的有志之士为之并肩奋斗的一片热土。我见过一幅黑措的老照片,那是1963年自治州成立十周年时,当地仅有的一家照相馆拍摄的景象:诺大的沼泽草滩上,布满了建筑用料圆木、石料和砂子,十多幢砖瓦房和两幢二层青砖楼房正在建设当中,此外便是刚开垦的土地,有些地块里盛开着金色的油菜花。那就是如今作为自治州政治、经济、文化中心的合作市的雏形,也就是说,在这东径102°25′、北纬34°59′,几乎在祖国版图的中心位置,从此便突兀崛起一座明珠般的草原新城。

        半个世纪过去,这里已奇迹般出现了高楼林立、街衢纵横、绿树成荫的草原新城,曾奔驰嬉戏于荒原的羚羊成为草原城中心广场上的标志性雕塑。远的不说,现在我住的地方,三十年前还是一片灌木林子。那时我从乡下来合作求学,大一点的同学总是领了女友躲进去,找也找不见。如今这里已是一片楼房,空地上还保留着一些树桩。我住在一楼,有时会冒出奇异的想法:床下或者客厅里,会不会突然就长出绿绿的杨树呢?而屋顶上确是长了树苗的,杨柳白絮随风飘来,在楼顶上扎了根,春天一到,嫩嫩的枝条就在蓝天上摇弋。合作市的居民来自全州农、牧、林区的七个县,是个新组建起来的大家庭,几十年来,大家一道建设共同的家园,兄弟民族情同手足。走在合作的街道上,看到牧民和农民截然不同的穿戴,听到这样那样不同的方言,其中蕴含着传统文化的丰富与多元,以及不同观念的碰撞与交融。

        合作人喜欢视自己为羚羊的同类,是大自然的一部分。他们常常会穿过街道走向郊外的草地,去那山坡上捡草莓,拾蘑菇。有次我遇见一群放牧的女孩子,唧唧喳喳忙碌着,在草地上挖了锅灶,生了火,和了面,还从山坡上揪来野葱花当佐料。我举起相机,她们一个个用手背掩住红红的脸蛋,嗤嗤地笑着。当她们揪在锅里的面片熟了的时候,却大方地邀我品尝。

        无风的天气里,无论是坐在东边的山坡,还是西边的山坡,都能看到一些奇异的景象:蓬松的云朵就那样突兀地悬浮在眼前,与我们的视线齐平,近得简直伸手就可以摸到。人就不由得恍然漂浮起来,感觉与那云朵一样纯净了。月明星稀的晚上,我们可以听见梦呓般的狗吠,汪—汪—汪—,感觉到牧场的空阔与辽远;黎明时还有鸡鸣,喔—喔—喔—,又恍若置身于某个山脚下的村子。这样的感觉,城里人是需要花费时间、花费金钱去遥远的地方寻找的。

        在西郊的山谷里,我曾看见过羊群般的鹰鹫,它们神态高贵而肃穆,参加一位不知名的藏族老人的遗体告别仪式。人们将剩余的骨渣从草丛里拣起来,烧成灰,拌在红泥中,用模子脱成带有佛像的擦擦,放进高地上的小房子里。人的一生,清清白白来,彻彻底底走,就这样不留任何痕迹。就连些神奇的大鸟,也在平日里隐去了它们的踪迹,谁也不知道它们从哪儿来,又到哪儿去。

        羚羊对环境是敏感的,不喜欢拥挤和嘈杂,它们矫健的身影总是与大自然融为一体,切身感知着清风雨露和季节的冷暖。人来了,羚羊走了,但合作人把它们塑成洁白的雕塑,安置于市区的中心。那是一幅充满了温馨的画面:警觉的公羚羊抬头审视着远方,温顺的母羚羊依偎着它埋首吃草,而小羚羊安然蜷卧于它们的足下。显然,可爱的羚羊依然在合作人的梦里奔跑,他们并不认为自己和羚羊已经分开了。

        也许,这就是人类与大自然相连接的最好方式。在藏族传说中,有位博学的出家人遇雨而不撑伞,别人很不理解,他就解释说,雨是连接天地的桥梁,人为什么要有意断开这样的连接呢?合作人怕嘈杂、怕拥挤,喜欢恬淡与适意,永远不想断开与大自然的连接,因而可以称为“诗意的栖居”吧。不可否认的是,甘南的确已成为诗人的摇篮,几十年来,他们一代接一代,一茬接一茬,用深情的歌喉吟咏着自己的家乡。已故知名藏族诗人丹真贡布先生,曾将合作人喻为羚羊,在题为《羚之街》的诗中他如此写道:


                羚们从沮洳中辟一方净土

                修造起最初的小巧木楼

                荒原上出现了一条街道

                羚之街——听来有多么温柔



分享之美


        牛头城下,大古战西边的村子名叫尕路田。这个位于甘南农牧交汇地带的小村是我的家乡。新年到来,人们都要先给牛拜年,这个奇特的习俗让我终生难忘。

        我不知道这样的传统起于何时。大年初一凌晨鸡叫头遍,就算到了“五更”。圈里的牛听见鞭炮响,闻见柏香枝的香味,就纷纷起来了。民谚道:好马不卧,好牛不站。耕牛是一年四季最劳累的,干活之后吃饱草料,就前腿着地慢慢卧下,闭上眼睛慢悠悠地反刍咀嚼。它们除了平时深受主人精心护理以外,大年初一凌晨能得到特殊礼遇,它们也懂得珍视这一时刻。它们眨巴着那有着长睫毛的大眼睛倾听着,等待主人的脚步声临近。

        其时,主人在院子煨起柏香枝,堂屋、灶房和檐下的灯笼里点上油灯,然后就用簸箕端着各式年馍馍拜见他们最亲密的伙伴。而全家人聚餐,尚是在给牛拜年之后。

        主人疼爱地拍拍它们的头,抚摸那明晃晃的大角,它们就用那带刺的舌头舔舔主人的手,或是用头蹭一下主人的衣服,算是表达无言的感谢。在我的家乡,层层梯田环绕群山,无论往地里送肥,还是耕地、运庄稼、打碾都离不开牛,牛有时累得晕倒在地里,但缓一会儿还是默默趴起来继续干。

        主人将年馍馍一一喂到它们的口中。喂完之后,又端来将豌豆粗略磨成豆瓣的精饲料,再添上青燕麦——青燕麦是专门给牛种的,是牛最喜欢的饲草,平时总是铡细与青稞草和匀再给它们。但这一次是例外,喂纯青燕麦,也不铡,大概是“长寿面”之意吧。

        拜年无疑是交流感情的一种行为,五更拜父母,初一拜阿舅,初二拜丈人,是许多地方约定俗成的程序。而给牛拜年,且在时间上也是排在“拜父母”之前,足见人与耕牛难解的深情。

        给牛拜年时还有趣味插曲,近乎打卦占卜。在牛吃料的当儿,要在牛的头顶上摸取粮食。据说摸到哪种粮食,新的一年中这种作物就获丰收。人们期望摸到的是小麦,但实际上青稞、油籽、豌豆都可能摸到,牛拉碌碡碾场时各种粮食都可能落进它们脑门的毛中。当然对于这种占卜的结果人们也不过分在意,因为只有人和牛共同付出更多的辛劳才能得到期望的收成。

        牛没有上门牙,憨态可掬的形象似乎印证了一则古老的传说。在传说里,牛原本是天庭重臣,由于担心凡间人挨饿,便不惜违背上天的旨意,把每天洗三次脸吃一顿饭的律令改为洗一次脸吃三顿饭,因而被玉帝踢掉门牙,谪到凡间遭罪。因此人们对它怀有无限敬意,说它是为民请命的忠臣。

        而在轮回转世观念盛行的青藏高原,在众生平等的温馨家园,老人们总会如此训诫他们的孩子:别打那头母牛,它未来的某一世也许会成为你的母亲。牛头城下人们视耕牛为家人,怀着感恩之心为牛拜年,无疑也是这一观念的具体体现。

        有尊严的岂止耕牛,还有大地上那些卑微的虫子,乃至被内地人鄙视的麻雀。

        刚到羚城的那年初春,我在郊外看到一幕奇异景象。

        那是唱着歌行走的一队藏族妇女,其实是她们的歌声吸引了我。循声望去,那是一些身材窈窕、步伐轻盈的妇女,或扛农具或背编织袋,一个个列队从嫩草泛绿的山坡走过。她们越过山梁飘然而去,人影虽然不见了,悠扬的歌声仍回环往复。原来是又一支类似的队伍出现了,她们行走在另一处山坡上,歌声及韵调一如前者。她们的衣着颜色灰暗,甚至有些破旧,但春风拂动着她们的裙摆,看上去翩然若仙。

        接连几天我都见到如此的情形,好奇之余又十分纳闷。向藏族朋友打问,才知道她们是去田里耕作的农妇,她们的田块就在山梁那边。那她们缘何边走边唱,唱的又是什么曲子呢?

        唱的是古老经语。需要翻译吗?汉语里也许没有合适的词语——姑且叫“虫子苏醒歌”吧。

        “虫子苏醒歌”,真让人心头一震。她们用歌声唤醒草丛里蛰伏的虫子,告诉它们春天来了;她们列队依次前行,为的是尽量避免踩踏到脚下的虫子。

        对我来说,这样的歌声如今已是十分熟悉了。这歌声充满温情,优美自然。在这样的歌声里,我们会听到生命的萌动,青春的勃发和丰收的喜悦。那不是兴之所至信口而歌,而是对生命的爱抚与礼赞。一些不知名的虫子,无一例外是大地母亲呈现给我们的礼物——即便算不得什么好礼物,也绝不是多余的。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多余之物,哪怕一只小小的甲虫,也是经历了亿万年筚路蓝缕的演进才抵达完美。

        秋天的田野里,同样会听到妇女们的歌声。

        她们站成一排收割青稞,此时的歌声却是多声部的合唱,简洁,嘹亮,仿佛只是错综的劳动号子。虽然她们的歌声不怎么连贯,却同样是此起彼伏,连绵不绝。仔细观察就会看到,她们将一捆青稞扎起来的时候,会将青稞束举在头顶用力甩上几圈,此时便伴随着那样的歌声。那情景如同老人们摇动嘛呢经筒,同时念诵着六字真言一样。青稞束在阳光下飞旋,不少穗子甩了出去,散落在收割后潮湿的土地上。

        起初看到那样的情景,我暗自感慨她们的劳作可真是粗放,糟蹋了不少粮食。经藏族朋友介绍才知道,她们却是有意为之,目的是留下一部分穗子,作鸟儿们越冬的粮食。因而也明白了女人们的歌声乃是告诉鸟儿:看啊,这些都留给你们了,别怕那漫长的冬季!

        对弱者的怜悯演化为一种习俗,却表现得如此自然,不带一丝施舍者的傲慢。

        “劝君莫打枝头鸟,子在巢中望母归”,这是妇孺皆知的一句古老劝诫。可是,每当从新闻里看到候鸟南迁之际,人们在河湖海边布网捕捉,然后用蛇皮袋提到集市上叫卖,成为人们餐桌上的美食时,我觉得这句话已沦为汉语里残存的一丝慈悲。而在青藏高原,在普通百姓的日常生活中,这样的信条依然鲜活而生动。

        庄子说:“天地与我并生,而万物与我为一。”这不仅是他的理想,也是他所洞见的一个事实。如果我们脚下的一只甲虫不存在,那么人类也不会存在,因为它与我们一同繁衍生息,经历了艰难而又漫长的演进历史。作为定居羚城二十多年的居民,我觉得自己是荣幸的——我的荣幸是能够跟当地人一样,学会了平等看待那些弱小生物,与它们分享生命的珍奇与艰辛,以及神圣与美丽。



三重门里的牧场


        则岔村夏季牧场在石林之后。

        由于水流湍急,人们借助栈道或者骑马,只能通过石林的第一道石门。那是一道数百米长、七八米宽的天然石峡,举头只见一线天光,说是英雄格萨尔一剑劈开的。由于没有人工设施,第二道、第三道石门只是当地牧民骑马往来的通道,很少有外人能够涉足。

        而夏季牧场就在三道石门之内。

        为拍摄一部电视专题片,我陪省里摄制组抵达了那隐秘的牧场。所谓摄制组,只是搞文字的老岳带了一个摄像师,另有老岳的中学生女儿小岳,暑假里跟老爸来看草原。专题片的主人公是则岔村牧民桑吉,他也是我们此次牧场之行的向导。

        桑吉看上去是个沉静的藏族汉子,可在联欢的篝火晚会上,我看见他大幅度甩着袍袖跳舞,一首原生态的藏语《敬酒歌》,更是让城里来的姑娘们发疯般尖叫。他的汉语不怎么顺溜,多是一些语法不通的短语,如“饭吃下”,“马骑下”,或“车坐下”。

        则岔石林被开发为碌曲的旅游景点后,桑吉办了一家藏家乐,人气很旺。拍过桑吉的藏家乐,需要去他家的夏季牧场采些镜头,于是我们挤在越野车里,绕了个上百公里的大圈儿。那儿的牧场和其它草原也许没什么两样,但若不是身临其境,就不会察觉它的特别之处,也无法知道在那儿会发生什么故事。

        经过水天一色、白天鹅和斑头雁游弋的尕海湖,又经过一片并无湖泊,却被称之为波海的草原谷地。老岳的女儿小岳禁不住好奇:“高原上咋有这么多‘海’的地名呀?”老岳随口答道:“原本就是喜马拉雅古海嘛。青藏高原升起的时候,不愿离开的海子就留了下来。”

        为了对付草原上的鼠患,牧人们在草地上这儿那儿都竖起了鹰架。草地上最常见的短尾鼠谓之高原鼠兔,体型大、食草量也大,而且繁殖能力极强,牧人们没时间、也不想亲手杀死它们,那么就交给它们的天敌——鹰。骄傲的鹰是不落平地的,怎么办?牧人们就为那些捕鼠能手搭建了鹰架,方便它们落脚巡视。鹰架上往往还托着柳筐,供它们安家落户产卵孵雏。谁说牧人不懂辩证法?谁说牧人大大咧咧不在乎细节?深入草地,你就会对他们的聪明才智心生敬意。

        终于绕到了石林之后。一座高耸的山峰与石林拉开了距离,如同缩小了的富士山。桑吉说那是东日山,山下便是他家的夏季牧场。

        在藏语里,东日是海螺状的山。时值盛夏,那白色山峰仿佛依旧覆盖着积雪,风化的碎石一直漫及山腰。或许,它有点像传说中位于世界中央的须弥山。则岔村牧民的帐篷星罗棋布,分散在山下辽阔的草地上。四处都是水洼和小溪,在阳光下闪烁明灭,不断汇集,成为蜿蜒的河流。想必那就是则岔河的源头。

        在帐篷前的矮桌边,桑吉的漂亮女人为大家铺上羊毛垫子,倒上奶茶,将几个盛满酥油、青稞炒面和干奶渣的木盒放在桌上。然后她手搭在帐篷撑杆的毛绳上,望着大家笑而不语。由于牧场的劳累,她缠着袍袖的腰肢不由自主沉落下去,宽松的衬衫使她的胸脯更显丰满。

        她的两个女儿也不会汉语。姐姐十二三的样子,妹妹至多六七岁,两人扯着妈妈的袍襟,不停地偷看穿戴时尚的小岳。小岳便过去和她们说话。姐妹俩羞涩地低了头,问什么也不回答。小岳便掏出零食塞在她俩手里,并取下头上的两个小发卡别在姐妹俩头上,拢住那自由飞散的头发。

        趁女儿不在跟前,老岳低声与桑吉开玩笑:“这么漂亮的妻子留在牧场,你就放心啊?”桑吉亮出他雪白的牙齿,哈哈大笑起来。然后,他用嘴指着石林的方向大声说:“漂亮的,那边一群一群!”说笑之间,那姐妹俩不知什么时候悄悄离开了。她们的母亲仍然笑而不语,只是偶尔张望一下东日山的方向。

        山根草地上有许多白色斑点,原以为那是羊群,但很长时间一动不动。原来是山顶滚落下来的石头,被雨水冲洗得那么洁白了。

        白云低低浮动着,投下墨绿色的影子,如同温柔的手掌抚过花草、河流、牛羊和帐篷。那影子也会突然罩住我们,随即又飘然远去。比较厚重的云朵则垂下雨丝的灰色帘幕,斜斜推移着,仿佛空中悬着一把看不见的洒壶,一路随意地喷洒而来。草尖上一时挂满了珍珠般的露水,雨雾中映现着阳光的七彩。

        赶在我们离开之前,那对小姐妹突然出现了。她俩脸蛋红红的,汗水贴住了额前的头发。美丽,纯净,自然,无异于自天而降的小仙女。她俩各自捏着一只手,径直走到她们的新朋友小岳面前。当她俩伸开手掌的时候,小岳兴奋得惊叫起来,将姐妹俩揽入怀中——她俩带来的礼物,竟是一些小小的海贝化石!那些呈螺纹状或者带褶皱的扇形小石子,已被她们的手心摩挲得油黑发亮。

        她俩是去了东日山,从岩缝里捡来了那些珍贵的礼物。大家深受感动,闭上了开玩笑的嘴,一时静静地注视着她们。语言暂且无法沟通,而那些小石头表达的情意,却是难以用语言表达的。

        小岳得到了多数,我们每人也分得一颗。我将那小小的化石放在耳边,恍若听到了古老大海的涛声。

        那是人类和地球上所有生命都听得懂的语言。


选自非虚构散文集《穿越阿尼玛卿》(广西师大出版社,2019年)

《穿越阿尼玛卿》2022年获甘肃省第八届黄河文学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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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城,甘肃临潭人,曾供职于甘南州文联。出版散文集《屋檐上的甘南》《行走在天堂边缘》《穿越阿尼玛卿》、长篇小说《最后的伏藏》《麻娘娘》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