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哲比我要年轻,更何况他在路上还单枪匹马击退了四个拿匕首的家伙,他是血气方刚的汉子,所以他会很潇洒地将沿着中尼公路一步步走进西藏拉萨的历程简炼地视为他走过了46步。当我们在温馨的夜晚,躺在柔软的沙发内,甚至还一边喝着香茶,捧读曾哲先生的这本《走进西藏》,那种感受也许真像走过46步一样地轻松。但我很清楚地知道,这段历程决不是轻松地迈过。从尼泊尔的加德满都到西藏拉萨,是1099公里,如果一公里要走上2000多步,1099公里就要走上二三百万步,二三百万步与46步相比或者说得上是天壤之别。

  我在曾哲的这本书中寻觅这道闪亮的弧线的同时,便对文学的看法也有所改变。文学需要那种将生命激情完全投入其间的行动者的参与。徒步走进另一个“天体”,这将是一种完全解放了自己思想、放纵自己精神、让自己的生命自由运动的行动过程,因为他暂时摆脱了他固有生活圈子的各种社会的、文明的禁忌和约束,他非常自由随意地与另一个“天体”的文化对话,或者说像流星一样与密集的空气粒子炽热地磨擦。这时,这些行走中的作家有可能给文学带来一些充满自由精神的闪光的东西。曾哲的《走进西藏》就可以归入这一行列。

若把它当作探险的文字,你会觉得少了些传奇性和刺激性;若把它当作了解异域文化的读物,你会觉得缺少厚实的知识积累和细致的调查采;若把它当作美的散文,你又会觉得少了精心的打磨和修饰。总之,你如果将这些行走者行走的结果套在你所熟悉的某种文学类型里,就有可能会忽略掉它所包含的最具有文学意义的东西,那就是他们在行走中划出的一道闪亮的文化弧线。可是又有谁看到天空的流星划过,会真正明白那道闪亮弧线的意义呢?但我想那颗扎入地表的默默的陨石是懂得它的意义的,因为有了那道闪亮的弧线,才会有陨石的永恒。

  所以,走进西藏对于文学最大的意义决不是明确地显现在七位作家写成的几本书中,而在于走进西藏所划过的闪亮弧线在他们心中刻下的磨蚀不掉的印痕。对于这一点,几位作家也许不言自明。至少我知道,曾哲在《走进西藏》的结尾说道:“与其说摘下了背囊和翅膀,不如说,沉重与我永存。”也正因为此,我读完《走进西藏》很愉快,但我同时更期待着读到曾哲先生今后的写作,我要寻找,那道闪亮的弧线是怎样刻入他的生命之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