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荡麦
时间这匹脱缰的野马，倒拉着
悲喜人生奔突
石头飞了起来，没有翅膀的旧房子
悬停空中，飞鱼在沾满腥味的
砧板上闭目养神
发光的人体，从燃烧的汽车中下来
穿过荡麦长长的矿洞
生活的沉渣粘在脚下，迎向一轮明月
植物一律叫不上名字，心事葳蕤，月
亮包藏着火心
在西山
突然。树叶落入残卷的寂静中。
突然。风从紫色的秋千上，
妖娆坠落。
突然，天空就醉了。
树木在摇晃。
突然。红披肩红嘴唇的脚步
茂密如织，
踩住自己纠缠不清的尾巴。
突然。生命的日历越撕越薄。突然
笑声越过寡淡的西山。伴着孩子的
尖叫。
在故乡的寂静里
这双眼坠入黑夜。寂静如老年斑
布满全身。一只思想的猫，爬上
故乡的屋顶，伸出小小的爪子
玩着星团。杂草竖起耳朵
我闭眼，隐忍，
抛弃立场，
被寂静，
一点点侵蚀。
每一个毛孔无疑是寂静的安身之所，
恐怖的旗帜在身体的旷野上招展。
今夜，我被道义挟持，在暗夜的逼视下
掏空自己。可是我爱——
这寂静。
这源自内心深处日沉大海般惶恐的静！
在河南蒙旗土尔扈特南路
炉子就是舞台，牛粪，激昂地
高歌。烧开的水，沸腾了
一夜。这一夜或许长过一生。
凌晨收工时，摄像机熬红了眼。
天空默读着剧本，星星从
无数个网眼，露出钻石的微笑。
明天还需要等待一场戈多的雪，
给故事收尾。告诉那些挣扎的人
珍惜瞬间的事物，比如生命
和野花，比如暗淡的土尔扈特南路
我仿佛看见，一片雪花
从生活的深处缓缓飘落，雪的落
叶。落叶的雪。
在湿漉漉的天堂镇
弥漫湿漉漉的馨香。天堂已开启暗
夜模式，
羊肚般剖开的何止是大街，光的慈悲
散落在人间。万物黯然。
我察觉漆黑的雨，就像漆黑的鸟一样
滴落到植物的身世簿中。
而靠近心脏的地方，
独醒着一朵睡莲。它是月亮的亲戚。
之前在睡梦中记下：五脏如山岳，
骨肉如沃土。
此刻邦锦花早已开败，豁达的牧人们
远在山里，打理云的鞍辔。
此刻我看不清五面兽的眼睛，悟不透
躲藏在鳄鱼河影子里的玄机。
我牵着思绪的小狗漫步，秋天敲响
边鼓
再往前，遇到一座塔。这座白塔就
兀立在夜的尽头。
原刊于《青海湖》2024年第1期
洛嘉才让，藏族，系中国作协会员，青海省作协七届、八届委员。出版有个人诗集、译著。作品收入各种诗歌选本。现居西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