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天》

当地球来到禁止它来到的地方
风变得很大,看不到动物
夜里,城市远远地亮着几点稀疏的寒灯

每个人都以自己的方式忍受着寒冷,当地球
在禁止它来到的地方里转动得越来越慢,人们仍努力着
把字一个一个写出来,遵守着规定,不点燃火苗

空中一个个冰冷巨大的星球慢慢飘过
人们抬头文盲般茫然地看着它们
月亮也夹在里面,很小,和以前一样冰冷、无声

街上两个醉汉在唱歌。路灯下的积雪
变成了黄色
我喝过了药,躺下来,等待着惩罚

狮子希望仍然做狮子,墨水希望仍然做墨水
茶杯也希望仍然是茶杯
但是一只手已经拿起它,把它变成了碎片

2007年12月作


《冬天》


在树枝上,月亮跃上来,硕大,明亮,似乎
从今夜开始,月亮就要鸣叫
它照到了桌面,而没照到椅子上,没照到地板和书柜
它照到了食品厂,而没照到旁边的建筑公司、世纪广场
它最终还是一夜无声,飞过了街道、河水和山峰上空
天空很冷。早上起来
就有人等着打开捐款箱,领到一点钱然后消失在山里
冬天没有任何可能把死者的手指掰开,放进一些干粮、一束鲜花或
一枚硬币
在树枝上,你也有可能跃上来大叫
而车流还是一样源源不断,人们还是一样匆匆忙忙,没一点改变
这不像动一下手指就抹掉一个词,或中断一个梦那么容易
一个人,站在树枝上,也看不出田野里是否有雪,树林里是否有鸟
只不过对那沉默无声的东西,还保持着在不停地后退

2007年12月作

《房子》


因为住的人不同,每幢房子会拥有不同的动物
它们从未被牵出来过,但经常地在房子里响动
让人一直醒着

为了发现它们,人们才养了一条狗
它彻夜地静望着深邃的房子
什么也发现不了
人们真正养着的
鱼缸里的金鱼,在水中只有微弱的吠叫声

在客厅深处,有个动物被固定在那里寻觅食物
十几年过去,慢慢地已成了一株植物
它现在一身坚硬的树皮,没一根皮毛
它现在满身绿色的叶子
已不再跑动、嘶叫
只不过还有一个尾巴
在空气中不时地摆动

2007年11月作


《信》


几根枯枝,云朵挂在那里,任风吹动却不飘走
街上一个男子染黄了一缕头发,他身边的女友则染红了指甲
他们都认为
那就是他们区别于周围幽灵们的一种标志
街两边的树木、房屋一直都有一种变为幻影的趋势
我试着要把你从里面拉出来
你坐在你的屋子里
什么也不说。似乎是我来的太早太突然了
这个世界,给你和我
没有准备语言,只提供了能触摸的墙壁,能听见的风声
信几乎不能存在
书已不再闪光,落满了灰尘
火车是存在的,大海也存在,默然无声地停在那里
云朵陈旧湿重,难以装卸,最终都被遗弃在了天空里了

2007年11月作

《角落》


在这小城创造的一个角落里,窗户熠熠生辉,像在燃烧
一只小狗,在垃圾堆旁也散发着新的光芒
路边甚至开着家制造草原的作坊,有一些小小的牛羊
还有几只小小的雄鹰
在他们门前飞翔,空气寒冷
使它们更像几片发亮的雪花。旁边
一个小姑娘摆出的柴禾,已被一个人全部买走,背进火葬厂
倒入了火化炉里
这个角落,似乎早就来到了这里,等着
等着我从拐角处出来,
然后才从我每天路过的那小巷边升了出来
角落深处一个青年站着
像一棵树,敞开,没有生殖器官,默默地站在那里
我一边走着还一边听着远处呜呜的风声,它
掠过冬天的广场,然后冲进了一条街上
在我身后,这个角落又缓缓地被遮盖了起来

2007年10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