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鬃马穿过草地
无须描述那个午后的隐痛
无须描述歌者的经历
白鬃马穿过草地
恰似阳光走过草叶水走过根须
我在午后的天空下
看见一团白色火焰以鹰的迅疾
穿过日渐枯黄的草地
白鬃马穿过草地
并不在乎我的惊诧
和一根马鞭腐朽后的尸体
穿过自己的命运和蹄声
穿过虚实之间的灵魂和肉体
我在那白色幻影之中发现
幸福和苦难，是一样的颜色
一样的在阳光和草地之内
存在的光芒
白鬃马穿过草地，
如同我穿过我的往事
从此我不再渴望什么
白鬃马穿过草地
就像钟声消失在爱情之后
响亮的民歌隐约在民族的伤口里
白鬃马穿过草地
那一团白色的精神和灵性
使我陷入沉思
一切都已结束 一切又将开始
被遗弃的智慧的碎片
将由歌者一一整理
（刊于《飞天》1992年第12期，责编何来.此诗入选《玛尼石藏地文丛?前定的念珠》诗歌卷）
玛曲记忆
玛曲，什么时候
积雪被阳光之手收去？什么时候
与我共眠，留给我以呼喊的肉体？
这个孤独的有鹰的地方：玛曲
看见拨弦而歌的艺者不避黑夜
为诗的人放下经冬的忧郁
冷风吹过静寂的街衢
无声无息
无声无息我的时光，都流向哪里？
记得五月寒冷
六月萧瑟，七月的女孩嫁与苦难
面山而居的我，被八月的草叶擦绿身子
记得多枝的思念尚带青色
多雪的日子一地童话
隔山隔河，一方水土被谁养活？
来自异地的歌者
获取玛曲屋檐下，解冻的消息
日渐熟悉灰雀生活的模式
而今我请示：
玛曲！请将三分的温暖赠与过客
七分的幸福交与生息于斯的儿女
（刊于《诗歌报月刊》1994年第3期。此诗入选《玛尼石藏地文丛?前定的念珠》诗歌卷）
在甘南桑科（组诗）
甘南一带的青稞熟了
甘南一带的青稞熟了
有人从远方揣着怀念回来
有人在道路截住九月，卸下骨灰和泪水
甘南一带的青稞熟了
我的亲人散布田野
听到简单的生活落籽的声音
听到秋天的咳嗽被霜覆盖
秋天的孩子，从葬过祖父的水里
捞出被苦难浸泡的种子
甘南一带的青稞熟了
谁一进门就溘然而逝？
谁将一个婴儿
托生在青稞的梦里？
（刊于《诗神》1993年第8期，获得该年度“诗神杯”全国诗歌大赛一等奖。此诗入选《玛尼石藏地文丛?前定的念珠》诗歌卷）
格桑盛开的村庄
──献给少女卓玛
格桑盛开在这村庄
被藏语问候的村庄，是我昼夜的归宿
怀抱羔羊的卓玛呀
有着日月两个乳房，是我邂逅的姑娘
春天高高在上
村庄的上面飘舞着白云的翅膀
黑夜里我亲了卓玛的手
少女卓玛呀！你是我初嫁的新娘
道路上我远离格桑盛开的村庄
远离黑而秀美的少女卓玛
眼含忧伤的姑娘呀
睡在格桑中央，是我一生的故乡
（刊于《诗神》1993年第8期，获得该年度“诗神杯”全国诗歌大赛一等奖。此诗入选《玛尼石藏地文丛?前定的念珠》诗歌卷）
在甘南桑科
传说格萨尔的战鹰
飞跃万里雪域
化为甘南桑科
这是神灵主宰的地方
曾经繁衍过千百只白羚
今夜，我就栖息在它的咽喉上
草从坡上下来
拥挤在我身边
沉默又寡言
黑夜的瞳仁破碎了，碎片是灯
那微弱的光芒惊醒了我
在这空空的甘南桑科
我不想两手空空，两手空空地
面对甘南桑科，像个哑巴
在怅望中说不出一句话
（刊于《诗神》1993年第8期，获得该年度“诗神杯”全国诗歌大赛一等奖。此诗入选《玛尼石藏地文丛?前定的念珠》诗歌卷）
高原的阳光把万物照辉（组诗）
高原的阳光把万物照辉
渐绿的草地上。雪豹被迫
从梦中醒来。羊脂的灯
被迫移于亚洲的高原。
纯粹的爱，植被下深埋着命根和爱。
我从异地归来，目睹了现代文明下的
古王国。可是是谁打马驰过，
不屑于年轻的热血？是谁
从我身后的秋天里，抱走活命的青稞？
青海。千万只清澈眼睛积成湖泊，
千万只粗糙手指掘出草药。
一个人内心焦急，他始终不能，
继续大师的短歌。
但马兰平静盛开。
但这里的石头涂上鲜血。
但藏民族的爱情：一万对精致银牌，
被众多的少年佩带。
青海啊！我是在阿尼玛卿山下，
肆守着高原的阳光，看它把万物照辉。
（刊于《青海湖》1994年第2期，责编马丁。此诗入选《藏族当代诗人诗选》）
行程悠远
高原的神台被积雪隔绝。
高原的海子被众鸟占领。
而我依旧前行，
手里一把食粮，心里一捧热泪。
诗歌的牦牛留下残迹，
诗歌的天鹅，
啼血的鸣叫令人心惊。
而我依旧前行，远方佛光幻影。
暂近，暂近。相逢的日子里，
美丽姑娘出现。洁白哈达
要让青海的双手摸遍。
欲歌无声啊！贫穷之囊里的
羞涩的祝福，
我要把她献给青海的春天。
（刊于《青海湖》1994年第2期，责编马丁。此诗入选《藏族当代诗人诗选》）
青海姑娘
青海姑娘，
你是青冰上盛开的牡丹，
你是我前定的姻缘。
是我的念想，模糊而遥远。
青海姑娘，
我在高原小镇过夜，
你温暖的怀抱里歇下我的困倦，
你呢喃的声音里有了我的睡眠。
多少日子里，
青草在高原上生生不息，
而我在一首民谣里，就把你的脸蛋梦见。
我能够远离青海的一汪蓝天，
甚至远离家园！但是啊青海姑娘，
我不能远离你红嘴唇轻吐的诺言。
（刊于《青海湖》1994年第2期，责编马丁。此诗入选《藏族当代诗人诗选》）
黑夜掠过甘南（组诗）
献辞
风吹草低，我逃亡中的羊群归来
在这北方的甘南。甘南
一道鞭影下，呐喊的马兰
一丛悲愤而落魄的矢车菊
仿佛归乡之路上的注定的献词
我是在道上，有着无尽的羞愧与思念
是什么隐在我的眼里越来越深？
是什么封住我的嘴唇拒绝哽咽？
你：赤身裸体的甘南，贫穷的甘南
我爱你这如饥似渴的甘南
我爱你高悬的乳房：日和月
神秘而温热的子宫里栖息的甘南
（刊于《西藏文学》1994年第3期，责编唯色。此诗入选《藏族当代诗人诗选》）
在甘南
诗歌：被风吹拂着的草地
诗人：被时光忘却的歌者
黑夜如风似影掠过甘南
冷冷落落只剩下我的姑娘
只剩下我的疾病占据内心
我的爱夺我走唯一的食粮
第一的食粮是诗歌
第二的疾病是姑娘
都是歌者目睹的天堂
将来的年代啊，我的女儿夜晚开花
得遇荒诞的诗人
接着就是失火的天堂
（刊于《西藏文学》1994年第3期，责编唯色。此诗入选《藏族当代诗人诗选》）
我的诗歌北方
此刻我听到女人的歌唱
歌声中的美丽传说一身光芒
我是有着一脸泪光
羊群出现，我善良的兄弟姐妹
带我来到亲爱的草原
这埋着血肉和骨头的草原
第一场大雨里被苦难泡大的青稞种子
第一场大雪里被拯救的秋天
雨雪经过的草地上人类的性爱
阳光照耀着我的脸庞
此刻我听到女人的歌唱
歌声下长眠的，是我的诗歌北方
（刊于《西藏文学》1994年第3期，责编唯色。此诗入选《藏族当代诗人诗选》）
黎 明 （组诗）
歌 颂
肉体化成的土
精神长成的青草
一堆尸骨破土而出
这是我的高原
植被下深埋着
命根和爱
几代悲剧只留下
背景祭祀者
被台词封住嘴唇
我是诞生和毁灭的见证人
婴孩降临
他的啼哭送走了冰凉肉体的母亲
我晓得：众神君临的部族
熄灭的是心中的悲愤
我晓得它的生存忧郁而宁静
尸骨的高原啊
我匍匐在这大地上
要歌颂那些生存者的背影
（刊于《民族文学》1995年第4期，责编查干）
叙 述
捕捉到宁静往昔的人
把心事放出羊圈
他比想象更多出一对沉重翅膀
夜在眼里投下黑影
秘密浮现
被珍藏的女人跨出尘封了的门槛
一根叙述的舌头
想紧紧抓住瞬间
我说的是暮色下的一间房子
居住在里头的人
已经离去
我重温的是一场私情
曾被时间之水
慢慢稀释
（刊于《民族文学》1995年第4期，责编查干）
经 历
在水草之旁栖息的村落
仿佛鸟的巢穴
而根源，而巨大的血脉在哪里？
这样的疑问源于我的
困惑和诧异，一个人穿行于藏区
他被众多的景象指示
从东到西，从消逝的河
到宁静的海子
他注意到被水喂养的富饶与美丽
在现实里，场景更换着衣衫
身染尘埃的人
洗去心里的垢迹
但天鹅般想象的翅膀依然存在
就像曾经的千万种疼痛
依然闪现于短暂的回忆
然后我归来
掐灭心中的灯盏
我经历的是梦幻的遁失
（刊于《民族文学》1995年第4期，责编查干）
黎 明
夜清晰了许多人的耳朵
一个藏人在荒凉处走过
虚幻的人
他需要度过漫漫长夜
我要用笔把沉默道破
我是否真的失去呼喊？
我是否真的失去呼喊？
夜啊！一扇扇窗户被关闭着
但我要以白昼的方式一一诉说
我就是黎明，在荒凉处出没
我就是千万根金色的手指
要掀掉营造死亡的棉被
（刊于《诗歌报月刊》1996年第1期，责编城父）
１０月２日日记
阴影移上台阶。人群散去
寂静的寺院恍若金钟
黑在弥漫。它试图
湮没更多的藏人房舍
它试图夺走最后的声音
有人吟诵。我想象：被打开的经书中
藏着黑黑的眼睛
我等候明灯次第熄去
让这寺院在人间趋于神秘
只有一个裸体男孩才能使它陡现生机
（刊于《诗歌报月刊》1996年第1期，责编城父）
黎明出现
黎明出现
它一把推倒栅栏
大地乳汁流淌着爱
我在这爱中懂得宁静
宁静比天空还要高远
更高远的还有菊花，像只杯盏
存在意味着什么
——黎明出现，映照菊花杯盏
佛的暗示不可言传
我想象这现身的黎明
仿佛洁净姑娘
裸体丈量这高原
我想象这菊花杯盏
目睹过被推翻的黑暗
目睹过奔跑的大爱
（刊于《诗歌报月刊》1996年第1期，责编城父）
玛曲记忆
玛曲，什么时候
积雪被阳光之手收去？什么时候
与我共眠，留给我以呼喊的肉体？
这个孤独的有鹰的地方：玛曲
看见拨弦而歌的艺者不避黑夜
为诗的人放下经冬的忧郁
冷风吹过静寂的街衢
无声无息
无声无息我的时光，都流向哪里？
记得五月寒冷
六月萧瑟，七月的女孩嫁与苦难
面山而居的我，被八月的草叶擦绿身子
记得多枝的思念尚带青色
多雪的日子一地童话
隔山隔河，一方水土被谁养活？
来自异地的歌者
获取玛曲屋檐下，解冻的消息
日渐熟悉灰雀生活的模式
而今我请示：
玛曲！请将三分的温暖赠与过客
七分的幸福交与生息于斯的儿女
（刊于《诗歌报月刊》1994年第3期。此诗入选《玛尼石藏地文丛?前定的念珠》诗歌卷）
黎 明 （组诗）
歌 颂
肉体化成的土
精神长成的青草
一堆尸骨破土而出
这是我的高原
植被下深埋着
命根和爱
几代悲剧只留下
背景祭祀者
被台词封住嘴唇
我是诞生和毁灭的见证人
婴孩降临
他的啼哭送走了冰凉肉体的母亲
我晓得：众神君临的部族
熄灭的是心中的悲愤
我晓得它的生存忧郁而宁静
尸骨的高原啊
我匍匐在这大地上
要歌颂那些生存者的背影
（刊于《民族文学》1995年第4期，责编查干）
叙 述
捕捉到宁静往昔的人
把心事放出羊圈
他比想象更多出一对沉重翅膀
夜在眼里投下黑影
秘密浮现
被珍藏的女人跨出尘封了的门槛
一根叙述的舌头
想紧紧抓住瞬间
我说的是暮色下的一间房子
居住在里头的人
已经离去
我重温的是一场私情
曾被时间之水
慢慢稀释
（刊于《民族文学》1995年第4期，责编查干）
经 历
在水草之旁栖息的村落
仿佛鸟的巢穴
而根源，而巨大的血脉在哪里？
这样的疑问源于我的
困惑和诧异，一个人穿行于藏区
他被众多的景象指示
从东到西，从消逝的河
到宁静的海子
他注意到被水喂养的富饶与美丽
在现实里，场景更换着衣衫
身染尘埃的人
洗去心里的垢迹
但天鹅般想象的翅膀依然存在
就像曾经的千万种疼痛
依然闪现于短暂的回忆
然后我归来
掐灭心中的灯盏
我经历的是梦幻的遁失
（刊于《民族文学》1995年第4期，责编查干）
黎 明
夜清晰了许多人的耳朵
一个藏人在荒凉处走过
虚幻的人
他需要度过漫漫长夜
我要用笔把沉默道破
我是否真的失去呼喊？
我是否真的失去呼喊？
夜啊！一扇扇窗户被关闭着
但我要以白昼的方式一一诉说
我就是黎明，在荒凉处出没
我就是千万根金色的手指
要掀掉营造死亡的棉被
（刊于《诗歌报月刊》1996年第1期，责编城父）
１０月２日日记
阴影移上台阶。人群散去
寂静的寺院恍若金钟
黑在弥漫。它试图
湮没更多的藏人房舍
它试图夺走最后的声音
有人吟诵。我想象：被打开的经书中
藏着黑黑的眼睛
我等候明灯次第熄去
让这寺院在人间趋于神秘
只有一个裸体男孩才能使它陡现生机
（刊于《诗歌报月刊》1996年第1期，责编城父）
黎明出现
黎明出现
它一把推倒栅栏
大地乳汁流淌着爱
我在这爱中懂得宁静
宁静比天空还要高远
更高远的还有菊花，像只杯盏
存在意味着什么
——黎明出现，映照菊花杯盏
佛的暗示不可言传
我想象这现身的黎明
仿佛洁净姑娘
裸体丈量这高原
我想象这菊花杯盏
目睹过被推翻的黑暗
目睹过奔跑的大爱
（刊于《诗歌报月刊》1996年第1期，责编城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