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桑多杰，1936年生，笔名雪乡人，青海省贵德县人。中国作协第四届理事、中国文联第五届委员、中华文学基金会理事、《民族文学》杂志社编委、中国少数民族文学学会副会长、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主要著作有诗集《牧笛悠悠》、《云界的雨滴》，主要代表作有《喳曲的传说》、《黎明分娩的新城》、《阳光的婴儿》、《玛卿雪山的名字》、《雪魂》等。先后荣获全国少数民族文学创作首届和二届文学创作一等奖及五省区藏族文学和青海省庆祝建国30、40周年文学创作优秀奖。短诗《这边是你的故乡--致旅印藏胞》编入、《中国新文艺大系1976--1982(少数民族文学集)》。
玛卿雪山的名字
玛卿雪山的名字，
寓含着险峻峥嵘的意境，
是高贵、纯洁、宏伟的象征。
在东方的岛屿、丛林，
在西方的闹市、宫廷，
在肃穆的庙堂中，
在学者的书斋中，
在民间的传闻中，
千年来你神奇的羽翼拍打天涯海角的门窗，
让岁月的巨笔记述您生机勃勃的美名。
玛卿雪山的名字，
哪-个高原人对您不是怀着圣洁的感情?
人们以美妙的神话来描述您的行踪，
从东方的天际落下万仞银峰，
也落下蓝玉般的湖泊和七彩的虹；
千古雄踞，万世钟情，
-个慓悍、朴实、勤劳的民族，
伴随着您走上了历史的旅程。
玛卿雪山携刻在大地上的名字，
赋予世界屋脊以永恒的光荣。
光照河源，百态千姿，
依恋您的美丽，珍禽愿从您身边飞翔，
爱慕您的雄伟，牧人愿为您献出歌声，
啊，艺术画廊里与世永存的仙翁，
啊，藏族史学浩渤文卷中的美妙眼睛，
玛卿岗日，凝聚着不尽的亲昵，
阿尼玛卿，本是对您安详老翁的敬称。
多少个传说，多少个神话?
丰富的想象奇妙无穷：
环绕您千岭的是卫士的帐幕，
三百六十顶白帷幄
银盔玉甲似一千五百猛将精兵，
白色的驹骡昼夜驰骋，
银色的风翅为它助威腾飞，
白色的雪蛙为它冬夏鼓鸣，
银色的糜鹿三五惊窜，
白色的雪鸟知晓报更；
据说太阳才知道您的诞辰和姓名，
银河的波浪能理解您奔放的热情，
有时您也暴跳如雷，
--顿时冰裂雪崩；云刀风箭；
有时您却温情脉脉，
--甘霖濛濛，开怀给草原哺乳。
艺术家的想象里怀着无限的真情，
描绘您千古不减的丰姿美容；
您的素装无比的圣洁，
您的耳垂佩戴着星辰，
您手持有眼睛的宝剑，
您腰悬会说话的神弓，
您是挠勇神武的卫士
永远守卫着玛曲河源的神圣。
多少次冬雪擦洗您巍峨的身姿，
多少次朝晖沐浴您那明净的面容，
狂飙是您劳累时扬起的烟尘。
您翘首环视九霄云中是否沉静
天崩地裂是您举步人间的足音，
无尽的宝藏组成您阿尼玛卿的心脏，
奇异的元素是您能量的蕴藏，
祖国的青藏高原，
因您而增添了多么壮丽的奇景。
这边是你的家乡
——致旅印藏胞
愿你听到这深沉的歌声，
我为怀念家乡的人们歌唱；
我不是誉满藏乡的歌手，
但愿我的歌声能叩开思乡者的心房
故乡的牛粪火比异地的炉灶更暖，
巴塘的苹果比异国的奇花更香；
依山的乡音渗透阿妈思念的心声，
傍水的笑语传送阿爸诚挚的目光。
我想到大昭寺门前的唐柳，
沐浴过汉藏民族友爱的阳光；
公主为苗木浇灌，汗珠滴进高原的土壤。
我想到两个民族会盟的碑石，
赞普为碑座加固，基石地久天长。
唐柳的茂枝在风雨中更加茁壮，
两个民族架起了一座历史的桥梁。
曾记否?唐代的犁铧翻开山南的冻土，
藏北的犏牛耕种在渭河平原上；
洁白的纸张记载了藏族的文字，
纺织的布梭飞进藏北的帐房……
达娃啦，
你幼年天真的脚印留在异国的沙土，
难道没有祖先为你开垦广袤的沃野?
你把伴着汗水的种籽播进生疏的土地，
难道你愿意汗珠向陌生的田野抛洒?
禾苗绿了，不是长在祖先开垦的土地；
青稞熟了，金色的果实流进他人的谷仓；
收获的季节到了，
你难道会忘记雅鲁藏布江的麦浪?
央金啦，
你在拉萨河畔背过多少次清水
铜勺搅起过多少层迷人的波纹？
酥油茶滋养过你少女的美容，
年轻的风姿映照在羊卓雍湖上；
你在奇木错湖整理过节日的彩裙，
班公湖的天鹅和你试比过盛装；
你骑着河曲的骏马驰过花海般的草场，
藏北草原上的犏母牛乳汁多么香甜。……
祖国的藏区多么叫人向往，
为什么你愿意在迷雾中饱尝苦咸的泪水？
南来的大雁声声呼叫寻觅春光，
不忘记千里草原青草的幽香；
天鹅展翅千里探望深情的故土，
不忘记孵卵时湖水的滋养。
同胞啊，古称藏巴的雪乡人，
不要在异乡峡谷徘徊凄惶；
回来吧！这边就是你慈母生长的故乡。
同胞啊，古称康巴的雪乡人，
不要在泥泞中蜷曲踟蹰，
回来吧！这边就是你繁荣富强的祖国。
同胞啊，古称安多的雪乡人，
不要再在恒河岸边洒泪忧伤，
回来吧！这边有温柔的黄河，奔腾的长江。……
我愿我的歌是希夏帮马峰的甘霖，
洒落到炎热土地中盼雨者的心房！……
弯曲的犛牛角
一对旋转的粗实锐角，
从远古初露时就朝上弯曲；
角根如一双黑金的盾牌，
角锐似一对犀利的铁矛。
雪山之父佩戴这古老的盾牌，
镶嵌天宇万颗的灿星；
雪线之母装饰这古老的竖矛，
卫护着晴明的碧波山水。
恶境中生灵撞碎岩壁探求，
芳草的情意里踏出初次单纯的足印；
穹宇赐它以高高的冠戴，
圣母青蓝红白的池水波动涟漪。
由于触怒而遗失了藏露，
云遮的深山后是一只藏野犛牛的颅骨；
为你朝上弯曲又弯曲，
苍天太久的时空列入自身最美的佩带。
世界第三极的蓝天太低，
这是探求的雪线带太长的缘故；
为何雄壮的犄角在这个空间弯曲?
雕塑佛祖的巨岩也难以诉清。
降伏邪魔曾否也臂持过尚未弯曲的铁矛?
娇媚的天女们沐浴圣波；
咏唱过关于这古盾牌的战歌，
借古希腊的神话巨帙也难以述尽。
它悄然同苍天迂迴世纪，
躲过弯弓迫寻绿色的海风；
冲出险阻护持生命的纯洁，
吞噬雪的寒冷枯草的悲凄。
攀援山群的背脊，
掘出第三级的希望使它不再弯曲；
绝望之后的路从密云深处延向四野，
痛苦之后的芬芳悠然无垠。
顺弯曲的锐角密云消散，
饮尽古海的碱水；
告别黄金白银的时代，
犹如一对弯弓射落潮湿的彩虹。
旷野里吹燃火的心脏，
转动双角为犁；
毅然倒耕凌空的蓝土，
播出蓝绿的憧憬。
弯曲的角，
触动了蜂的翅膀；
弯曲的盾招回无私的春梦，
山溪从此唱起深沉的歌。
它为何中弹倒下?
血液早已流干风化；
世界第三级难道不再能佩戴你？
可雪山夏日仍不融化。
它的颅骨比活着的时候还要高大，
双角乃构织昆仑的玉宫；
北斗星承受着宇宙的责难，
寻找朝上弯曲的锐角。
雪莲合瓣、退出了山花绚烂，
只留下绿叶与岩石；
蓝土地只有疏星不见金色的浪花，
不见倒耕凌空的奇幻生灵；
它倒下后的双角，
在旷野里半掩于泥沙；
半浸泡于湖水的浪花，
仍嚼食着远古三叶草。
锐角是凌云的爱，
弯曲是大海的恨；
随古老密史的踪迹；
则鹰犬只知嗅闻如流的血腥。
它默默地雕塑冷静的群峰，
在古罗马斗牛场哄起一阵惨笑时；
斗士的魂影同牛血混流时，
它却在喜马拉雅山牧放着太阳。
它下腹的长纤粗毛，
抵挡了第三级紫外线的辐射；
牵动了澜沧江上源的麦浪，
温暖了雅鲁藏布江千里心肠。
它的生命为我们谱下了柔美的节奏，
奶桶岁岁盛满吉祥；
虽然它没有成群进入古希腊的神话，
或许在巴比伦的卷帙里渗合过蹄下的泥土。
1994年2月
这边是你的家乡
——致旅印藏胞
愿你听到这深沉的歌声，
我为怀念家乡的人们歌唱；
我不是誉满藏乡的歌手，
但愿我的歌声能叩开思乡者的心房
故乡的牛粪火比异地的炉灶更暖，
巴塘的苹果比异国的奇花更香；
依山的乡音渗透阿妈思念的心声，
傍水的笑语传送阿爸诚挚的目光。
我想到大昭寺门前的唐柳，
沐浴过汉藏民族友爱的阳光；
公主为苗木浇灌，汗珠滴进高原的土壤。
我想到两个民族会盟的碑石，
赞普为碑座加固，基石地久天长。
唐柳的茂枝在风雨中更加茁壮，
两个民族架起了一座历史的桥梁。
曾记否?唐代的犁铧翻开山南的冻土，
藏北的犏牛耕种在渭河平原上；
洁白的纸张记载了藏族的文字，
纺织的布梭飞进藏北的帐房……
达娃啦，
你幼年天真的脚印留在异国的沙土，
难道没有祖先为你开垦广袤的沃野?
你把伴着汗水的种籽播进生疏的土地，
难道你愿意汗珠向陌生的田野抛洒?
禾苗绿了，不是长在祖先开垦的土地；
青稞熟了，金色的果实流进他人的谷仓；
收获的季节到了，
你难道会忘记雅鲁藏布江的麦浪?
央金啦，
你在拉萨河畔背过多少次清水
铜勺搅起过多少层迷人的波纹？
酥油茶滋养过你少女的美容，
年轻的风姿映照在羊卓雍湖上；
你在奇木错湖整理过节日的彩裙，
班公湖的天鹅和你试比过盛装；
你骑着河曲的骏马驰过花海般的草场，
藏北草原上的犏母牛乳汁多么香甜。……
祖国的藏区多么叫人向往，
为什么你愿意在迷雾中饱尝苦咸的泪水？
南来的大雁声声呼叫寻觅春光，
不忘记千里草原青草的幽香；
天鹅展翅千里探望深情的故土，
不忘记孵卵时湖水的滋养。
同胞啊，古称藏巴的雪乡人，
不要在异乡峡谷徘徊凄惶；
回来吧！这边就是你慈母生长的故乡。
同胞啊，古称康巴的雪乡人，
不要在泥泞中蜷曲踟蹰，
回来吧！这边就是你繁荣富强的祖国。
同胞啊，古称安多的雪乡人，
不要再在恒河岸边洒泪忧伤，
回来吧！这边有温柔的黄河，奔腾的长江。……
我愿我的歌是希夏帮马峰的甘霖，
洒落到炎热土地中盼雨者的心房！……
弯曲的犛牛角
一对旋转的粗实锐角，
从远古初露时就朝上弯曲；
角根如一双黑金的盾牌，
角锐似一对犀利的铁矛。
雪山之父佩戴这古老的盾牌，
镶嵌天宇万颗的灿星；
雪线之母装饰这古老的竖矛，
卫护着晴明的碧波山水。
恶境中生灵撞碎岩壁探求，
芳草的情意里踏出初次单纯的足印；
穹宇赐它以高高的冠戴，
圣母青蓝红白的池水波动涟漪。
由于触怒而遗失了藏露，
云遮的深山后是一只藏野犛牛的颅骨；
为你朝上弯曲又弯曲，
苍天太久的时空列入自身最美的佩带。
世界第三极的蓝天太低，
这是探求的雪线带太长的缘故；
为何雄壮的犄角在这个空间弯曲?
雕塑佛祖的巨岩也难以诉清。
降伏邪魔曾否也臂持过尚未弯曲的铁矛?
娇媚的天女们沐浴圣波；
咏唱过关于这古盾牌的战歌，
借古希腊的神话巨帙也难以述尽。
它悄然同苍天迂迴世纪，
躲过弯弓迫寻绿色的海风；
冲出险阻护持生命的纯洁，
吞噬雪的寒冷枯草的悲凄。
攀援山群的背脊，
掘出第三级的希望使它不再弯曲；
绝望之后的路从密云深处延向四野，
痛苦之后的芬芳悠然无垠。
顺弯曲的锐角密云消散，
饮尽古海的碱水；
告别黄金白银的时代，
犹如一对弯弓射落潮湿的彩虹。
旷野里吹燃火的心脏，
转动双角为犁；
毅然倒耕凌空的蓝土，
播出蓝绿的憧憬。
弯曲的角，
触动了蜂的翅膀；
弯曲的盾招回无私的春梦，
山溪从此唱起深沉的歌。
它为何中弹倒下?
血液早已流干风化；
世界第三级难道不再能佩戴你？
可雪山夏日仍不融化。
它的颅骨比活着的时候还要高大，
双角乃构织昆仑的玉宫；
北斗星承受着宇宙的责难，
寻找朝上弯曲的锐角。
雪莲合瓣、退出了山花绚烂，
只留下绿叶与岩石；
蓝土地只有疏星不见金色的浪花，
不见倒耕凌空的奇幻生灵；
它倒下后的双角，
在旷野里半掩于泥沙；
半浸泡于湖水的浪花，
仍嚼食着远古三叶草。
锐角是凌云的爱，
弯曲是大海的恨；
随古老密史的踪迹；
则鹰犬只知嗅闻如流的血腥。
它默默地雕塑冷静的群峰，
在古罗马斗牛场哄起一阵惨笑时；
斗士的魂影同牛血混流时，
它却在喜马拉雅山牧放着太阳。
它下腹的长纤粗毛，
抵挡了第三级紫外线的辐射；
牵动了澜沧江上源的麦浪，
温暖了雅鲁藏布江千里心肠。
它的生命为我们谱下了柔美的节奏，
奶桶岁岁盛满吉祥；
虽然它没有成群进入古希腊的神话，
或许在巴比伦的卷帙里渗合过蹄下的泥土。
1994年2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