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流
雪下到淹没膝盖
我们可以从空间上抽离感官
尘土静谧,仿若
世间无一桩灰暗的事
这个春天忆念某个背影
喘着粗气,像是秉承了牦牛的器官
所有原始的涌动,比如爱
比如力量,似天命
穿过我生命的长河
胯骨向马匹践行眼中的白
体内矗立雪山
而心中幻起的云朵
就会向水滴践行流淌
河岸,泥石滚落
河床,时而下沉
水从灵魂溢出
我们一直在俯瞰路面
俯瞰实践中的行人
怎样以格子般的经验框架世故
也假设坠落,死亡必定先经过玻璃
圆的或是方的,再经过风
说到风,我们都记得死过一样
欣慰,你看着杯中的热水
直到,适于饮用
——“我不忍占领你驯养骏马的高地。”
万物静默,我以大口饮水的策略
把灵魂中溢出的水都憋住
佯装被杯中的水呛到
每一滴水都有微小的波纹
先于路灯穿过马路
路边的水果摊,种类单一
像欲望过滤后的寡淡
空出双手,空出胸腔里的键盘
空出悲喜的道场
左侧的红房子拉下闸门
荡秋千的人囚禁于绳索
世界曾哗然喧嚣
静寂曾被静寂损伤
春天依旧被雨水溺死
有多少过剩的时辰
可以被眼神误解
只剩三秒谈论遗忘
顺从时光穿梭市井
借过谈笑的老人
经年后的空位置
尘埃脱落,灯光孤傲
借过生僻的语言
诧异的路人
轻弹肩上的灰尘
投身于转角
在隐秘的世界里,我种下潮湿的身体
用每一滴水去祭奠:鱼的海域
云的天空、雪的高寒
逃离、弃绝、消亡
都溶进水的波纹
一种蓝,在流年里
一瞬间,像被一种蓝召唤
在万丈高空找寻你指的存在
越过的不止尘埃与烟雾,还有恰逢的流年
蓝是天空的蓝,就在你抬头的殿堂上方
清洗的容颜,守在意向的镜头里老去
谁的去向不明不白,像我头顶的灰白
鹰绝迹的天空,满地是饥渴的鼠类
我想要的广阔,只够一匹马的驻足
瞥不见的远,陷于前世与后世的猜想
影子在舞动
地壳晃动时,拴不住一盏油灯
所以把窗开到最大
欲飞的翅膀带有血色,你只是吸气
寒气打破十月的高原,雪色纯白
折叠的云层里太阳在隐身
大块漂移,生命随着起落
交出一张脸,目视运气的攀爬
划痕处有内脏的血迹
谁也没有把自己交出去
交给预测的镰刀,灵魂是无法收割的风
等到,诸神的声音从垭口经过
影子与经幡一起飞舞
归隐
如果夕阳是用来端正姿态
那么,过早地雪染鬓角
又有何惧?
世界不会在意,谁欠了多少次转身
谁又能指责,痛饮的每一口烈酒
燃烧中现出了多少磨难的原形
生命卷起的脐带渗着血迹
茁壮成长的树苗弓着腰板
我还需,填满欠下的器皿
直到掏空所有妄念
像被用旧的木碗
让世间的空
都归隐其中
草木春
与草木保持平衡,骨头在行走中自由生长
谷雨来时,我能养活的只有仙人掌
不去证明,谁的花期会影响谁的季节
也不执着向大地讨要时空的脊梁
你在你的繁华中放下行囊
我在我的山水间洗尽铅华
“是谁在思惟一切皆幻?”
那萨,又名那萨•索样,女,藏族,青海玉树人。中国少数民族作家学会会员,青海省作家协会会员,鲁迅文学院第二十期少数民族文学创作班学员。作品散见于《诗刊》《民族文学》《诗潮》《青海湖》《诗林》《大观东京文学》《康巴文学》《贡嘎山》《白唇鹿》《格桑花》等刊物,入选多个年度选本。获第三届蔡文姬文学奖,2015年度玉树民族文化保护文化新人奖 、《贡嘎山》2015年度优秀作品奖、第三届唐蕃古道文学奖。出版诗集《一株草的加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