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后作家索南才让看上去有点瘦,皮肤黝黑,特别有精气神,与“地地道道的游牧人”身份很匹配。他的另一重身份是“才华异禀的小说家”,凭借小说集《荒原上》,喜获第八届鲁迅文学奖。迄今青海文坛,他是“鲁奖”第一人。
索南才让,蒙古族,1985年出生于青海,中国作协会员。主要作品有长篇小说《野色失痕》《哈桑的岛屿》,小说集《荒原上》《巡山队》等。曾获华语青年作家奖、“《钟山》之星”文学奖、青铜葵花儿童文学奖“金葵花奖”、青稞文学奖及青海青年文学奖、青海省政府文艺奖等多种文学奖项。
2023年3月13日下午,南京西善桥街道联袂本地企业南京止一堂文化旅游发展有限公司,推出的“在世界文学之都与文学大家面对面”系列高端文学活动进行至第十三回,索南才让以特邀嘉宾身份出席,与扬州大学文学院教授、学术主持李徽昭就文学创作展开坦诚对话。
不想被贴标签
“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就在青海德州这块广袤无垠的草原上,索南才让一边放牧一边写作,用自己的文字把草原的声音回荡于天地之间。
李徽昭在开场白中说:“‘在世界文学之都与文学大家面对面’系列高端文学活动办到第十三期了,前面有50后、60后、70后作家,今天来了一位85后作家索南才让,这个名字明显是有一种少数民族的草原风情,除此之外更深刻的是《荒原上》这本书的内容,也让我们看到雄性气质,内容很干净,跟城市生活有非常强劲的反差。”
索南才让起身向大家致谢!他说:“首先跟大家说一声抱歉,因为我感冒了,嗓子不太好,要请大家包涵。我是青海的一个蒙古族牧民,名字就像李老师说的是一个藏族的名字。先介绍一下这个名字的意思,索南才让他翻译过来就是富贵长寿的意思,寓意很美好,因为这个名字是我的祖父给我起的,他对我抱有这样一种美好的愿望,希望我能够富贵长寿。”
第一次来南京的索南才让,觉得南京无论是历史文化底蕴还是其他方面都很不错,总体感觉南京跟青海完全是两种概念,尤其是对比他生活的县城来说。“我生活的小县城到6月份的时候还需要穿棉衣,但是昨天尽管那么冷,路上还是可见有人穿单薄的衬衫跑,我是高原来的我冷得不行,他们不冷我就感觉很奇怪。”
李徽昭说,在您成名之后,很多人会不会对您有一个标签,说您是一个少数民族的80后作家,对这样的标签您有没有过类似的担心?
“担心是有一点,我是不太愿意被贴一个少数民族或一个牧民作家这样的标签,我觉得应该得到更宽泛的认识,不能因为一个作家的出生,一辈子写一个题材的东西。我不知道我以后将来会不会还继续写草原题材,有可能我会写一些海洋题材也说不定,这是根据我的兴趣,有可能某一天就写农耕题材的作品。我觉得被称之为作家就足够了。”索南才让说。
李徽昭认为,《荒原上》这本书里所呈现出来的故事都带有一种雄性气质,比如这里面的主人公基本都是男人,而女性在这里面相对呈现是比较少的,是不是女性在草原的游牧生活中相对是处在一个被支配的地位?
索南才让直截了当地回答说:“女性并不缺失,她们对于草原来说可能是更不能缺失的一部分。草原的生活状态是这样,男性一般都不怎么管家里的事情,就包括放牧在内很多时候都是女性在做这些事,包括家里家外的。草原上的男性喜好喝酒,在这种情况下女性就显得特别重要。草原的女性其实特别值得书写,她们的那种坚韧度和毅力性是很多男人都不具备的。”
精神上的改变
《荒原上》这本书的名字也是以中篇小说为题的,这个是非常有意思的,荒原我们都知道在西方文化当中专门有,而且荒原在鲁迅的诗里呈现一种绝望感,在西方文化当中是对城市文化的反思。但索南才让的荒原其实是一个真实的故事展开的空间,但在这个空间里面有很多友情、爱情撕扯,也隐含了一种人与人之间情感关系的审视、探讨或人性的一种书写和追问,这其实是非常深刻的。
索南才让介绍说:“其实《荒原上》刚开始写出来的时候不叫这个题目,但是在后来重写的过程中因为我对这个文本的思考发生了变化,所以我起名《荒原上》,当时觉得这可能是最贴切这个小说的一个名字。首先它就是在一个荒原上面,视觉所及就是一个荒原,但是它又折射的是另外一个东西,我们是在去灭鼠,那个灭鼠是成百万的,以百万计的种群,它在我们所谓的荒原上很繁盛地生存着,它就很讽刺,它讽刺的是牧人的心境,其实真正的荒原不是外面的荒原,是牧人的心的荒原。”
《荒原上》里面写到的比较多的就是《平凡的世界》《白鹿原》,这个小说里还写到主人公复述《白鹿原》的情节,能够看出来索南才让受到这些小说的影响很大。对此,索南才让说:“我真正接触的第一部文学作品就是《平凡的世界》,它更多地给我的是一种精神上的冲击力,在那之前我不太考虑自己的将来,不太会对未来做什么规划,做一些思考。”
大约是2003年、2004年那段时间,路遥的作品《平凡的世界》对索南才让产生的影响力,导致他精神上的改变。他被故事所吸引,包括文学性、技巧性这些。
在读《平凡的世界》的过程中,他给我打开的世界是之前从来不曾想过、经历过也没有什么机会体会,都是很新鲜的,包括各种世界名著都一样。
《荒原上》里面有很多地方突破了类型的限制,包括故事的结局给人想象的空间比较大。这里面又紧跟一个问题,就是现在青海的文学阅读、文学创作的状况可以跟我们分享一下吗?
索南才让说:“青海的阅读我感觉还是有点弱,这是事实。因为阅读书籍的人本身就少,再加上其他的事情他有心去阅读但没时间。青海写作者其实也挺多,我估计应该有两三千人。这两年因为生态保护的概念提出之后,对青海的文学也产生了影响,跟我一样的很多作家都面临生态写作这个观念的转变与探索。”
很多人都说索南才让是天生的小说家,他表示,和很多人一样,他的写作同样不可避免地经历了从生涩到成熟的过程。他形容自己最开始写作的5年是实习期;中间的5年则是过渡期;最近这5年进入到成熟期。“我知道自己想写什么,为什么要用这样的方式去表达这样的东西。”
索南才让坦言自己是一个有野心和抱负的作家,想要写出经典作品、传世之作,“野心与抱负是一个作家最强大的动力,是他历经艰难向前冲刺的保障。我不能接受自己写作一辈子而没有好作品,那样的话我就是一个彻彻底底的失败者。”
特别的读者
索南才让做客西善桥“在世界文学之都与文学大家面对面”活动,讲述着《荒原上》里的故事:六个年轻牧民为了保护牧场而进山去灭鼠,在冬天的寒冷荒原中,燃起几簇小小的火苗。
金嘎对卡尔诺说:“垭口那边有一个惹人心疼的藏民姑娘,你想不想认识?”那个叫做银措的姑娘热情而细腻,最终她为卡诺尔留下一封信,却是充满感情却又没有任何理由的永别。
最后走进茫茫雪原而选择死亡的金嘎,源于同伴确罗不知深浅的日常调笑,引起我们对草原上“坏孩子”的定义和思考……
索南才让并不讳言在写《荒原上》时面临的焦灼感、幸福感和愉悦感,只有经过努力的作家才能拥有这些感觉。这些真实的对话也深深打动了现场的读者。
一位名叫胡咏梅的读者,也是一位写作者,特意赶来见索南才让,因为两周前她去青海出差,和当地人聊到了他,却没有机会见面,她当时还想能不能有一天见到他。没想到机缘两周后就来了。
胡女士告诉索南才让:“《荒原上》放在我的桌子上,儿子把它读完了,并在他的作文里面引用了您的某个文段,当时受到了语文老师的表扬,我当时不知道,因为老师开家长会的时候分享了这个故事给我们听。”
她感慨地说,生活中一些美好的事不是刻意安排的,索南才让老师的力量不是用嘴说出来的,是踏踏实实用脚走出来的,我觉得这是文学的力量。
胡女士讲述的这段经历,在索南才让、李徽昭和读者中产生共鸣。李徽昭说:“真诚是非常重要的。《荒原上》也是一个真诚之作,因为他跟经验有关系,我们现在面对自己个人的经验很多时候缺少反刍、反思,而像胡老师刚才说到的对孩子和书的真诚,真诚和真诚之间很容易打动,真诚和虚伪之间中间隔着千沟万壑。”
主持人衡璐坦言,人容易在无聊单调的时间里迷失,也会在孤独的时间里自我成长。面对世间纷扰,导演贾樟柯在《贾想》这本书中是这样理解的:忠于自己的感觉,认真做好每一件事,不要烦,不要放弃,不要敷衍。画家陈丹青靠的是一笔一笔地画画,导演贾樟柯靠的是一寸一寸的胶片,索南才让靠的是每个文字组成的故事,与大家共勉。
来源:凤凰网江苏(撰文/梁平 摄影/范素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