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爷爷着一身白皑皑的氆氇袍子，灰白的头上顶着一冠次仁津果帽，走进了我和母亲睡觉的房间。我们仨把昨天剩下的粥吃完，母亲就在我和爷爷的右肩点上糌粑便送我们出门了。泪珠一颗颗湿润了母亲的脸颊，滴滴雨珠浸透了自村边延至远方的小路。我和爷爷随着波光粼粼的小道向前迈步。小道左右的田里长满了茎秆与我同高的青稞，脚下的小径也被不知其名的杂草簇拥。

那蒙蒙细雨停息之际，金灿灿的太阳开始从云中露出。太阳匀匀的光将我俩的影子向前拉远。现在，两个长长的影子成了爷爷我俩唯一的旅伴。我俩一步一步走了很久后便到了一座铁索桥前。虽不见铁索桥的另一端是否系在那头的崖上，但一端缚在与我不远的岩壁的铁橛上。爷爷背我上肩渡过摇摇晃晃的桥

没进院门之前，爷爷摘下帽子装进口袋里，解下红缨所系的辫子后细声念诵着真言。母亲与爷爷本就喜欢这样，在我长大的村子里也是一样。有时爷爷念着念着就会睡着，但也会念着念着从梦中醒来。看见爷爷的样子，虽然没戴帽子，我还是抓了抓自己的脑袋，双唇也学着念叨了一下。爷爷好像也看见了，笑着摸了摸我的头：“旦增果尔布，好好朝拜呀！”我点头示意，答应了爷爷。

一进寺门的墙壁上绘满了奇形异彩，虽然有些画已变得模糊，但其中红色的力士于壁画之中却格外显眼。今早的晨雨虽落，但他身边仍是熊熊的火焰，若非檐槽里流淌着湍湍的水，他头上的火焰好似本无灭法。火红的脸上长着两个弹丸大小的目珠，又黑又密的胡须刚好遮住了他的半张脸。尽管他处处都出人意表，但使人恐惧又惊奇的却是居于他手中的那条蛇。那条棕蛇缠于他一只手的前臂，纤细的尾巴垂在他硕大的腹前。蛇首穿过他的掌心，在拇指与食指之间轻轻地向外张望，血色的嘴里伸着靴带似长长的舌。那简直与活的一摸一样，我看着看着便像是能够感受那条蛇的所有——那动作与速度，还有那恐惧。

“爷爷，他是谁？”我拉了拉身旁爷爷的衣角，问道。“哪个？”爷爷低头看了看我，反问道。“手中把有蛇的那个人。”我的手指指向他的方向，说道。爷爷看了看壁画，说到：“他是死后的施怖者，那蛇是他的法器。”我虽没有清楚那句话的意思，却还是点头示意明白。死是什么呢？我盯着施怖者他手中棕色的蛇，左思右想。但始终没有找到一个令我信服的答案。虽没有找到答案，爷爷却在不知不知觉中抓住了我的手将我带进了寺院里。

进寺之后的那天傍晚，爷爷便抛下我回了家。我和尼玛叔叔把爷爷送到了铁索桥旁。“尼玛，让孩子有所学识，这是我的期望，也是你已故兄长的遗愿。”爷爷今天翻来覆去说过的这句话又重复了一遍。时而刮来的风舔了舔爷爷山羊尾巴似的胡须。叔叔搀扶着爷爷手答道：“这您不用担心，我定不负所托！”爷爷弯下腰头对头地对我说：“听尼玛叔叔的话啊！”，说完便给了我几块毛糙的干酪。最后，爷爷在铁索桥的那头挥了挥手就回家了。我俩虽然亲身走过那条爷爷脚下的小路，但从远处却像是径直地走进田野当中。我在桥的这一头，目送走进薄雾缭绕的田野之中爷爷的那道背影。没过一会，氆氇织的白袍与那田中的薄雾混为一体。我迟迟没能分清那面的白是爷爷还是薄雾。

那晚，我是否将那薄雾之中的田野当成了死亡？有一次，母亲在那薄雾缭绕的田间除草，我却沉迷于玩乐。没过一会儿，母亲那头传来一声尖叫。我立刻跑到母亲跟前，问到：“怎么了，妈？”“有施怖者！有蛇！”母亲气喘吁吁地答道。那时，杂草深处就有一条棕色的蛇弯弯扭扭地挤在嫩芽之间。是的，错不了，我和母亲那次碰到了他的法器。所谓的“死亡”确是薄雾之间的田野。爷爷未到家之前，不仅要经过那迷雾缭绕的田间，也一定遇到了那烈焰着身的施怖者和他那手中的法器——棕色的蛇。我心中如此想到便开始担心发已灰白的爷爷。“爷爷经历过风风雨雨，它是伤害不了的！”“爷爷是男人！不会像妈妈一样怕蛇！”忧心许久后，我安慰着自己，便打了个滚准备睡觉了。

“爷爷是男人！我和爷爷一样是站着方便的，但我害怕。”我听见了自己不禁意间流出的细言碎语。叔叔躺在床头正打着呼噜，但那红如烈火，目如弹丸，尤其是那缠于他手臂之上的棕蛇逐渐浮现于我眼前。棕蛇的蛇首或是突然从他的手中解脱，或是他故意放开，伸着靴带般的舌头，静静地从壁画上落下，沿着我和爷爷于晨间爬过的木梯、爷爷虔心转过的玛尼经筒的栏杆，很快我就感到它在我跟前扭捏。我虽然紧闭着双眼，但时不时会有一个不大不小的飒飒声响渐渐靠近我。靠到我身旁之后，棕蛇未到我床下之前那声音一直没响。突然的慌乱和恐惧占据了我的全身。那晚，我不知不觉地便失于睡梦之中。

2

尼玛叔叔说：“已经三十多个日夜了。”棕蛇也在我的床下睡过了三十多个夜晚，那首晚睡梦之中的厌烦与恐惧、沮丧与疑惑，所有都还伏在我的心底。“都三十多天了，你还不会顺顺溜溜地念完那三十个字母，真是奇了怪了！”叔叔又一次说道。我并非没听叔叔的话，是真的不知道。每当我不知读写字母的时候，就会想起被田野断隔的村子。叔叔说那是你我的故乡，不能这样称呼。不论如何，我格外地想念被田野间隔的爷爷、母亲，还有德夏嘉贝。在口试叔叔前几天教过的字母的时候，叔叔问我：“Ka下面是什么？”我回答：“是Kha（嘴）”，叔叔的脸上才有了一点暖色，“那Kha下面是什么？”我毫不迟疑地回答到“是下巴”。从那时起，除开睡觉和吃饭的时间，叔叔经常对我念着“求知疏逸”，絮絮叨叨、喋喋不休地让我学习读写。如此，白天在叔叔严肃的表情之下，晚上又在施怖者棕蛇之上的次次畏惧中，我被迫在爷爷认为是最舒适的寺院里生活。“吃完了糌粑，就到外面读书去”，叔叔的黑脸又朝着我说道。

太阳温柔的光照着我的身子，我就拿着字母表的一页，边晒着太阳边学着拼读。不知道了什么时候，突然响起了那平时听不见的噪声。我立刻将一双目光投向寺院旁的小道上，真是有一个绿色的妖怪朝着寺院附近奔来。妖怪的速度正如爷爷所说的谁也无法匹敌，紧盯着看了一会儿它就到了罗布山的一角，我冲进僧舍里叫喊到“妖怪来了！”叔叔立即从窗子里探出头去看了看外面，说道“那不是妖怪，是汽车”。爷爷说那是妖怪，叔叔却说是汽车，那到底是什么呢？如果不是妖怪，叔叔的脸为什么换了一副表情。我看着叔叔眯着眼睛拔着胡须的样子，这样想到。一会儿，一个小沙弥叫走了叔叔。叔叔临走前，叫我待在这里，其他地方一步也别迈出去。我也就关上小门安安静静地待着。挤进窗子缝隙的阳光横着照在叔叔还没有念完的经书上面。

妖怪打早就走了，日落西山却也没听见叔叔敲门的声音。我实在等不住，一出门，除了寺院里的老狗、寒鸦就看不见、听不到任何东西。“尼玛叔叔去哪了？”“叔叔真不要脸，在爷爷面前吹什么牛说什么不负所托，看现在把我扔这了吧！”“不会是身披袈裟的叔叔他们被妖怪用法力变成了穿着黑色羽毛的寒鸦了吧？他们只有一个相同的地方，就是寒鸦的嘴和批单的颜色一般红。”我又看了看，原来寒鸦的脑袋一伸一缩的样子和叔叔念诵经文时的模样是如此的相像。我用食指指着立在鞭麻枝上的寒鸦数了数，之前叔叔说过和字母声调一样，寺院里也有三十四个和尚，但怎么数寒鸦刚刚有三十个，只有字母的数。“那么四个声调飞到哪里了呢？叔叔是其中的一个吗？”我一边审问着自己一边迈步到院子里找叔叔。出院门的一刻，奇怪的下意识又让我生起了再看一下墙壁上棕蛇的想法。

不知不觉间，我看着棕色的蛇过了很久，忽然一片黑布罩住了我的脑袋，也不知是谁把我放在肩上就抬走了。我的眼前只见着夕阳西下般模糊的景象，耳朵也只有呼气的声音。我感受得到我小羊羔似的心的跳动。“烈火着身的大肚子不会是要把我带到薄雾里吧？”“那叫死亡吗？”“那蛇什么时候会缠着我的身子？”我一而再，再而三地问着自己，最后，身疲力竭，舌头也变得干瘪。

3

不知为何，隔日醒来我已经到家了。之后，我向爷爷和母亲问了许多遍，他俩不约而同地回答一遍过后便不再理我。到家以后，我发觉爷爷有了些许的变化，至少，爷爷没在念叨真言。母亲也是。“旦增果尔布，我说过很多次了，不可以问叔叔去哪了、你是怎么回来的”，爷爷重复那句话回答了我。听过那个回答许多遍过后，我现在开始讨厌慈眉善目的爷爷。“还有，不要告诉任何人你在寺院里学习过”，爷爷继续瞪大了眼说道。刹时间，爷爷的眼睛像壁画上施怖者的目珠，让我不禁有些畏惧。“知道了”，我简单地回答后，就到打谷场玩去了。

玩了好久也没见其他玩伴过来，德夏嘉贝装作知道什么似的：“他们是去寺院了，我们俩也走。”我俩踩着前几天经过的小路朝寺院的方向笔直走去，那小径虽然没有什么变化，路旁的茎秆却长得比我还高，不时微风使它们摇摇摆摆。路上碰见了许多乡亲，他们大多抱着一两个椽子，在酷暑的天气下汗如雨下般地朝着村子的方向返回。帮我们过桥的也是一位乡里，他说：“两个孩子多加小心不是，正在拆寺院，碎石尘土会落到身上的。”鼓声振振传来，我俩就没有搭理他，迈着快步钻进寺院里了。

村角的疯子看到我俩就从上面的石梯跳了下来，背后的久美一众也边敲着鼓边嘶吼地从打谷场堆高的麦芒般的经书上踩着跳了过来。“果尔布大鼻子，看，这些壁画里你最害怕哪个？”疯子拍着我的肩问道。我扭头一看已是千疮百孔。他的脸已无法得见，我就指向从他手中露出的蛇首。正中下怀似的，他叫喊着发号施令：“没错，我们到现在也没注意到，小弟们用石头砸！”就像冰雹打在岩壁上，我们一再把石头砸向墙壁。给棕蛇的蛇首弄出了个大洞后，我们把鼓槌捣烂做成了轮子，玩着就回了家。

母亲今晚还是把装有野菜汤的陶罐放在土灶上加热，我太累了也就直接把头放在爷爷的膝盖上休息了。“有施怖者！有蛇！”母亲大声叫着，汤勺也给甩开了就跳了过来。抬头看时，棕色的蛇在墙壁的酥油花那里慢慢地扭动着。不知爷爷怎么站了起来，抓着蛇的尾巴就从木门出去了。我也跟着爷爷。登上吉祥峰顶的白月照亮着我和爷爷脚下的路。那晚爷爷把棕蛇扔进了洪水冲刷过后的峡谷垭口里。中午，我站在疯子的旁边指着棕蛇，乱石则飞向了它的脑门。晚上，棕蛇认得我似的找我来了。要是爷爷不在，棕蛇一定会缠住我，之后，红如烈焰般的他也会来到，然后又把我带到一个地方，可能把我带到薄雾缭绕的田间，或是寺院的残壁旁，或是叫做“死亡”的一个更加遥远的地方。

我现在能猜着尼玛叔叔也是被他俩带走了。这世间真的有比他俩更加厉害的存在吗？

隔日，爷爷瘸着腿走进了我和母亲睡觉的房间。之后，整个夏天都过去了也不见爷爷的脚有所好转。爷爷的脚无缘无故地就瘸了。不止这样，夜后伤痛变得更加严重，呻吟声在狭小的房间深处回荡。秋收虽然如火如荼，爷爷除了帮着绑绑麦秆外就没能做成什么。秋末的一晚，夜深人静，我和妈妈站在木门外偷偷地等着什么。秋风瑟瑟地刮来，屋里的爷爷传来哼哼作痛的声音。突然出现的奇怪的客人到后，母亲毕恭毕敬地把他请进了屋里。

乡里戴在手上、挂在脖子上的念珠丢失了许久。迷暗的油灯下，从他衣服内包里取出的璃珠闪闪发光，垂落的计绳就像抹了酥油的德夏嘉贝的面颊。他在爷爷跟前坐下，一手提起疼痛折磨的腿，另一只手拿着圆镜东张西望地说道：“不好，脚给蛇缠住了。”我立刻看到脚上却什么也没有看见。他的话根本上停息了爷爷的哼哼声。“大概是得罪了灶炉的‘鲁’”，他左顾右盼着两眼落到了灶炉之上。“怎么办？三宝知！”爷爷没说那后半句话已经很久了，这才边问着说道。他盯着结着垢渍的镜子一会儿后，“疼的时候就拜炉子，暂时只能这样。那蛇没想让你好过呀！”真是，待在寺院里的时候，我怎么没想到拜床榻呢？三十多个夜晚那蛇也没让我好过。听了他的话后，我一再数落着自己。从那晚开始，爷爷觉也没睡就拜起了炉灶。秋静悄悄地走了，时不时我也在爷爷旁拜着。

4

老牛赶上山回家的时候，爷爷还没有起来。我在爷爷旁边坐了一会后，小声地说道：“爷爷睡得真香！”说着就回到了房间。房间里妈妈正在静静地呜咽，“干嘛哭哭啼啼！多晦气！”这句话是平常我哭鼻子的时候也有对我说的，我也就学着爷爷走到母亲身边说道。母亲颤颤巍巍地抱住我：“你知道吗？爷爷走了！”甩开母亲的手，我用长长的拨火棍拾火跑到爷爷的跟前。黑暗的幕布没有盖住小小的房间前，我反复在爷爷的身边寻找也没有见到他们两个。掀开被盖后，看向脚上也根本没有被棕蛇缠住。棕蛇和红色的力士虽然与死亡有关，但他们并没有到来。“是爷爷睡着了还是母亲弄错了？”我心中这样想到。 

黎明的阳光升起、白日的喧嚣到来、黄昏的霞光盛开，已至第二晚，爷爷还是没有从安柔的梦中醒来，母亲的泪水好像也终于流完了。天暗了，村道上地流浪狗还在睡觉的时候，母亲就在爷爷床边的墙角挖出了一个供灯，立好灯芯，倒满灯油。母亲点亮了酥油灯便双手合十，细声念诵着真言。供灯边，母亲脸颊上的条条泪痕开始变成田间的沟壑。

第二天，找遍了屋里屋外也不见爷爷的身影。“爷爷去哪了？”我对正在给老牛喂草的母亲问道。母亲望着寺院后山顶上，“爷爷是走了。”说着泪痕的沟壑就又被渠水给灌满了。灌满的泪水就从脸颊溃散，一滴滴地掉落在老牛的针毛之上。那和爷爷出门时，雨珠滴落在爷爷白皑皑的袍子是多么相像。我还没有睡醒的时候，棕蛇他们两个就到了家中，母亲定是像现在一样丢了神似的，一次也没能用着我放在爷爷枕边的拨火棍来击赶他们，就是他们两个在爷爷的脸上盖上黑布后把他带到了山后的。“爷爷什么时候从山后面回来？”“很快就会回来的。”母亲泪流满面，边擦着边回答到。一颗摇曳的泪珠在母亲的眼眶里打着转。唯有爷爷住在比我和母亲还要遥远的山后。

从那开始，我就会带着一瓶满满的酪汁整天在临近铁索桥的我家的田间之上，等待着爷爷从寺院的后山归来。每次方便的时候我都会从自家的田跑过去走到他家的田里解决。没有那么多的原因，只是担心爷爷从山后回来，春时耕田的时候会弄脏脚而已。天阳快下山之际，我回过头跟着自己的影子回家，要是爷爷还在，我的影子才能比过爷爷的身高。许多个夜晚，我也梦到了许多的梦。梦里我已经到了铁索桥的那头，梦见在山头寻觅着爷爷。最后，每每看到爷爷就会滑倒，接着或从悬崖上落下，或是摔进邬郁的母亲河里，也就多次从梦中惊醒。

“很快就会回来。”很长一段时间过后，我觉得是母亲在欺骗自己的宝贝。山顶的雪融化成水流进邬郁的母亲河里，爷爷也没回来；他家帮忙耕种的田里结出了麦穗，爷爷也没有回来。尽管如此，我还是像往常一样在田间地头坐等着爷爷。

寺院的后山头被薄雾笼罩的某个早晨，我心中感觉到模糊的薄雾之中，好像爷爷注视着我。直到缕缕阳光开始照在麦穗上，滴滴露珠和层层薄雾消失在虚空中的时候，被带到虚迷的山后的爷爷才变得明显。我揉了揉眼再看向山头。铁索桥方向拉直的小道上爷爷正在走来。我拉了下耳朵试了试这是不是梦，我也感觉到了热烘烘的痛。爷爷真的在回来。我开心地跳了起来，跑向铁索桥的方向，我觉得我的脚变成了翅膀飞了起来。那一刻，整个田野在我身下又摇又摆，所有的麦穗都在为我等到爷爷而点头感到欣慰。飞着飞着，我感觉到我和爷爷呼出的气相遇了，感觉到爷爷呼气的声音穿过我的耳朵回荡在我内心的深处。“爷爷终于回来了！”我用力地从爷爷的膝盖抱住他。爷爷却什么话也没有讲。我疑惑地抬起头望向爷爷的时候，我才发现站在自己旁边的并非是爷爷，而是身穿俗衣的叔叔。

“叔叔，他俩什么时候才会放掉爷爷？”我不敢看叔叔那黯淡的脸，低头问道。叔叔还是没有回答一句话。就是这样，棕蛇他们两个把尼玛叔叔带到山后一年就释放了他，但过了很多年还是没有放爷爷回家，而我也就固执地等啊等，没能等到爷爷，却等着把我从母亲被窝里移出的尼玛叔叔。

作者简介：索朗列谢，1999年生于日喀则邬郁。中央民族大学中国少数民族（藏）语言文学专业本科在读。中学阶段，曾先后于区内学生征文比赛中两次获奖；2016年于青海藏文报举办的全国藏文中学作文大赛中获三等奖。本科阶段，于2020年青海藏文报举办的第三届全国藏语短篇小说比赛中，以作品《幼年之时》荣获一等奖。

译者简介：泽仁当周，中央民族大学中国少数民族（藏）语言文学专业本科在读，曾英译汉《卡尔梅如何来到欧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