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的天空灰蒙蒙的,没有一点光彩,狂风在校园里肆无忌惮地乱跑、怒吼,震得玻璃窗都发出沉吟的哀求。狂风又从窗子闯进教室,使得吊灯左右摇摆,让人一阵心惊。有的同学埋怨咒骂着狂风,有的同学则抬头看着吊灯,似乎害怕它掉下来砸到自己。这时,我注意到我的前桌坐在吊灯下却全然不惧,发呆并乱翻手中的课本。
老师让人关闭门窗,教室里顿时安静下来。老师又拍了拍讲台,示意让所有人看向她。
我们都遵从了老师的指令,只有一个人。
一颗粉笔从老师的手中快速飞起, 我以为老师要打我,快速低下了头。而粉笔却以每秒几米的速度落在我前桌的头上,我暗暗松了口气。
老师用犀利的眼神盯着我的前桌,她说:“某些同学啊,开学都已经两个星期了,还是无所事事的样子,这将来可怎么办呐。”我的前桌抬起头,但没过多久又低下了,或许是因为心虚,将头再深深低下,都快碰到桌子了。
老师收回目光,对着全班说道:“还有一年多的时间,决战的时刻就到了。你们看看自己上学期期末的那个成绩,这样下去高考不得全军覆没啊。”
……
坐在最后一排的格勒同学,向来是我们班抬杆最厉害的,刚进入校园没几天就已经全校闻名。这时他站了起来,像一位据理力争的谏臣。他说:“老师,这次考试全校高二年级可都没有考好呢,几位任课老师也说这次的考题存在很多问题,所以没考好也是情有可原吧!再有,这次考试又不能代表多少,只是一次期末测试而已。”
他的仗义执言得到了全班同学的喝彩,我们哄然大笑。他自己也似乎将自己当成了英雄,以战争中胜利者的姿态抬头挺胸傲立在座位上。
老师略微不悦地说道:“格勒,你还好意思说,看看你自己的成绩。不找找自身的原因,却反过来说试卷有问题。你给我站到后面去,好好反省一下。”
格勒这位英雄低下他高贵的头,像是打了败战的士兵,再次走到那个熟悉的角落。这让我不禁想起唐吉坷德,那位“勇敢”的骑士。
“下课时间到了,老师、同学们,你们辛苦了!”
下课铃声盖住了老师的声音。
老师无奈地说道:“好了。今天是周六,大家回去之后好好休息,自己合理安排好时间。不要忘了我刚才说的,好好学习。另外上街时注意安全,下课!”
班长高喊:“起立”
老师:“同学们再见!”
全班齐声说:“老师再见,谢谢老师,老师辛苦了!”
老师又对着我的前桌说:“你到办公室来,我有话对你说。”紧接着老师走出了教室。
同学们陆续离开了,我喊了前桌一声,他回头看我,我对他说:“你刚刚怎么回事,老师可有点生气了,你要小心一点。”他点了点头,跟在老师的后面,朝办公室走去。
下午两点,我在寝室门口看到他。他背着一个黑色的书包,刚从教学楼出来,我不知道老师对他说了什么,他始终低着头,如机器一般。
“嗨!你去哪?”我叫住他。
他抬起头看我,脸上没有表情,叹了口气说:“还能去哪,回寝室呗!”
“你有什么事情要忙吗?”
“没有吧”他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波澜。
我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对他说:“那好,你在寝室等我。我去买点吃的,咱俩聊聊。”
也没等他答应,我使朝学校的超市小跑过去。
这时,我打了个电话。
等我买完东西回到寝室,他正坐在他的床铺上。此时,寝室里没有其他的同学。
我把一袋零食和两瓶饮料放在他的床铺上,坐在了他的对面。
“聊聊吧!”我问他,又或者说是在通知他。
许是他也需要一个人倾诉,便点了点头。这使我有点惊讶,因为在我的认知中他从未向别人倾诉过心声。
“聊什么?”他率先开口问我。
“为什么开学到现在,你一直心不在焉,感觉像丢了魂一样?是这次放假发生了什么吗?”
“你应该知道我上学期的期末成绩吧。”
虽然老师只告诉了我们自己的成绩,但是关于他的成绩我多多少少也听说了一些。据传上学期期末考试,他的排名直接从班级前十掉到了班级四十多名。
我点了点头:“听说了一些,但这也比较正常啊。按理来说,你也不用这样吧。而且,你的努力我们和老师都是知道的。”
他摇了摇头,有些无奈。他说:“要只是这样,我自然也不会这样的。我还是跟你讲讲我的事情,听完后你也许就知道了我为什么会这样。”
我点点头,开了一瓶饮料给他,他接过后喝了一口,润了润嗓子。我看着他,竟发现他这时有点像《格萨尔传》的说唱艺人。
“期末考试完后我心情不是很好,总感觉心里沉甸甸的,那时候唯一的感觉就是考砸了。考完试第二天我们就回家了,值得庆幸的是考试成绩还没有出来。就这样,我在家中平安的度过了三天。放假后的第四天,我跟朋友一起到定曲河边的草地游玩。中午,天空中突然下起了蒙蒙细雨,马上又变成了倾盆大雨,我们赶忙回家。
到家后,我发现气氛不太对。父亲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一根香烟正恶狠狠地盯着我。我没有太在意,从洗漱台上拿起毛巾擦干头发。父亲将香烟丢进火炉里,朝我走了过来。我将毛巾放在洗漱台上的水盆里,问他:阿爸,有什么事吗?
他说:你们班主任的消息看了没有?
我回答说:还没呢,刚刚出去跟朋友一起去玩,手机忘家里了。
他又说:那你先去看看。他的语气中透着浓浓的火药味。
我应了一声,便回自己的房间将手机拿了出了。发现班级微信群未读消息已经达到五十多条了。班主任也给我发了三条消息,我连忙点开,第一条消息赫然是我自己期末的成绩,结果和我预想的差不多——惨不忍睹。第二条消息里班主任说我这次班级排名直接掉到了四十多名,成绩也比上次下降了近百分。第三条消息则是班主任让我假期里不要净顾着玩,好好总结自己这次考差的原因,然后好好复习。
我终于知道了他为什么会是那么一副表情,显然之前老师已经给他打过电话了。我正在思考如何度过眼下的难关之时,父亲走了过来,他的表情依旧是那么的冷,像寒冬腊月的冰块。
我 想好好的跟他解释一下,或者说是为我自己找个借口,但半天都没有能吐出一词半句。这无疑使父亲更加生气了。我不敢抬头对上他那凌厉的眼神,低着头,眼泪不觉已在眼眶中打转。
啪,一道响亮的声音在房间中响起,发出声音的正是他的手掌与我的脸颊。他打了我之后,我心中却产生了一丝莫名的坚强,原本要从眼眶溢出来的泪水突然消失了,并且竟鬼使神差的抬头看他。这在他的怒火上面浇了一勺油,紧接着,又是一巴掌招呼在我的脸上。
他拽着我的胳膊将我拉到客厅里,对母亲说:你看看,你看看。这就是你的好儿子,全让你给惯坏了。他这次的成绩,连总分的三分之一都没达到,再看看村寨里跟他一样读书的孩子。
这次母亲也没有反驳他,确实,母亲应该也找不到替我说话的理由了。
打,一贯是父亲教育我们的方法,确实,这也是最直接有效的办法。以前,每当父亲要打我的时候,母亲总会挡在前面。反驳父亲的时候,她总是会将我的优点扩大化,而缺点一句带过。他们结婚二十多年了,用母亲的话来说,父亲放个屁她都知道往哪里飘。
父亲没有再打我,或许他知道如今的我,已经不能用“打”来教育了。他指了指我旁边的沙发,让我坐在那里。平常我或许不会听,但现在我怎么敢忤逆正在气头上的他,于是乖乖的坐在了沙发上。他坐在我的对面,喝了一口酥油茶,像是在平复心中的怒火。那口酥油茶,却似乎也有我不知道的奇效,父亲的表情平缓了许多。
父亲微眯着眼睛盯着我说:下学期你就不要去上学了,去了也是别白白浪费钱。以你的成绩,未来肯定是端不了国家饭碗的,倒不如现在退学,还可以早学一些农活技巧。你看看我们村里那些没找到工作的大学生,现在不还是要在家里干活,但是大好的时间都浪费在了读书上,现在完全就是废人一个。所以你也不用读书了,以后就在家里干活,至少能有一口饭吃。
我直接惊吓住了。
我说:我,我,我不想退学。我低头吞吞吐吐的说。
父亲没有想到我会拒绝,似乎有点不相信自己听到的话,微微起身将右耳伸到我的面前: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我说我不退学。
父亲心中的怒火又燃烧起来了,他说:难道你还想继续浪费时间吗?
我说:我怎么浪费时间了,读书就是浪费时间吗?
父亲说:对于成绩好的孩子自然不是浪费时间,但像你这样的难道不是浪费时间吗。你看看村里跟你一样大的孩子,都已经结婚生子,在家中独当一面了。现在你只有两条路。第一是去寺庙里出家当和尚,那样至少有一口饱饭吃,而且受人尊崇。第二是在家先干个一两年的活,然后我帮你物色一个好人家,你去给人家当上门女婿。
我说:我说了,我不会退学的,至少要读完高中。
父亲说:你这孩子怎么就不那么不听话呢,我是你阿爸,我会害你吗。
不管我遇到什么事情,父亲便直接替我做了决定,而他总是会说我是你阿爸我不会害你。
此刻,我内心中产生了巨大的委屈,我哽咽着对他说:您每次都说为了我好,去年学校组建艺体班,那时我多想参加,老师也说了我的身体条件非常的好,这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但是您怎么也不同意。您知不知道,上一届的艺体生很多都考上了大学,您这是为我好吗。
父亲说:你们的目标只是考一个大学吗,你们将来是要找工作的,跳舞能有什么出息。你想继续读书,好啊,你现在也成年了,有本事自己去挣学费啊。
说完父亲气哄哄地起身准备出门,母亲拉了他一下,却被父亲甩开了,要是放在以前,这种情况在我们家是极少出现的。
而我,明知道是自己的错,就因为某种说不上原因,也起身走到自己房间里,把门反锁了。
就这样,我在房间里用枕头捂住头睡着了,等我再次醒来,已经是下午4点了。从窗外看去,雨像是刚刚停的样子,远处的山上还飘动着灰白的雾气。
我把耳朵贴在门的那条缝隙上,想听听家里面的动静,不过回应我的只有寂静。我走出房间,这才发现家中只剩下了我一人。这时我突然有了一点兴致,于是便出门准备去转转佛塔。
走在村中的小路上,不时有些雨滴从苹果树和核桃树的树叶上落下,牛圈旁的牛粪堆还冒着白色雾气,炊烟从烟囱跑出与山间的薄雾混在一起,彩虹姑娘也来到了那东山顶上。
不得不说,这样的景色渐渐在治愈我的心情。
到了佛塔那里,我听到的并不是老人些念经或转经筒的声音,而是老人些聊着这几天村里发生的一些事情和自家各种事。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佛塔那里已经成了村寨的情报中转站,村子里有什么风吹草动都可以从那里获得,甚至有些老人,午饭也不回家吃了,在那一坐就是一天。我一度怀疑,老人些去佛堂那里到底是不是为了修佛,因为我看见有些老人刚来便径直坐在佛塔旁休息的地方,到了吃饭的时候又直接回去了,从始至终都不曾转佛塔一圈。
这不,我还未见其人却已闻其声——你们知道吗,我们家那孙女这次期末考试是全班第一,老师还在家长群里表扬她了呢。
连音色都不用分辨,按照这句话的内容及讲话的语气,我就知道说这句话的是扎西家的奶奶。这位奶奶以前在女儿读书的时候,就常在别人面前夸女儿的学习成绩好,后来女儿在县城的一家餐厅当了服务员后,又开始夸自己读初中的孙女。
又一个声音传来:你们家的孙女成绩是挺好的,我们家那个孙女这次期末考试退步了,好像从年级第三名到了年级第五名呢,她的父亲是这么说的。至于班级成绩嘛,她的父亲向来是很少管的。
说这话的是拉珍奶奶,她和扎西家奶奶的关系有些特殊。这两人平时表面上都和和气气貌似关系很好的样子,私底下却要从各个方面较量。像极了电视剧里后宫的那些明争暗斗的妃子们。
我走了过去,几位老人见我过来,停止了交谈。我一一向他们打了招呼,继续转佛塔。我虽然在继续走着,但却放缓了脚步,我知道考试的事情终归瞒不过村里的人,所有的东西在我们这个小山村里,只要发生便会像风一样传过整个村庄。果然,没走几步议论声顺便随风飘进我的耳中。
我失去了继续转佛塔的兴趣。
我离开佛塔,老人些谈论的声音渐渐消失在身后。这时,天空中下起细密的雨丝,来的很是迅猛,甚至于路边的蚂蚁也没来得及搬家。一颗颗雨珠从高空直冲而下,在石头或和水泥路上摔得粉碎,但它全然不惧,完全没有要停下的意思。雨珠也击得路上的积水荡起细密的波纹,也使得一些细小的沙粒东奔西逃。
我走在路上,任凭雨粒敲打我的身躯,洗涤我的心灵。我看向路边,竟发现了神奇的一幕——一块体积较大的石头像是被刀削了一般,中央有着一条窄长的缝隙,而在那缝隙中,竟有一朵野花不惧石头的挤压,不畏风雨的吹打,在那狭窄的空间里绽放出了美丽的花瓣。这吸引住了我,我走近它,伸手轻轻抚摸,发现它的根茎上虽然布满了细小的伤痕,但却依旧充满了勃勃生机。”
说到这里时,我打断了我的朋友。
我说:“我也曾经见到过,它们的生命确实是比普通的花朵顽强。有时,我觉得如今很多人跟它很像,在各种挤压下生存。”
他说:“对的,我感觉我现在就在石缝中生活,我真怕,有一天我会像那些在石缝中凋零的花草一样,会承受不住这样的挤压而失去生命。”
是的,如今的人要承受很多——比如作为学生要在学业的压力、家长的压力、学校和老师的压力下成长。进入社会,压力更大。你要承受就业的压力、工作的压力,竞争的压力。如果你结婚有了孩子还要承受来自家庭的压力。不同的身份都要承受不同的挤压,有一部分人承受不住这种挤压而选择自杀,结束生命的跳动。当然,更多的人,在石缝一般的挤压下,如同坚强的花草绽放美丽的人生。
“你可千万不能这样想。我跟你说,夹缝中的生活只是短暂的,正如那石缝中的花,等到它开花后,也可以在自由的空气中呼吸,在蓝天下,在微风中起舞。”我以一个读过一些书,也写过一些拙劣文字的“文人”身份,对他说,也是跟我自己说。
他低着头,明显产生了几分哭意,我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缓了一阵,才把情绪收回来,又继续讲道。
“我就这样漫无目的的走在雨中,等我到了村委会那里,我看见占堆大叔正冒着雨往汽车里装东西。我问他为什么要冒着雨装东西,他告诉我明天要去香格里拉。瞬间,一个想法浮现在我的脑海。
我对他说:“大叔,你明天可以带上我吗?”
占堆大叔有些惊讶,问我去香格里拉干嘛?
我说:“这不是学校让我们趁假期去体检嘛。”
我找了个理由,这种时候,我是断然不敢跟他说我要去打工的,跟他一说就相当于他跟他家里人说了,跟他家里人说了也就相当于跟全村人说了,父母也会知道的。刚好学校有这个要求。
他说:“哦!那太好了!咱叔侄一起可以在路上解解闷,不然我一个人确实有些无聊,不过你小子早起点,我在那边事有点多,得早一点出发。”
我连忙答应,急忙跑回家。将假期作业和换洗衣物,手机充电线等装进密码箱里。天黑后,趁着夜色将密码箱藏到了村委会院子里的一个角落,并用纸箱等东西做了个遮挡。
凌晨六点,手机闹钟响了,我连忙起床洗漱,不想却看到姐姐正坐在客厅里看着我。
我还没来得及想她为什么要这么早起来,就听到她问我:“弟弟,你这么早起来做什么?”
我有些紧张,故作镇定的对她说:“我——我准备晨跑,天天窝在家里也不太好。”
姐姐说:“也是,是该多锻炼一下,只有把身体搞好了才能好好学习,你多注意身体,不要太累了,到了的时候给姐姐打电话。”
接着,她又递给了我一包东西——刚烙好的大饼。
我大叫了一声“啊”,我的心快速跳动起来。
姐姐似乎才想到了什么,她愣了一会说:不,不是。姐的意思是到了家的时候打电话,你又没吃早饭,晨跑累了不得饿肚子。”
姐姐似乎在掩饰什么,但那时候我并没有看出来。
我接过姐姐手中的东西,便快速跑了。还没到村委会那里,远远的便看见占堆大叔在那里。
他冲我挥了挥手,大声说道:“我以为你小子还没起呢,刚想着给你爸打电话”。
我又吓的大叫了一声“啊”,我的心又快速跳动起来。
他说:“你小子怎么是这个反应,好了,我们快点走吧。”
我看了一眼手机,已经六点半了。汽车顺着定曲河飞驰在公路上,远处的群山只能看到黑色的轮廓,那一座座山影纷纷朝着我们的后面跑去。我感觉今天定曲河的流水声有些低沉,这声音像极了我们在为朋友的离开感到伤心时的哭泣。
一路上,我和占堆大叔聊了很多,笑声在汽车狭小的空间里不断的响起。
晨曦从东方破空而来,落在了远处的雪山上,我因为昨天没有睡好,有些疲惫。请占堆大叔打开了汽车的音响。
一首《石缝花开》响起:
我出生在夹缝的狭小空间
我出生在没有阳光的地方
但那又有何妨?
没有日月精华的尽心呵护
没有亲朋好友的日夜相伴
但那又有何妨?
不惧风雨,不畏严寒
总有一天我会绽放美丽
不怕孤独,不怕磨难
总有一天我会拥抱阳光
………
我在歌声中睡着了。等再次醒来的时候,汽车已经停在了一个十字路口旁。我睁开眼睛,揉了揉。
你醒了。占堆大叔看见我醒了说。
我说:嗯,我们这是到了吗?
他说:对,你看你是跟我一起走呢,还是在哪里下车?
我说:您把我送到车站吧!
他疑惑的问道:车站,你去那里做什么?
我早已想好了怎么回答,我对他说:我要去大理那边,我上次体检也是去的那里。
他点了点头说:哦!也行,那里确实有几个好医院。
占堆大叔把我送到车站后,再次问我要不要一起吃饭,我还是推辞了。他离开后,我打开手机却发现没电了。我只好先买了车票,一个小时后出发,然后在附近找了个小饭店吃饭,给手机充电开机后,几条消息和两个未接来电显示了出来,都是姐姐的。
我点开后,里面的内容时我愣住了——原来姐姐知道我要去香格里拉的事情。
其实主要是我太着急了才突然没想起,姐姐和占堆大叔的女儿是最要好的朋友。姐姐在信息里说,阿爸阿妈那里她来说服,让我到了那边照顾好自己,然后到了后给她发个消息。
我给姐姐回了一条我已经到了的消息,姐姐回复的是一个微笑的表情和一笔800元的转账。
就这样,我去了大理。最初的两天,我都在寻找工作,结果却是处处碰壁。到了第三天,我终于找到了一家奶茶店的工作,主要是因为他们其中一个服务员生病住院,才答应让我代替一段时间。虽然工资不是很高,但是好在包吃包住。我在那里工作了半个月,然后又找到了一个工地上记账的工作,又在那里呆了一个月。很多次我都快坚持不住想要放弃,有几次甚至到了车站门口。但是每当这个时候,那雨中石缝花开的场景就会自然的浮现在脑海里,使我又放弃了回家的打算。”
从他说这些话时候的细微表情,我能看出来,他肯定遇到了了很多困难,只是他不愿意多说,我也不好再问。
我问他:“那你一共赚了多少钱?”
他说:“除去花费的和姐姐给的800块钱,大概还有2000多吧!”
我说:“有点少啊。”
他摇了摇头,说道:“切,这已经很不容易了好不好。你以为赚钱就像你们写小说拿稿费一样吗,这么容易。”
听到这个,我有些不服气。
我反驳他:“你以为写小说那些就很容易吗?首先要有灵感,然后构思,写完之后还要进行修改,然后再投稿,而且投稿后不一定能够发表出来。”
他说:“反正我觉得比打工赚钱容易,要不你教教我吧!”他说话的语气,已经不是原先心事重重时候的样子了,看来这些事情倾诉出来之后,他的心情好了很多。
我笑着对他说:“这也不是不行,但就是有个前提。”
他立马来了精神,问道:“什么前提?”
我说“你得先把今天的语文作业,那个800字的作文写了,而且不能抄网上的。以后写作文的时候也不能抄。”
他的头又低了下去,他说:“那还是算了吧!”
看着他,我不禁有些想笑。
过了一会儿才问他:“最后是你父亲妥协了,让你来上学吗?”
他说:“不是,我是打完工后直接来学校了,根本没敢回家。”他装出一副不在意无所谓的样子,但是眼中充满了悲伤。
我又问:“那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办?”
他说:“还能怎么办?走一步算一步吧。”
我安慰他说:“你要相信石缝花开,不要轻言放弃。”我总担心他会做出什么事情。
他点了点头说:“好,我答应你。”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急忙跟我说今天的话不能对任何人说,包括老师。我答应了他。
这时,外面又突然响起一阵雷声,紧接着传来同学们收拾晒在外面的衣物的叫喊和雨水落在地面的声音。他急忙跑了出去,他在外面晒了床单和衣服。
我拿起手机,上面显示着通话已经持续了40多分钟。
我对着电话说:“您可都听到了,还得麻烦您跟他的父亲通个电话,做做思想工作,不然他可就毁了。”
电话的另一端传来了一声“遵命”,紧接着又是一阵笑声。不错,和我通话的正是我们的班主任老师。
老师接着说:“我已经和他的父亲通过电话了,他已经向我保证,至少会让孩子读完高中。这件事情你做的很好,以后我会好好注意他的情绪波动,你也多关心关心他,你们是好朋友,很多事情比我方便。”
读者朋友们,故事到了这里也该结束了。这件事我遵从承诺没对任何人讲,但写出来总不算违反约定吧!至于老师听到则是我的朋友他自己讲的,可与我无关哦!
最后再告诉你们一个秘密,这个故事半真半假。最后的最后,我想说:“既然无法改变先天生长的条件,那就让我们石缝花开吧!”
原刊于《贡嘎山》(汉文版)2023年第三期
四郎彭错,藏族,生于四川省甘孜藏族自治州乡城县,甘孜州作家协会会员,四川省诗歌学会会员,在校高中生。有小说、诗歌、散文见于《贡嘎山》和藏人文化网、格桑花开等纸刊和网络平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