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藏房静静地躺在河谷的怀抱里。白藏房上空的那一片天,总是阴沉沉的,仿佛太阳永远不会经过那里。白藏房前有一棵核桃树,它像一个饱经沧桑的老人,枝干弯曲着,一道道裂痕遍布全身,还有一道道被人砍伐的痕迹。但即使经历了岁月的沧桑,风雨的吹打,它依旧在那里顽强的与生命作斗争,用自己已经干枯的枝干为白藏房里的人遮风挡雨。

        诺布老人坐在炉灶旁,望着炉灶似乎在沉思着什么?白藏房的炉灶是冰凉的,整个藏房里没有一点温度。诺布老人拿起放在前面的木碗,碗里没有一点酥油,只有几片茶叶孤独的漂浮在上面。他喝了一口,摇了摇头,几滴泪水从满是沧桑的脸上轻轻滑落。

        诺布老人七十多岁了,他是从奴隶社会中被解放的,膝下有三个儿子。大儿子扎西当家,四十多岁的他只有一个女儿在外地打工,一年才回来两三次。二儿子邓珠在邻乡给人家当上门女婿,已经是两个孩子的父亲了。小儿子彭措七年前去了拉萨做生意,期间只回来过两次,那还是五年前,但每个月都会给老人寄钱寄东西。

        原本到了诺布老人这样的年龄,本应是享受天伦之乐的,但他却似乎与这些常人本应该享受的东西无缘。

        “我们回来了,做好饭了没有?”一道如狮吼般的声音响彻在藏房里。听到这个声音时,诺布老人脸上颤一下,但又转瞬即逝,似乎已经习以为常了,又是几滴泪水又掉了下来。

        这时一只白猫跑了进来,蜷缩在了诺布老人的旁边,诺布老人抬起右手轻轻地抚摸着白猫,脸上出现了难得的慈爱的笑容,也许现在藏房里能让诺布老人露出笑容的只有这只白猫了。

        但那笑容瞬间又在诺布老人的脸上消失了,诺布老人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用他那沙哑的声音喊道:“饭已经做好了,在厨房的桌子上。”

        一个体型肥大,满脸都是肉且皮肤黝黑、头发盘绕在头上、赤着胳膊的中年妇女进来了。她走了过来,脸上的肉随着她的步伐颤动着,连木地板都发出了不满的声音。那中年妇女看都不看诺布老人一眼,直径走向了厨房。

        从厨房的柜子里面,拿出了一个大铁碗,然后掀开了放在桌子上面铁锅的锅盖,用勺子往碗里满满的倒了一碗菜。然后放下锅盖,直接用手从碗中挑了一个菜放进了嘴里。

        “呸!呸!”

        口中的菜直接被她吐在了地板上,拿着手中的碗,气势冲冲地朝诺布老人走来。二话不说,直接把碗里的菜泼在诺布老人的身上。一只手叉在腰上,另一手把碗放在炉灶上指着诺布老人骂道:“你个老家伙,不在家里干点活也就算了,连做的饭也是这么难吃,你还想不想待在这个家里了?”

        这时,诺布老人的大儿子扎西走进了藏房,一缕阳光从藏房的门缝里透过,但不久又消失了。扎西看到眼前的情景,对妇女说:“吵什么,外面都可以听到你的声音,你是不吵一下不舒服吗?”

        那妇女听到扎西的话,似乎更加生气了,冲到扎西的面前,两眼瞪着他骂道:“你个没用的人,真不知道我次姆当初是瞎了哪只眼嫁给了你这窝囊废……”扎西被次姆骂得哑口无言。骂完了扎西,次姆又再次把矛头指向了诺布老人:“你个老东西,让你做个简单的事你都做不好,你又不出去干活,以后你要是再这样的话,我连饭都不给你吃了。”

        蜷缩在诺布老人旁边的白猫,似乎也被次姆的气势吓到。直接起来,走向了藏房的大门,临走时还不忘用同情的目光看了诺布老人一眼。

        对于次姆的辱骂,老人早已习惯了,不管次姆对老人怎样的辱骂,老人总是不会说什么。次姆骂累了,又转过头对着扎西吼道:“你还站在那里干什么?难道你不想吃饭吗?好在我今天早上在橱柜里留了大饼和牛肉干,不然今天连顿像样的饭都吃不了了。”

        说完次姆就走向了厨房,扎西望了一眼自己年迈的老阿爸。但最终还是跟着次姆进了厨房。

        这座古老的藏房,又恢复了宁静。只有诺布老人依旧坐在炉灶的旁边,眼角挂着泪水,捡起刚才次姆丢过来的菜,放进口中,咽了下去。

        时间随着河流的流逝而流向远方,这座藏房里以往的生活又被重新演绎着。



        藏房前的核桃树下,诺布老人坐在那里,今天的天空终于出现了一缕阳光。那一缕阳光笼罩在白藏房上,使原本充满阴沉的藏房,出现了许久未见光明。

        诺布老人坐在核桃树下,不断的想着昨天晚上做的梦。在梦里自己的小儿子彭措回来了,儿子来接他享福,两人的脸上都充满了笑容。诺布老人不知道这个梦预示着什么?也不知道自己的儿子何时才回来。

        今天,村口来了一辆拖拉机,是从县上来乡里送东西的,每个月都会来一次。与以往不同的是,这次多来了一个人。

        这个人穿着白色圆领右衽氆氇长袍,头上戴着卫藏地区的毡帽,双眼炯炯有神,脸上透着一股英气,高大威猛。他带着行李一下车,拖拉机就离开了。

        他就是诺布老人的小儿子彭措,离开了家乡七年的他,如今回来了。看着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地方,他思绪万千。顺着记忆里的那条路走去,他感觉自己离心中的那个地方越来越近了。

        在路上他碰到了很多以前认识的人,他想上前跟他们打招呼,可是人家却都以陌生的眼光打量他。

        这些年村寨发生了很大变化,变化的使他有些陌生。他来到了村寨的小坝子,那小坝子就在老藏房的旁边,平时村里人都喜聚在这里聊聊家常。这小坝子解放前是头人的庄园,解放后就成了村民们活动的地方。坝子中央也有一棵大核桃树,据说跟老藏房前的那棵同岁,不同的是,这颗大核桃树开的很茂盛。

        彭措来到了那核桃树前,坐在树下聊天的村民们看到村里来了外人,都停下的手中的活,原本热闹的场景瞬间变得安静了。

        坐在树下的一位两鬓如霜,满脸皱纹的老人站了起来,仔细地打量这个“外来人”。

        “孩子,看你这个打扮不像是本地人,你是从哪里来的?”老人问他。

        彭措同时也打量着这位老人,老人没有认出他,但他却没有忘记,这个老人叫扎西顿珠,解放前是是头人家的马夫。与他的父亲关系非常好。想起以前那个身体强壮的男人,已经变得如此苍老,彭措更想早一点见到自己的父亲。

        “老人家,我是从卫藏那边来的,来这里这一些生意。”彭措回答说。

        “做生意的话你应该到县城去,我们这里穷乡僻壤的,哪有什么生意可以做。”

        “都是一些小本生意,县城里现在做生意的多,竞争力大,生意不好做。听我一个朋友说,这个村里有个叫诺布的老人,他们家的核桃非常好是吗?”

        没等老人回答,坐在老人旁边的一名妇女抢先说道:“诺布大叔家的核桃确实非常不错,尤其是藏房前面那棵树,我们小时候最喜欢吃那棵树结的核桃。不过现在诺布大叔老了,他们家的扎西和他老婆又不会护理核桃树,那棵树快枯了,很多枝干还被他们砍下来当柴烧了。只不过他们家藏房后面也有几棵树,就是不知道结的核桃怎么样。”

        彭措认出那个中年妇女是扎西顿珠老人的当家女儿康卓,比自己大九岁。

        “哦!大姐,那您可以告诉我诺布老人的家在哪里吗?”

        “要不我带你过去。”

        彭措点了点头:“那就麻烦大姐你了。”

        彭措跟着那康卓来到了白藏房的门前,看着眼前的这座老房子,彭措眼中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他在这个房子里生活了二十几年,他的童年离不开这坐座藏房,儿时生活的场景涌上心头,这让他更加期待见到自己的老父亲。

        康卓扯开嗓子大声喊道:“诺布大叔,在吗?你家来客人了。”坐在核桃树下的诺布老人听到康卓的叫声,用嘶哑的声音回应道:“来了,来了。”

        诺布老人打开大门,看到是康卓后说:“是康卓侄女啊,到我这里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康卓对诺布老人说:“大叔,这位是从卫藏那边来的老板,他听说你们家核桃不错,想看一下。”诺布老人听完摇了摇头说:“那是以前,现在那棵核桃树已经枯了,只有藏房后面还有几棵树,只不过那结的核桃不是很好。”

        “没事大叔,我只是来看一下,不管怎样我都会买一些回去,您可以让我看一下吗?”彭措恢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对诺布老人说。

        老人点了点头:“进来吧,先到家里去坐坐。至于核桃,等一下等我大儿子回来后让他带你去看。”彭措点了点头走了进去,他终于走进了这座自己梦魂牵绕的藏房。

        康卓对诺布老人说道:“大叔,我就不进去了,我阿爸还等着我做饭呢?”说完就离开了。



        彭措随着诺布老人来到白藏房前,看到那棵老核桃树,不禁走过去抚摸了一下,这棵树以前是开得那样茂盛,现在却变得如此干枯。

        这座白藏房,是这里被解放后诺布老人盖的,三层土木结构,是有四十根柱子的大房子(藏房一般以柱子的多少来计算大小) 。

        走进白藏房里,这里跟以前的差别很大,彭措的第一感受就是冷清。这里没有了以前那种温暖,没有了以前的欢声笑语。

        “来,孩子,到这里坐。”诺布老人指着一个羊毛垫子说。诺布老人在炉灶里生火烧水,这坐老藏房里才勉强有了一点温度。

        “大叔,我听人家说你们家的那老核桃以前开得很茂盛,而且结核桃也是非常的好,可是刚才看见它已经干枯了,这是怎么回事呢?”彭措问。

        诺布老人叹了一口气:“以前那棵树开得确实很茂盛,结的核桃也非常好。村寨里有很多跟你一般大的孩子,小时候都是吃着我的核桃长大的。不过,现在我老了,不中用了。儿子和儿媳妇又不愿意打理核桃树,所以这树就变成这样了。”诺布老人叹了口气后又似乎想到了什么:“不过藏房后面还有几棵树,等一下我大儿子回来后让他带你去看一下。”

        炉灶上的水开了,诺布老人把水壶从炉灶上拿了下来,起身走到橱柜前,翻柜子“找”酥油,诺布老人找了好久也没找到。他有点不好意思了,好几个柜箱被儿媳妇上了锁。

        “大叔,我不渴,你来陪我聊聊天吧,我还有一些事要问你。”彭措似乎看出了老人的难处。

        诺布老人坐了下来。这时,扎西和次姆走进了藏房。次姆看到炉灶里生了火,双手叉腰,冲诺布老人吼道:“老家伙,不是跟你说我不在的时候,不要生火吗,浪费我的木柴。”扎西看到了坐在诺布老人旁边的彭措,拉了一下次姆,显然次姆没有注意到彭措,她的注意力全放在了炉灶上。

        次姆这才“发现”了彭措,看到彭措衣着华丽,笑着对彭措说:“家里来了贵客啊,让你见笑了。”又对着扎西说:“你去拿几根柴禾来。”

        次姆又走到了橱柜前,拿出了绑在腰带上的几把钥匙,给柜箱开了锁。拿出了放在柜箱里的酥油,挖了几勺放进了茶壶。又给另一个柜箱开了锁,拿出了盐袋,在茶壶里放了一点,再倒了一点茶叶,开始打茶。

        酥油茶打好了,然后又从橱柜里拿出了一个藏银碗,给彭措倒了一杯:“加几通如(藏语:喝杯茶)。”倒完便放下了茶壶,也没给诺布老人倒一杯。

        彭措端起藏银碗,美滋滋地喝了一口,因为这是到家的第一碗茶。

        “您是从哪里来的?”次姆问彭措。

        “我是从卫藏来的,来这作些小生意。”

        “哦,卫藏可是大地方唉,那你一定是个大老板。”一听是从卫藏来的,次姆两眼放光,像是看到了一堆钞票。

        没等彭措回答,诺布老人却抢先问道:“那您认识一个叫彭措的人吗?他是我小儿子,也去了卫藏那边做生意,这几年音讯全无。以前还每月给我寄些东西和钱,但近几年却没有寄,我担心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诺布老人说完,又是几滴泪水从脸上划落下来。

        彭措不知道怎么回答诺布老人,他多想告诉老人,他日思夜想的小儿子就在他眼前啊。可是他不能这么说,他有自己的打算,他想看一下这几年大哥和嫂子是怎样对待自己父亲的。他也是每年在给父亲寄钱和东西,如果没猜错的话是被大哥和大嫂拿了,却没有给父亲。

        “老人家,我不认识他,但卫藏这几年靠国家的扶持,发展的越来越好了,我相信他一定会回来的。”彭措安慰老人。

        “老家伙,你张口闭口都是你那小儿子,他早就抛弃了你,是我们一直在养着你,不然你早就死了。”次姆满脸不高兴。

        扎西冲次姆使了个眼色,意示她家里还有客人。“你冲我使什么眼色,都怪你没用。”次姆把矛头指向扎西。扎西瞬间就像熄了火的枪,闭口不言。

        彭措看到自己大哥这么懦弱,摇了摇头。对次姆说:“阿姐,我这次来是想买一些核桃,听说你们家的核桃不错,可以卖给我一些吗?”

        “核桃卖是可以卖,不过这价钱你给我多少。”

        “价钱没问题,比现在的市场价只高不低,你可以带我去看一下吗?”

        “当然可以,现在就可以去看。”次姆站了起来,满脸的兴奋。彭措也只好站了起。

        彭措随着次姆来到老藏房后的核桃树那里,那里有大概七八棵核桃树,有的还算茂盛,有的比较稀疏,也有的已经完全枯了。不同的是别家的核桃早已一袋一袋地堆积在库房里了,她家的核桃却还在树上“生长”着。彭措还看到有的核桃已经干瘪的掉了下来,甚至还有点臭味弥漫空气中。

        彭措看了看树上的核桃,笑着对次姆说:“看来你们家核桃的生长期要比别家的生长期要长一些啊。”次姆听出彭措这是在嘲讽自己,心中有些不悦,但自己又要把东西卖给人家,只得作罢。强挤出笑容说:“最近事情太多忙不过来,没有时间打理,但这核桃还是不错。”彭错笑了一下,摇了摇头说:“核桃还是太差了,没人会买的。”

        “别呀,你刚刚还答应要买,怎么能反悔。”次姆急忙说道。

        “不是我反悔,你这核桃也太差了吧,跟以前完全不一样。”彭措摇了摇头。

        “以前,你以前见过我们家的核桃啊。”次姆满脸的疑惑。

        “不!不!不!我怎么会见过呢。”彭措大惊,差点就说漏嘴了。

        “我还以为你以前来过我家呢。还真别说,我看你还怪眼熟的。”次姆说。

        “怎么会呢,我是第一次来这里,也许是我跟你的一个朋友长的比较像吧。我们还是先聊聊核桃的事吧。”彭措急忙转移话题,你要是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下去,非得露馅不可。

        “那你先告诉我,你买不买,买多少斤核桃?”

        “这……我们还是先回去跟你家人商量一下吧。”彭措说。

        “跟他们有啥可商量的,这个家向来是由我作主。我跟你说,你这个人就是太麻烦,你到底买不买?”次姆渐渐有些不耐烦了。

        “我看,我们还是先回去跟你家人商量一下吧,不然我就到别家去买。”彭措说完便快步离开了。次姆紧随其后,生怕失去这个金主。



        两人来到了白藏房里,扎西跑到次姆旁边问道:“怎么样了,买了多少斤?”次姆瞪了一眼扎西,扎西立马就缩了回去。彭措解释说:“我的意思是先回来跟你们商量商量,再作决定。”扎西听完:“还商量什么,这件事听我妻子的对了。”说完还以讨好语气对次姆说:“你说是吧,次姆。”次姆根本不买他的帐,哼了一声。

        “既然这样,那我也就说实话实说了。你们家的核桃太差了,放到市场上没有人会愿意买的。”彭措摇了摇头。

        次姆一听这话,立马就炸了,冲彭措吼道:“你说什么?!你不买,你不买在这叫什么叫!那你马上给我出去!你爱买不买,老娘还不稀罕了!”彭措一听,也被气着了,想发脾气,但又为了自己的阿爸,只得忍耐。平复一下心情说:“不过,我倒是愿意买你们家的核桃树。藏房前的那棵加上房子后面的那几棵,不知道你们愿不愿意卖。”

        这时,许久没发话的诺布老人先回答道:“不卖!不卖!那可是我的命根子,怎么会卖呢!”次姆冲诺布老人吼道:“老家伙,你说什么呢?!就你那几棵破树,有人愿意买还不卖了,我们可没有时间打理那些树。”听完她的话,老人低下了头又沉默起来。次姆又转头对彭措说:“不好意思啊刚才,都是我的错。树我肯定卖,就是不知道你给多少钱?”

        “这样,我每棵树给40元,一共是8棵树,我就给320元。怎么样?”彭措给出了他认为较合理的价钱。

        “真的啊?好!好!就这样。”次姆连忙答应。

        彭措从怀里拿出纸笔,写了一份简单的合同,对次姆说:“你们两个先签个字吧。”次姆有些不好意思:“我们两个不会写字,你替我们签吧,我们摁个手印就行。”彭措点了点头,签了字让他们在合同上摁了手印,又掏出了一把钱,从中抽320元钱,递给次姆。次姆看得眼都直了。

        就在这个时候,扎西发现了彭措手腕上的伤疤,立马抓住了彭措的手,问:“你到底是谁?你手上怎么会有一个跟我弟弟一样的伤疤?还有你刚刚签字的时候,怎么知道我们两个的名字?”

        这时,诺布老人和次姆也发现了伤疤。

        彭措看满不住了,只好坦白了。他向诺布老人跪下了,此刻他再也忍不住了,在拉萨摸爬滚打的那几年里他从未掉过一滴泪。现在他哭了,这个坚强的男人终于在他的父亲面前哭了,他哭泣着对父亲说道:“阿爸,我是彭措啊!我是你的儿子彭措啊!”

        诺布老人的眼泪,就像泉水一样涌了出来。用苍老干瘪的双手扶起彭措:“我的儿子啊,你知不知道这几年我有多想你,这几年你都去哪里啦啊?”彭措哽咽地回答说:“阿爸,我也很想你,这几年我一直在拉萨做生意。我现在回来,是要带你回去享福的。”

        诺布老人听了,摇了摇头说:“虽然阿爸很想去拉萨朝圣,但我还是更喜欢这里。”

        “那我就在这里再建个白藏房,好好的孝敬你!你先跟我回乡上的招待所去住吧。”彭措说出了一个折中的办法。

        “我不喜欢那里,我已经住惯了这里。”诺布老人摇了摇头说。

        次姆插嘴说:“我不管你住不住的惯,反正现在你儿子已经回来了。你不是想他吗,去跟他住啊,这房子是我的。”

        彭措一股怒火涌上心头,手指着次姆说:“你再说一遍,这房子不是时候变成你的了,你有什么权利在这里指手画脚。”听完彭措的话,次姆开始耍起了无赖,说:“我不管,你爱怎么说就怎么说,我就算是烧了这座藏房,也不会给你们两个住。”

        就这样,原本平静的藏房里,再次充满次姆“霸道”的声音,不知道过了几个小时,彭措实在是受不了了,说:“那这样,既然阿爸不想出去住,你也不愿意大家一起住。那我给你们两个一笔钱,你们就新建个藏房,这个家里面的东西你们两个想拿什么就拿什么,你看这样成吗?”

        “你说的是真的?”听到会给一大笔钱,次姆的眼睛再次亮了起来。

        “那是当然,我说过的话,就像是刻在石头上面经文一样,不会改变。”

        “那好,你不要忘记了你刚才说的话,这个房子里面的东西我们想拿什么就拿什么。”

        “嗯,那就这么说定了。”

        扎西和次姆拿到了钱之后就搬出去了,他们在村寨的坝子里搭建两顶帐篷,一顶用来住宿,一顶用来放东西。临走时,藏房里所有值钱的东西,被他们像鬼子进村一样洗劫一空。只留下了他们拿不动,或暂时还不需要的东西。

        彭措把老藏房在原有的基础上重新翻修一遍,又添置了很多新的家具。后来又经人介绍,娶了一个本地的姑娘。

        白藏房前的核桃树,竟奇迹般的复苏了,又恢复了往日的生机。诺布老人不再像以前那样整天愁眉苦脸,以前难以见到的笑容现在经常出现在他的脸上,核桃树又成了村寨里孩子们的乐园。

四郎彭错.jpg

        四郎彭错,藏族,2003年出生于四川省甘孜藏族自治州乡城县,现就读于甘孜藏族自治州康南民族高级中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