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梅朵娜姆骑着她的枣红马,沐浴金色的夕辉,在则曲草原驱赶着自家的牛群归家。

        晚霞,把西边的天际渲染成了五彩的画屏,横亘在眼前,黑色的牦牛群游动在草原绿海中,星星点点。

        梅朵娜姆一边甩俄尔多(驱赶牛羊的一种用具)驱赶牛群,一边唱起悠扬的牧歌,歌声一声声甜美,飘远至天边,完美无瑕的牧归景象,让人着迷和遐想。

        种种迹象表明,梅朵娜姆今天的心情不错,犹如天际的彩霞多彩透亮。

        是的,梅朵娜姆今天心中有期待和梦想,那就是丈夫索朗多杰今天一大早骑着摩托车到县城去卖虫草去了。今年虫草的价格比往年翻了一番多,今年挖一斤就当去年的两斤多,这可是个难得的行情。因而,今年他俩早出晚归,一边放牛,一边挖药。不过,随着草原不断的退化沙化和每年不停的采挖,虫草越来越少了。整整一个月,两人起早贪黑只挖到了干虫草半公斤,按今年的价应该卖到五万以上,再加上下个月继续挖贝母,今年就可以挣到十万余元。有了这些钱可以把多年失修有些破败的冬房维修一下,如有余还可以买自己多年渴望的珊瑚项链和金戒指了,这样可以让家变个样,居家环境得到较大改善,幸福指数快速提高。

        想到这些,梅朵娜姆的心早已经飞到小河边搭建的自家帐篷里了,好像她已坐在藏式条桌边,眼前都是一摞摞的百元大钞。她想,这会儿,丈夫一定买了许多好东西,在帐篷里等待她的归来。

        于是,梅朵娜姆手中的俄尔多飞旋起来,牛群狂奔,牧道上扬起一层层的粉尘,不一会儿就到了帐篷边。她原想丈夫会站在帐篷外远远地等待她的归来,可是现在一点动静也没有,她有点纳闷,如在以前,他早早就在帐篷边迎候了,

        今天他是没回来呢?还是累了在帐篷里睡着了。她勒住缰绳,从马背上一越而下, 大声喊:“索朗多杰,索朗多杰。”连续喊了两声,没有任何动静,她的心情陡转直下,一种不祥的预兆袭上心来。她迈开大步,急冲冲地走进帐篷,然而帐篷里除了冰冷的泥火塘,散落的衣被和晾晒的新鲜奶渣外,空无一人,她的心情糟透了,她猜不透是怎么一回事。想到爱人以前有赌博的陋习,曾经也把家里的虫草和贝母以及值钱的东西都赌输过,她的心忐忑不安起来,站立不定,一会儿走出去,一会儿又走回来,这样好几回合后,她猛然开窍说:“我怎么忘记给他打电话了呢?”于是,她慌慌张张地从怀中摸出手机,赶快拨动号码,可是对方应答“你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她不敢相信,又拨打了过去,可还是和刚才一样,

        接着又给定居房的阿妈泽旺娜姆打了电话,说是阿妈其实是索朗多杰的母亲,梅朵娜姆问索朗多杰在家里吗?阿妈说索朗多杰不是和你在牧场吗?梅朵娜姆预感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匆匆挂了电话。她开始失望了,她想丈夫一定是赌上了,他这人不赌完是不回家的,这一点她心有余悸,想到这些她的心情更坏了。

        她瘫坐在泥火塘边的牛毛毡子上,看着冰冷的牛粪灶上孤独的藏茶锅,心如冰窟,眼泪夺框而出,簌簌直下,一会儿成了个泪人。

        过了一会儿,她的肚子咕咕直叫,这才想起今天没吃什么东西,早餐喝了点奶茶吃了点糌粑,中午就吃了一块硬饼子。本想晚上丈夫回来会买回手抓肉和各种美食,可以好好吃上一顿,享受一下生活的,那知会是这样呢?肚子叫个不停,饿极了,可是她没有一点食欲,这时的她,心情降到了冰点。

        她索性躺进了被子里,袍子也没有脱,她唯有的办法就是睡下,这样也许就好受些。然而,躺下后怎么也睡不者,思绪混乱,就这样她迷迷糊糊中沉受着寂静黑夜无情地煎熬。

                  

2


        然而,这时的索朗多杰却在县城青藏茶楼的二楼一包间里正在和几个朋友打麻将。说是朋友,其实其中有两位是初中同学,一个是青藏茶楼老板秋格泽让,一个是开汽车的扎西泽郎。还有一个是贩牛的老板华尔戈。看来,除了索朗多杰而外,个个都很有钱。麻将桌东面旮旯处坐着一个身体魁梧满头长发的黑脸益西江措,他不是来赌博的,他可是来“放水”的,其实就是放高利贷,看谁输了没钱就借钱给谁收取高利,给赌博提供最迫切最便捷的方便,这样来赚钱。曾经一段时间这好像成了草原上一种不错的“职业”。

        就这样一群人在狭小的空间里聚拢在一起,消磨和亵渎着美好的时光。房里灯光暗淡,烟雾沉沉,空气龌龊,糟糕透了,然而这群人却兴致颇高,一边打着麻将,一边抽着高档的软中华烟,不时还高声喧哗,偶尔还有人哼起歌来。一盘麻将结束,只见桌面上红色的百元大钞像洪水一样横流,大概他们堵得不小,输赢很大,然而他们个个喜笑颜开,看不出有人愁眉苦脸或者痛惜悲苦之情,看来都是久经沙场的老手了。

        有句话,赌博是消磨时间最好的方法,不知这一句话对不对,但是对于整天无聊,没有进取心的人来说,还真是这样认为的。

        很快,就到了深夜十二点了,索朗多杰这时也输了近五万了,他想到自己和老婆辛辛苦苦挣的钱,这样输掉不说,还会欠下赌债的,他突然想到了后果,于是他说:“伙计们,都深夜十二点了,我们再玩最后一圈怎么样?”

        “这怎么行呢?!”大家异口同声地回答。这让索朗多杰为难起来,他本想他们会同意他的提议,或者至少有一人同意,因为他是大输家,可是没有想到会是这样,大家都还想玩。

        气氛显得有点尴尬,过了一会儿扎西泽郎讥讽地说:“老同学,你是不是怕老婆了?”其他几个也随声附和:“是不是怕老婆哦!”索朗多杰被他们嘲笑起来,他立马回答:“我才不怕老婆呢!只是太晚了。”

        “不怕老婆就对了,你不是输了吗?”扎西泽郎停顿一会儿,接着说,“我们再玩玩,给你个翻本的机会如何?说不定你会把我们的钱全部赢过去呢!”

        “就是嘛,再玩玩,说不定你就成了大赢家。”其他几个也及时附和开来。 

        这时益西江措拍不急待地说:“伙计,需要钱尽管说,保证你够用。”

        “先不慌,等一会儿再说。”索朗多杰还是有些坚定说。他心中还是有底,知道贷高利贷的危害。

        “索朗多杰,给同学们个面子,再玩一会儿如何?”扎西泽郎恳求说。

        “那好吧!”索朗多杰勉强答应。他想也只有这样了,不然,这帮小子是不会早早收场的。

        于是,麻将声再度激烈地响起来,好像个个打了兴奋剂似的,抖擞了精神,他们斗志昂扬,奋进在夜的无眠中。


3


        其实索朗多杰今天一早到县城来卖虫草还是很顺利的。

        他离开妻子从牧场出发来到县城,就直接到了位于县城西郊的安多中药材交易市场。他知道卖虫草的一些技巧,不能太急,要多问几家,等了解了基本行情和自己虫草的合适价格才能出售。他时时还告诫自己,今年自家的虫草无能颜色和品质都是非常不错的,所以价格应该卖到高位。

        他手提着黑水的帆布挎包,到了市场门口,一群人就围了过来,七嘴八舌地说:“虫草有吗?”他被这突如其来的阵式吓着了,慌忙应答到:“没有,没有。”他劲直走进市场里,那些人半信半疑,有两个还跟随其后,很想看他的虫草。他的心里有了一定的谱子,他感觉到了今年市场行情不错,虫草的价格一定不菲,虫草一定要卖个好价钱。

        他走到一个摊位前,一个看起来十分机灵的老板热情地迎过来说:“若华(伙计),卖虫草吗?”

        “是的,老板!”索朗多杰快速坚定地回答。

        “拿出来看看。”老板沉稳地说。

        “好的,马上。”索朗多杰赶忙把挎包放在柜台前,拉开拉链,小心地拿出裹了三层红布的干虫草,并小心翼翼地一一揭开。

        老板把手伸过来,轻轻抓了几根草捧在手掌中,仔细地端详分辨着,一会儿说:“你怎么卖?要多少钱一公斤?”

        “老板,还是你说个价吧?我看合不合适。”索朗多杰老练稳重地说。他想,让老板先出个价,这样大概知道自己虫草现在能卖什么价格,自己不达懂行情,如先说出价格,一但说低了,不就亏大了吗?他深深的知道,做虫草买卖,谈价可是一锤定音,说出的价是不能再改的。

        “你这虫草颜色还行,就是品质不是很好,一公斤给你八万如何?”老板好像很认真地说。

        “老板,我这草可是上等货,颜色鲜亮,虫大、草小,品相不错的,这个价格肯定不行的。”索朗多杰成熟地说。

        “看来,你对虫草还是比较熟悉。”大嘴巴老板扣动脑门接着说,“给你加点一公斤九万,怎么样?”

        “什么?九万。”索朗多杰惊叫起来。

        “是的九万。你卖吗?”

        “我-----我不卖。”索朗多杰差点说错话,准备说卖,

        还好他立马改了过来。

        “你怎么不卖了呢?这可是最好的价了。”

        “我要每公斤十二万。”

        “什么?十二万,这不可能的。”

        “那就算了,我不卖。”

        “我再给你加一点点,如何?”

        “不,还是算了,我要十二万每公斤,少了一分我不卖。”索朗多杰坚定地回答。他一边说一边把虫草收拾好放进挎包里,拧着包就走。                         

        “这是个啥人,怎么说不通呢?”老板在后面怏怏不乐地说。

        通过刚才的询价和试卖,索朗多杰大概心中有数了,他觉得他的虫草值每公斤十万左右,如果能卖十万以上,那就是卖得最好的价格了。他心中有了底,快速地向前面的摊位走去,走了几家,出的价格还行,但都在接近每公斤十万的价,他还是没有卖。他继续往前走,这时有人在喊:“朋友,你的虫草我买了。”索朗多杰惊奇地停住脚步,只见一个长得十分富态浓眉大眼的商人走过来,这人透出成熟商人的大气和沉稳。索郎多杰好奇地说:“老板,你出多少钱一公斤?”

        “你需要多少钱一公斤才卖呢?”他停顿了一下,微笑着说,“我一直都在看你卖虫草。”

        “我的虫草颜色和品相都不错的,下了十万我不卖。”

        “我给你每公斤十万的价如何?”

        “能再加一点吗?”

        “看在你这么认真的份上,给你每公斤十万两千元的价如何?

        “好的,谢谢!谢谢!”

        说好后,索郎多杰跟着老板走到他的虫草店里,老板熟练地过称,称好,老板说:“一共是五百克也就是零点五公斤一市斤,重量对吗?

        “重量对的,和我在家称的一样。”索郎多杰满意地点头。

        “每公斤是十万两千元,零点五公斤应该是五万一千元。”老板边说边用计算器算。

        算好后,老板立直身子,潇洒地拉开围在腰上的钱袋拉链,快速地数够数额,递给他说:“这是五万一千元,你数数。”

        “好的,好的。”索郎多杰快速地应答。

        他开始认认真真地数起来 ,一会儿数好了,对老板说:“钱够的,谢谢了!”他转身准备走,老板热情地说:“下次,你还有,你就直接来我这里,我给你最好的价如何?”“好的,一定,一定。”索郎多杰边走边说。

               

4


        离开虫草市场,他走在高原县城的街道上,他心情愉悦,因为,今天虫草价格卖得非常好,回家了老婆梅朵娜姆一定会非常高兴的,他想,老婆一定说,辛辛苦苦挖的虫草,卖了好价钱,你还真能干。

        他本来打算先到服装超市里去给老婆和两位老人买几件新衣,然后到学校里去看看读初三的大女儿,可是走着走着肚子咕咕直响,他这才意识到肚子饿了,还真的饿极了,一看手机,已经快一点了。于是,他就来到了他的同学秋格泽让开的青藏茶楼,说是茶楼,其实也是藏餐吧,可以喝茶也可以吃藏餐,方便舒适,是个休息喝茶用餐的好地方。

        刚走进茶楼大门,秋格泽让就看到了他,热情地迎出来,满脸笑容地说:“老同学快请坐,好久不见了,是什么风把你吹来了?”秋格泽让举起右手拍拍索郎多杰的肩膀,左手握住索郎多杰的右手,欣喜地接到座位上。

        刚落座,秋格泽让就让服务员拿了一壶酥油茶、两个碗,服务员倒茶的时候,秋格泽让热心地说:“你吃点什么?”

        “给我煮一碗牛肉面就是了。”索郎多杰说。

        “你不吃点手抓肉什么的?今天我请客。”

        “不了,谢谢老同学。等一会儿,吃饱了,我还得去买点东西,给家里人带点礼物。”索郎多杰认真地说。

        “哦呀呀!看来,我的老同学对家人还挺关心的,非常好的男人。”停顿一会儿接着说,“不过,在牧区,像你这样对家人特关心的男人还不多哦!”

        “哪里,哪里。这也没什么呀!挺平常的事。”

        “你是个有责任心的男人。”

        说到这里,他两都笑了,而且笑得很开心。

        一会儿,服务员来了,把一碗牦牛肉面块放在了索郎多杰的面前,一股浓郁的香味涌进鼻孔里,瞬间扩散在肺腑里,激起了极大的食欲,他快速地吃起来,吃的时候发出极大的声响,秋洛泽让在旁边说:“看来老同学今天饿了,不过吃慢点,不要呛着了哦! ”“嗯!嗯!”索郎多杰边答应边吃。

        不一会儿,一碗面块三下五除二就给解决了。秋洛泽让看他没有吃饱的样子,对他说:“老同学,吃饱了吗?”

        “吃……吃……饱了。”索郎多杰回答得不够坚定。

        “老同学,不要客气,我看你没有吃饱。你还想吃什么,尽管说。”

        “那就再拿十个和尚包子。”

        秋格泽让马上吩咐服务员快速拿来十个包子。

        索郎多杰刚把这十个包子吃完,准备起身告别时,门外走进来两个人,其中一个高声吼道:“今天是什么天气,我们的大忙人索郎多杰也到县城里来了。”他俩往来声方向看过去,原来是老同学扎西泽郎来了。秋格泽让和索郎多杰站起来让位,刚落坐,索郎多杰面对扎西泽郎说:“老同学,今天来县城办点事。”

        “你难得来县城一趟,不准备玩玩?”扎西泽郎说。

        “不了,一会儿,我还得去买点东西,给家里人带去。”索郎多杰认真地应答。

        “慌什么嘛!有的是时间。都是老同学难得相见,今天就给我们个面子,一起玩玩。”扎西泽郎热情地邀请。

        “老同学,真不要意思,我今天的确有事。”索朗多杰很难为情地说。

        “索郎多杰,今天就给老同学们给个面子一起玩玩,好吗?” 秋格泽让恳求地说,“你不来参加,我们三缺一,麻将筹不够一座,怎么办呢?”

        “就是嘛!给个面子!”其他的人也在随声附和。

        就这样四人就凑成一座,走进包间里,开始打麻将。

        麻将打起来,可是就没有完的,不知不觉天边出现了鱼肚白,天开始亮了。可是大家兴趣还高,好像还没有人体力不消而犯困来不了的。

        这时索郎多杰终于开口了说:“我们休息吧?我的钱都输光了。”

        “没事,都是老同学,你先欠着。”秋格泽让好像很关切地说。

        坐在一旁白等了一晚准备放水的益西急切地说:“你要多少万?我这里有。”

        “再先等一会儿。”索郎多杰有些悲情地说。

        这时突然电话铃声响了,是扎西泽郎的电话,他接过电话,对方说货已经装好了,快来开车,准备出发,今天必须要把货送到西宁。于是,扎西泽郎恳求道:“伙计们,老板在催我了,我得马上去。我们过几天再玩如何?”

        “真是扫兴。”其他几个同声说。只有索郎多杰什么也没说,表情麻木。

        “对不起!对不起!回来了我请大家吃饭。”扎西泽郎歉意地说。开始收拾他的钱物,准备离开。

        “好吧!好吧!”其它人勉强地答应着。

        就这样,一场马拉松式的赌博战争,终于结束了,它以索郎多杰输掉五万一千元的战绩告终。

        其它人起身正在离开,只有索郎多杰呆滞地坐在座位上,像一座泥塑一般。秋格泽让看到他这个样子,心中怜悯起来,他开始后悔不应该叫他打麻将,这些钱对他不算什么,可是对索朗多杰来说,那可是两口子辛辛苦苦一个月用血汗换来的准备修房子的急用钱,想到这些秋洛泽让一种亏欠不安的心情油然而生,他对索朗多杰关心地说:“你现在,身上还有钱吗?”

        “一分钱都没有了。这下我怎么给家里人交代呢?”索朗多杰哭丧着脸,慢腾腾地站立起来,准备出去。

        “要不,你先不回去了,在我这里住几天!”秋格泽让关心地说。他抬起右手在索朗多杰的右肩膀上拍,左手握住他的左手,近似拥抱的样子,显得十分关心,就像昨天刚进来时那样。

        “谢谢你的好意,我还是得走。”索朗多杰十分肯定道。

        “那你拿着这一千元钱,给家里的人买点东西。”秋格泽让边说边从藏青色的藏袍里拿出一叠钱,交给索朗多杰。

        “不,不,我不能要你的钱。”索朗多杰慌忙回答。

        “你就拿着,都是同学。”停了一会,看到索朗多杰没有反应,接着说,“你是不是嫌少了?”

        “不是哦!这太多了,要么我就拿两百元。”

        “两百哪儿够?你就拿着,别客气。给家里人买点东西。”

        “好的,谢谢了!”索朗多杰痛苦中感激地接过钱,慢慢揣进怀里。别过秋格泽让就出了青藏茶楼,他决定先到学校去看看女儿,然后给两位老人和爱人买点好吃的东西,就回去。

                

5


        梅朵娜姆一晚没有睡好,说是睡,其实是一点都没有睡着,一夜都在想事情,偶尔睡着了,还做了一个恶梦,梦见自己被索朗多杰赌输给了一个恶棍,恶棍对她野蛮施暴,她在惊吓中醒来,浑身是汗。

        懵懵懂懂一晚,天已开始亮了。

        梅朵娜姆睁开眼睛,看到拂晓的微弱白光从帐篷的门帘缝隙里隐隐约约漏进来,不时还听到有小鸟清脆的啁啾声传来,她的心情好多了。她慢慢揭开被子,起身,走向门,熟练地掀开门帘走出去。这时,东方的天际出现了一道白光,草原上已经有白雾漂浮,牧场在寂静中甜睡,牦牛依旧在草地上卧着,不过,整个世界正在醒来。梅朵娜姆伸伸懒腰转身回到帐篷,和往日一样,她开始烧火熬茶。

        不知咋的,今天的牛粪还燃得快速、干净,几乎没有什么烟雾,这让梅朵娜姆的心情好了很多。于是她拧上小木奶桶,走出帐篷。

        这时,东方的一轮红日正在冉冉升起,放出万丈霞光,把则曲草原的夏牧场装饰得鲜艳美丽,牧场在阳光照射下雾气升腾,一切都在生发和充满朝气。

        梅朵娜姆沐浴金色的阳光,踩着露珠,走向牛圈准备挤奶。她走到一头黑白相间的牦母牛旁边,撒上一把盐,牛就乖乖地添食起来,随即她蹲下,把木桶夹在双腿中,左右手在牛的奶头上上下蠕动,开始挤奶。只见一线线的奶水注入到奶桶里,发出“簌簌”的声响。这时在逆光挤奶的梅朵娜姆,显得更加美丽和勤劳,好像她就是牧场的女神,可以主宰牧场一切的女神。

        她挤完一头接着挤另一头,大约一个小时,十八头牦母牛的奶挤完,回到帐篷里,把最后一桶奶倒进大奶锅里,发出“咕咚,咕咚”的声音,收获的意味溢满帐篷里。这时茶锅里的茶已经没有冒热气了,虽然茶水还是热的,她还是加了一些牛粪,火很快燃起来了。马茶烧开后,她用红色的铜瓢舀了一瓢奶子,从高处向下倒进茶锅里,瞬间,红褐色的茶水变成了乳白色,一股奶茶的香味浮起来,弥漫整个帐篷。

        她开始洗漱,洗漱完,她坐在牛粪火塘边开始吃早餐。还是老习惯,先撒碗,就是在碗里先垫点糌粑然后放上细密的奶渣接着放一块酥油,最后倒上奶茶。她慢慢细心地喝着奶茶,心中又想起了丈夫索朗多杰卖虫草的事,心情又像草原的天气,瞬间就变得阴沉起来。梅朵娜姆想,这人怎么这么没有出息呢?去年也是在这个时候,他到县城去卖虫草,把家里半公斤干虫草的钱三万全输完了。不过至此以后,他保证过不再赌博了,可不知这么是不是又赌上了呢?他百思不得其解。

        梅朵娜姆决定吃过早饭,把牛放到前山下的草场上去,请邻居闺蜜扎西卓玛照看一下,然后就去县城去找索朗多杰这个狼心狗肺的家伙。

        于是,她开始快速地吃饭。撒碗很快吃完,接着她开始挼糌粑,先倒上半碗奶茶,然后放上了一大块新鲜酥油,接着放进适量糌粑,便开始用手挼,左手掌托着碗,右手五指插进糌粑里逆时针旋转着碗,不一会儿,香飘飘的糌粑就挼好了。她快速地吃起来,时不时还拌着香辣酱吃,很快就吃完了,按往常她还要喝两碗奶茶的,可是今天还有急事去办,所以匆匆吃过后,立即起身,走向牧场简易的牛圈。

        这时,太阳已经升高了,远处牧场上,五顶黑色的牛毛帐篷上炊烟升起,袅袅升腾,大概牧人们都在烧火吃早餐了。

        走近牛圈,只听见一阵阵的“哞!哞!”叫声传来,不绝于耳,看来牛群饿极了,正等待主人出牧啃食青草。

        梅朵娜姆赶快把牛鼻绳从栓在地上的大绳上一一解开,随即牛群开始挪动,正慢慢移向远处的高坡草地。于是,她牵出陪伴自己多年的枣红马,左手握缰绳,左脚踏在左马凳,右手按着马脊背,一跃而上,动作干净迅速,枣红马向前走去。梅朵娜姆给马背上,有力一抽,枣红马快速奔跑起来,她手中的俄尔多时不时地飞旋,嘴里不时发出“噢嗬!噢嗬!”声,声音刚劲有力,牛群向前方狂奔,不一会儿就到了一处绿色的高坡。

        站在高坡,俯瞰则曲草原,草原的美幻、宽阔和柔情尽收眼底。

        只见身边的酥油花、绿绒蒿在眼前开得自由灿烂,柔美娇艳。再看坡下,则曲河曲曲弯弯静静地向母亲河黄河流淌,蓝蓝的水面上泛起耀眼的光芒,一闪一闪生动了一河的风景,不时有牦牛和马匹趟河而过,是那样的惬意欢畅。再看远处,一个大曲湾的河边有两顶帐篷一白一黑,那就是闺蜜扎西卓玛家的帐篷。帐篷上空正升起炊烟,直上云霄,帐篷不远处的牛栏边还有数十只黑颈鹤悠闲地徜徉,不时还发出“咕咕”的鸣叫声,清脆嘹亮,丰富了牧场的时空。再往远处就是绵绵起伏低矮的山峦,横亘在天际。头顶上是湛蓝纯净的天空,洁白如玉的流云以及自由飞翔的阳光。这不就是人世间人们最向往的人间净土香巴拉圣域吗?

        梅朵娜姆仔细看着眼前那永远看不够看不厌的如花美景,思绪陷入沉思中。这片草原这么美好美妙,到处是喜人的场景:美丽的花儿,自由的小鸟,欢快的牛羊,悠闲的黑颈鹤以及忠诚的牧羊犬,在这样天地生活的人们应该没有痛苦没有忧愁,天天享受美好的生活,然而她的生活与此相反,生活中却有太多的心酸、磨难和痛苦,有时生活的重担要把她的脊梁压弯,甚至她想逃避不可知的残酷现实,一走了之。她在思考着这个令她不解对她不公的现实。

        一阵鹤鸣传入耳际,让她从沉思中回到了眼前。只见一群黑颈鹤在头顶上在头鹤地带领下鸣叫欢快飞向前方,扎西卓玛的帐篷方向。这鹤声提醒了她,于是她决定赶快到扎西卓玛家去。

        她把牛群赶下草坡,赶到坡下牧草肥美、清水潺潺离扎西卓玛的帐篷不远的草地上。看到牛群开始贪婪地咀嚼甜美的牧草,津津有味地享受开来,她的心踏实了。

        她扬起右手,挥舞着马鞭,枣红马飞似地来到扎西卓玛的帐篷前。

        她喊了一声:“阿洛尚(主人),在吗?”接着又喊了一声:“阿洛尚,在吗?”

        这时,从帐篷里传来声音:“是谁呀?”声音甜脆干净。接着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妇女掀开门帘走出来了,她看到梅朵娜姆骑着大黑马立在帐篷前正在等待主人的应答,扎西卓玛激动地说:“我的宝贝,真是你吗?快下马,快下马。”

        “想你了呗!你欢迎吗?”梅朵娜姆挑逗地说。

        “怎么不欢迎呢?我的闺蜜。”扎西卓玛边说边拿住缰绳。

        “我也想你了,来看看你!”梅朵娜姆边说边下马。

        “快进帐篷!快进帐篷!”扎西卓玛热情地把梅朵娜姆迎进帐篷。

        她俩先后在帐篷里坐下,扎西卓玛笑着说:“我的好朋友,你不单单是来看我的吧?”满脸笑容机灵地说,“看你的表情,你一定有事要说,对吗?”

        “不愧是我从小一起长大的毛根朋友。是,我今天有事,请你帮忙。”梅朵娜姆认真地说。

        “快说,什么事?只要我能帮的,尽全力。”

        “我准备马上到县城去一下,你帮我照看一下牛群好吗?”

        “没问题,这点小事。”

        “谢谢!那我走了。”梅朵娜姆站起来,正要往外走。扎西卓玛也跟着站起来,她感觉梅朵娜姆哪里有些没对,连忙说:“你慌什么,你得说说急着去县城的原因吧,我看你慌慌张张的样子,一定遇到什么难事了吧,难道你连我都不信任吗?”扎西卓玛本来要出去的,听到这些,她回过身来,表情犹豫地说:“卓玛,是这样的,昨天一早索郎多杰就到县城去卖虫草去了,至今还没有回来。我想他一定是赌博上了,我担心辛辛苦苦挣来的钱输光,那可是孩子读中专和维修定居房的钱呀!”

        “什么?昨天去的还没有回来?”

        “是的。”

        “你打电话了吗?”

        “昨天晚上打了,可是关机。”

        “今天打了吗?”

        “打了,还是关机。”

        起先梅朵娜姆还能稳住,可是说着说着,眼泪就止不住地流下来,她一下扑进扎西卓玛的怀里,“呜呜”地哭起来。随即扎西卓玛的眼泪也自然地掉了下来。扎西卓玛把梅朵娜姆拉到牛毛毡子上曲腿坐下,宽慰地说:“也许,不是你想象的那样,说不定有什么事耽搁了,等事情搞清楚了,我们再一起想对策好吗?退一万步说,你即使到了县城,县城那么大你知道在哪个地方吗?干赌博这种事,他们都是到很隐蔽的地方,家人朋友几乎都猜不到的旮旯处。”

        “那咋办呢?我的心乱极了。”

        “再等等,也许,今天下午就回来了。同时,我也托人帮你打听打听。”

        “好的,谢谢卓玛!”

        一番交流之后,梅朵娜姆的心情好了一些,她准备走,扎西卓玛挽留她吃了中午饭再走,于是扎西卓玛开始忙碌起来。有道是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扎西卓玛一会儿出去,一会儿进来,一会儿煮饭,一会儿洗菜炒菜,忙活近半个小时,午餐就做好了。

        午餐是高压锅米饭和干牛肉炒土豆,扎西卓玛把一碗香喷喷的米饭递到梅朵娜姆手上,把一盘飘着清香的牛肉土豆片放在了藏式小条桌上,热情地说:“快吃,你一定饿了吧?不过饭煮得不好哦!”

        “你谦虚了,今天的饭菜,闻到香味就想吃,一定很好吃。”

        “那你快吃,多吃点。”

        “好的,好的。”

        梅朵娜姆开始吃起来,刚吃了一口饭和菜,就赞叹说:“太好吃了,我好久没吃到这样香的饭了。””

        “真的吗?”

        “真的。”

        “是不是心理作用哦!你的饭做得也很不错,也许是你这段时间心情郁闷所致。”

        扎西卓玛自己也舀了一碗饭,坐在了梅朵娜姆的旁边吃起来。

        两个好朋友边吃边聊,在吃饭的同时扎西卓玛开导梅朵娜姆说:“我的好妹妹,人这一生不容易,会遇到许多开心的事,也会遇到许多烦心的事,甚至是灾难和厄运,但每当这时一定要坚强和乐观,千万不能心急干错事,什么事都要往好的想,这样才有利于事情的解决,并且有好的结果。”

        “好姐姐,你的话,我记住了。”梅朵娜姆听到扎西卓玛推心置腹的话语,感激地说。

        “原来,我的爱人索朗加木错也是爱赌博,曾经把家里值钱的东西都输光了,就差把我输了。”

        “什么,索朗加木错曾经也是个赌鬼?”梅朵娜姆惊讶地问,“不可能吧?他现在在梅朵镇上开了个岗坚巴藏餐馆,生意做得不错,你是有福享不完哦。”

        “真的,我不骗你。牧场的男人粗野没有什么文化,时常会犯错误甚至是犯大的错误,但是牧场的男人本质好、心善良,他犯了错误,你要关心他、开导他,要用你温情的心去感染他、感化他,你得给他改过自新的时间和机会,知道吗?”扎西卓玛苦口婆心地开导、点拨。

        “好的,谢谢阿姐!我似乎明白了一点人生道理,我的头脑好像开悟了许多。我明白了该怎么对待和处理我家这事了。”

        “明白、开悟就好了,我的好妹妹。”

        开心的交流和沟通,梅朵娜姆的心情好多了,这时他俩的饭也吃饱了。梅朵娜姆起身说:“谢谢阿姐的好饭,更谢谢阿姐暖心地开导!”

        “改变男人,你得有耐心和方法,知道吗?”扎西卓玛戏谑地说。

        “耐心和方法?”梅朵娜姆把扎西卓玛的话重复说了一遍。接着他俩都羞涩而笑,“咯咯”声弥漫帐篷。

                    

6


        梅朵娜姆告别了扎西卓玛,劲直来到早上的那片草坡上,在一块平草甸上停马。她赶快跳下马,把缰绳系在马头上,驱马走进草海,马放南山,让它也饱餐一下这肥美的牧草。她也躺在绿草花海中,俯瞰着这迷人的远古牧场。牛群在绿茵茵的草地上没走动多远,有的还在认真地吃草,有的已经吃饱了卧伏在花丛中惬意地反刍,牛群中间有十几只黑颈鹤自由地穿梭游动,其中还有一只黑颈鹤站立在一头卧在草地上反刍的牛背脊上,东张西望,这简直就是一幅人和动物和谐相处的大美图画,美得让人窒息。 

        她沉浸在如画的美景中,突然想到了索朗多杰,她的心情再次从云天直落到峡谷,忧愁从心底油然而生,转瞬变成愤怒,她从怀里掏出手机,准备给索朗多杰打电话,狠狠地骂他一通,转念一想,不能感情用事,遇事要冷静,处理事情要有方法和耐心,这可是闺蜜扎西卓玛说的。于是她把电话又揣进藏袍里,嘴里沉稳地说:“我还懒得理你,看你这会要做个什么名堂出来。大不了离婚回到母亲身边,把两个孩子都甩给你,让你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过上悲苦的日子。”接着又自言自语的说,“我还不如多找几根虫草,这会我可再不把虫草交给你去卖,你做梦去吧!”说着说着心情愉悦多了,她就往斜坡上去找虫草而去。

        太阳靠近西边的山头了,她意识到了应该赶牛回去了,她数了数一共挖到了三十六根虫草,就那么几个小时功夫,她心满意足,露出了会心的笑容。

        于是她赶快走下山坡,挥舞着俄尔多,不停地吆喝着,只见牛群,乖乖地就开始回走,依然是夕阳中醉美的牧归图。

        很快就看到了自己家的黑色帐篷,可她吃了一惊,怎么帐篷里在冒烟,是谁呢?不可能是我家那头败家牦牛吧?她正想着。她估计一定是索朗多杰回来了,于是,她放慢回家脚步,慢腾腾地走向帐篷。

        先到的牦牛,发出了声响,梅朵娜姆还没有走到帐篷边,索朗多杰就从帐篷里走了出来,远远地喊:“娜姆,辛苦了!快进来。”梅朵娜姆没有给回音,若无其事的样子,依旧慢腾腾地驱赶着牛群。当梅朵娜姆走到帐篷边时,索朗多杰迎过来,逮住枣红马的缰绳,笑脸相迎道:“辛苦了!辛苦了!快下马。”她依旧没有搭话,快捷地跳下马,劲直走进帐篷里。索朗多杰显得有些不自然,不过他还是把枣红马栓在了帐篷西边的木桩上,跟着走了进来。

        梅朵娜姆走进帐篷就看见泥火塘里牛粪熊熊燃烧,三个片石架上的铁锅里,正煮着手抓肉,香气扑鼻而来。她刚坐在了牛毛毡子上,索朗多杰也走进来热情地说:“亲爱的,手抓肉马上就好了,你一定饿了吧?”梅朵娜姆还是不出声。

        索朗多杰近似有些哀求地说:“我的宝贝,你倒是说说话呀?我都受不了了。”

        梅朵娜姆这才故意慢条斯理地说:“卖虫草的钱呢?”

        “都存上了,都存上了。”索朗多杰快速地回答。

        “那存折呢?”

        “存折在提包里。”

        “拿来,我看看。”

        “等一会儿看好吗?你先试试我给你买的衬衣和围巾。”索朗多杰走到里边的帐篷杆边,从褡裢里取出一件紫罗兰的毛衣和一条红色的围巾,递给梅朵娜姆。可是没有理他,他只好又把东西放回去了。

        梅朵娜姆有些生气地说:“把存折拿来。”看到没有动静,她又提高嗓门说:“把存折拿来。”

        “存折……存折……放在阿妈泽旺娜姆那里了。”索朗多杰吞吞吐吐地说

        “放在阿妈手上了?你在骗谁,两位老人都是80多岁了,记忆力特差,以往卖了虫草都是要把存折拿给我保管的,这次怎么突然变了呢?你在骗谁呢?骗鬼吗?”梅朵娜姆气得涨红了脸。看到他不说话,她接着说:“你说不说实话,不说,我今天就回娘家去了,这个家我待不下去了。”梅朵娜姆突然站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边说边就往外冲。索朗多杰被这架势吓到了,连忙把她抱住,连声说:“我给你说实话,我给你说实话。”好像快要哭了的样子,这在牧区男人当中,这样服硬的男人还不多。梅朵娜姆的心一下就软了下来,她停止了冲撞,索朗多杰帮扶着梅朵娜姆慢慢回坐到了毛毡子上,索朗多杰双眼对视着梅朵娜姆亏欠地说:“老婆,钱,我输了,我对不起你和家人。”

        “输了多少?”梅朵娜姆看到丈夫说了实话,语气缓和了许多。

        “半公斤干虫草,一共五万都输了。”索朗多杰埋下了头,十分痛苦的样子。

        看到梅朵娜姆,没有再发火,他就把事情的缘由,一五一十的讲述了一遍。讲述完后,他认真地说:“老婆,对不起,我犯了大错,我把你辛辛苦苦挣来准备给孩子读书和维修冬房的钱输掉了,你惩罚我吧,什么惩罚我都认了。”

        “你这人太没有良心了,这可是我的血汗钱啊!”

        “就是,就是。我对不起你和家人。我发誓一定改,再不赌了。”

        “我怎么相信你呢?”

        “我对天赌咒发誓。”

        “我不要你赌咒。如你真有心,明天你就去多沟寺院泽让仁青活佛那里去戒。”

        “好的,明天你陪着我一起去,我当着和佛的面戒赌,如何?”

        梅朵娜姆默认无声。

        索朗多杰赶快把手抓肉取出来,放在大盘里,端到了梅朵娜姆的面前,热情地说:“老婆,你饿了,快吃!”他又转身从大连里取出凉拌的牛肉和卤的猪蹄,端到桌上,嘴里不停地说:“你多吃点,多吃点。”梅朵娜姆这时终于说话了,说:“你也吃。”

        “好的,好的。”

        “你看你,如果你不输钱,我们可以天天吃好吃的,穿漂亮的衣服,还可以维修冬房,全家老少都过上幸福的生活。这样多好啊!你说是不是?”

        “是的,老婆,我一定戒掉赌博的恶习。”

        “草原的男子汉就像草原上的雄鹰,你要说话算话哦!”

        “这回,一定说话算数。”

        “如果说话不算数,草原的人们都会鄙视你、看不起你的,这样一个男人还有脸面活在世上吗?”

        “就是,老婆。男子汉说话,一语既出,驷马难追。”

        就这样,家里突生的矛盾,终于解决了。

                  

7


        第二天,还是梅朵娜姆先起来,还是和以往一样烧茶,挤奶,这好像是远古草原千百年形成的习惯了。草原女人每天第一个迎接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同时也是最后一个送走最后一抹晚霞。回到帐篷,索朗多杰还没有起来,她赶紧叫索朗多杰起来。索朗多杰快速起来,两口子匆匆吃过酥油糌粑,就驱赶着牛群骑着马往寺院方向也是扎西卓玛帐篷的所在地走去。

        梅朵娜姆骑着自己的枣红马,索朗多杰骑着他的白龙马,并排走着。梅朵娜姆今天穿上了昨天丈夫新买来的紫罗兰毛衣,系上了红色的头巾,显得更加美艳多情。

        牛群今天走得特快,因为多了一个赶牛的草原汉子。他俩把牛群赶到昨天那片肥美的草地上,就往寺院走去,正好扎西卓玛的帐篷在路边,顺道给她打个招呼,请她照看一下牛群。

        不一会儿,就到了扎西卓玛的帐篷前,梅朵娜姆使劲地喊:“阿洛桑(主人),阿洛桑。”立刻身材高挑的扎西卓玛出来了,她看到梅朵娜姆两口子在一起就十分高兴地说:“梅朵娜姆,你今天穿戴得特别干净漂亮,看来今天是个好日子哦!”

        “阿姐,我们今天准备到寺院去。”梅朵娜姆回应。

        “哦!很好呀。我也想去,不过没人看牛群。”扎西卓玛说。

        “是呀,这个怎么办呢?”梅朵娜姆为难的样子。

        “开玩笑的,你俩夫妇去,我去干嘛呢?”扎西卓玛笑着说。

        “就是嘛,你去干嘛呢?!”梅朵娜姆笑嘻嘻地说。

        三个人哈哈大笑起来,欢乐溢满草原,这种氛围好久没有了,大家笑得十分开心。

        扎西卓玛不解地说:“今天,这么早去,一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吧?”

        “是有重要的事。”梅朵娜姆回答。

        “是不是到寺院去戒赌?”扎西卓玛一点也不避讳。

        梅朵娜姆和索朗多杰没有回答,默认了。

        接着扎西卓玛给索朗多杰说:“索朗多杰,你这头牦牛,你可再不能做对不起梅朵娜姆的事哦!如果你再做出对不起她的事,我饶不了你——牦牛。”扎西卓玛态度很坚决。

        “我哪敢呢,有你这么凶的闺蜜保护她。”

        “知道就好,知道就好。”

        这时,梅朵娜姆说:“好姐姐,今天又要麻烦你,照看一下牛群好吗?”

        “没问题,你们放心去吧!你俩好了,我比什么都高兴。”扎西卓玛愉悦地说。

        别过扎西卓玛,他俩就来到了多沟寺。只见寺院坐落在阿尼玛卿雪山余脉东泽山下一高坡台地上,远远望去,寺院经堂雕梁画栋,金碧辉煌,依山而建的扎康(僧房),错落有致,寺院后山上的经幡林里风马旗迎风飘扬,时空显出一派祥和的氛围。

        他俩来到多沟寺的东北方泽让仁青活佛府邸。先后跳下马,把马拴在了门前的一棵高大挺拔的冷杉木上,然后走到大门前,梅朵娜姆轻轻地敲响了门铃,不一会儿,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僧人走了出来,问他们说:“请问有什么事吗?”

        “泽让仁青活佛在吗?我想戒赌。”索朗多杰谦谦有礼地说。

        “活佛在他的经房里呢!我带你去。”

        “哦!好的。谢谢!谢谢!”索郎多杰感激地回答。

        梅朵娜姆给索郎多杰说:“我就不进去了,我在外面等你。”

        “好的。”索郎多杰回答。

        索郎多杰便跟随年轻的僧人来到二楼的经房,见到了泽让仁青活佛,年轻僧人忙解释了来意,泽让仁青活佛热情地说:“是你,索郎多杰要戒赌吗?”

        “是的,活佛。”索朗多杰躬身回答。

        “那你说说,你的想法,是戒一段时间,还是戒永久。”

        “尊敬的活佛,我今天在这里当着你的面,想把赌博终身戒掉!”索郎多杰双手合十放在胸前,面对活佛诚心诚意地说。

        “那很好呀!你现在心中就向佛陀许愿吧!”泽让仁青活佛高兴地说。

        “好的,好的。”索朗多杰满口答应。

        于是,索郎多杰双手合十心中默默许愿。

        然后泽让东周活佛开始给他念诵经文,一会儿经文念诵完了,就把条形经文在他额头上触碰了一下,接着说:“我向菩萨给你做了祈祷,希望你以后永远不要赌博,永远不要沾染邪恶的东西,乐善好施,勤劳致富,做一个有善心的安多汉子。”

        “好的,你地教诲我铭记在心。卡卓(谢谢)!卡卓!”

        “索郎多杰,我相信你。扎西德勒!”

        “扎西德勒!扎西德勒!”

        随后泽让仁青活佛从怀中拿出了一个吉祥结,捧在手中吹了三口气,然后递给了索郎多杰,他迅速地就戴在了脖子上。

        别过活佛,他走出活佛府邸,来到梅朵娜姆身边,微笑着说:“这下你就放心了吧?”

        “我放心了。不过你要坚守你的诺言哦!”

        “我会坚守的,你监督我,今天在活佛面前起了誓,不守诺言我敢吗?”

        “那就好,那就好。”

        他俩快速地跃上各自的马,就开始往回走。


8


        走着,走着,走到草坡下,梅朵娜姆感觉肚子饿了,对索郎多杰娇滴滴地说:“老公,你肚子饿不饿?”

        “你饿了吗?我也有些饿了。”索郎多杰说。

        “要不,我们今天在梅朵镇上的岗坚巴藏餐馆里去吃手抓肉和和尚包子如何?”

        “那好呀!我也还久没有在到索朗加木错那里去了。”

        “想他了?”

        “我是想他了,我主要是想向他学习用智慧和汗水挣钱,勤劳致富。”

        “哦!看不出你现在还有了上进心,想致富了。”

        “我们都快四十岁了,再不懂事,这辈子就完了。”

        “我的老公,你今天好像变了一个人。”梅朵娜姆有些惊奇,赶紧把马骑到他的身边,激动地说,“你有这样的想法,我太高兴了。”

        “我不仅有这样的想法,而且我还要做到,做成。”索朗多杰坦诚地说。

        “太好了,太好了。今天是我最高兴的一天。”梅朵娜姆兴奋地说。面向则曲大草原,嘴里还不停地吆喝,吆喝声传至远方。

        过了一会儿,梅朵娜姆侧身对着索朗多杰说:“你今天好似突然开悟了,一下成熟了,让我都感觉不可思议。”

        “是吗?”

        “真的,老公。”

        “是什么原因,你突然开悟成熟了呢?”

        索朗多杰停顿了一会儿就说:“那天,我从县城回到家,当你知道我把钱输光了,看到你那忧郁和绝望的表情,我的内心感受到了极大的内疚和不安,从那以后我就默默告诫自己,一定要改掉恶习,重新做人。”

        “老公——老公。”梅朵娜姆眼泪自然而然地就又流出来了。

        “老婆,请你相信我,我会说话算数的。今天我们都到寺院里在活佛面前戒了赌,我不会失信的。”

        “老公,以前我还真没有相信你会改掉坏毛病,这回我真的信你了,从骨质里相信你了。”

        “你这么一朵鲜花插在了我这堆牛粪上,我一定要叫你过上幸福的生活,不然,我人都不是。”

        “谢谢老公!谢谢老公!”

        梅朵娜姆心情愉悦飞升,扬鞭打在马屁股上,枣红马飞驰向前,索朗多杰也在白龙马的屁股上使劲打了两鞭,白龙马疾风一样向前追去。

        一对多年的夫妻,这回就像一对正在热恋的情侣,情谊满满,爱意飞扬。

        大概两个小时,他俩来到了梅朵镇,岗坚巴藏餐馆就在过境公路边。他俩赶紧下马,并把马栓在房后的电线杆上,就直上二楼的藏餐馆。刚走进去,索朗加木措一眼就认出来了,马上迎过来说:“呀!呀!今天是什么日子,两口子第一次一起来这里。快坐!快坐!”索朗加木措把他们接到西面的藏式板炕上坐下。

        “哦呀!哦呀!”两夫妻边坐边回答。

        “吃点什么?扎西卓玛,我爱人最好的朋友。”索朗加木措对着梅朵娜姆说。

        “两斤手抓肉,二十个和尚包子,还有一壶酥油茶。”梅朵娜姆回答说。

        “好的,马上来。你俩先坐坐。”索朗加木措走过去给厨房安排。

        不一会儿,索朗加木措来了,右手拿着一个古铜色的铜壶,左手拿着两个蓝白相间的龙瓷碗,快速地给他俩倒了茶,热情地说:“先喝喝酥油茶,酥油是昨天爱人刚带来的新鲜酥油,你俩先尝尝。” 

        “味道,不错呀。”梅朵娜姆和索朗多杰先后回答。

        “味道好就多喝几壶。我过去看看手抓肉煮好没有。”索朗加木措说。

        “好的,好的。你先去忙。”索朗多杰说。

        梅朵娜姆和索朗多杰喝着酥油茶,心情悠闲自在。这时索朗多杰注意到了在隔壁邻桌有一对老夫妻,其中一个男的大约五十多岁,长得虎背熊腰,方头国字脸,头顶还有点秃,一直看着他俩,好像想答话又不好意思似的。索朗多杰觉得对方一定有什么需要帮助或者需要咨询什么,于是,他开口说:“远方的朋友,你们好!请问你们是来旅游的吗?”

        那个男的挪了挪屁股侧过身,有些兴奋地说:“你好!朋友,我们是来旅游的。”停顿了一下,好像还有些犹豫,“但更主要是来摄影的。”

        “哦,旅游,摄影。很好!热情欢迎你们来到则曲湿地草原!”

        “谢谢!谢谢!”两夫妻回答。

        “你们感觉这个地方如何?”

        “这个地方太美了,一切都是原生态的,还没有被现代的东西破坏,我们非常喜欢这里,特别喜欢拍风光和人文。”

        “喜欢就好!喜欢就好!”

        看到索朗多杰这么热情友好,那个男的凑近他说:“我叫董大伟,是成都的摄影人,我能给你拍几张相吗?”

        “这不行,我一个黑男人不好看,你找年轻漂亮的姑娘拍,不好吗?”这个叫董大伟的摄影家说。

        “是这样的,朋友,你长得英俊高大,浓眉大眼,高高的额头像雪线上的雪山,宽阔厚实的脸就像这里的则曲大草原,你具有安多汉子最美的形象,所以我想拍你好吗?”

        “这行吗?我以前也没有拍个什么照,我这人不喜欢拍照。”

        “谢谢你,帮帮忙,我们交个朋友,就让我拍一下好吗?”

        索朗多杰看到对方董大伟这么执着这么认真,他终于答应了,友好地说:“好吧,我答应你,你们从成都过来也挺不易的。”

        “太谢谢了!太谢谢了!”董大伟夫妻俩激动地说。

        可是,没看到董大伟拿出相机拍照,索朗多杰觉得有点奇怪,不是说好了让他拍怎么没见动静呢?就说:“董老师你们怎么不照呢?”

        “是这样的,朋友,我们想——我们想到你的帐篷里去拍。”董大伟畏畏缩缩有点畏难地说。

        “哦,原来是这样啊!”

        “是的!谢谢你!看能行吗?”

        “那好吧!等一会儿。吃了午饭我们就走如何?”

        “谢谢!谢谢!”董大伟感激不尽的样子。

        这时,索朗加木措和服务员走过来,把一盘香喷喷的手抓肉和两盘热气腾腾的和尚包子端到索朗多杰他俩的藏式条桌上,歉意地说:“让你俩久等了,一定饿了吧?”

        “没有哦!没有。”索朗多杰忙应答。

        “快吃!快吃!”索朗加木措说。

        索朗多杰转过身对董大伟说:“董老师,你俩也过来尝尝手抓肉。”

        董大伟站起来,感激地说:“我们刚吃过了,谢谢!你们吃。”

        “不要客气哦!汉族和藏族都是一家人。”

        “一家人!一家人!”董大伟兴奋地回答。心中存在的顾虑,早已打消,多年梦想拍牧区原生态照片的心愿就要实现了,心情愉悦无比。

        接下来,索朗多杰两口子和索朗加木措边吃边聊,气氛十分热烈友好。

        饭吃到快结束了,索朗加木措对索朗多杰说:“兄弟,现在在赌没有?”

        “没有哦!早没有了。”索朗多杰边说边看梅朵娜姆。梅朵娜姆收紧嘴唇,鼓着腮帮,微笑地看着他不说话。

        “没有打就对了,现在派出所打击得非常厉害,就在昨天隔壁的茶楼里,就抓了两座打麻将的,每人不仅罚了款,还被拘留十天,老板遭得更凶,罚款五万,拘留十五天。”

        “真的吗?”索朗多杰惊讶地说。

        “当然是真的,幸好我早戒赌了,我这里也没有麻将和麻将桌,所以这次就没有遭厄运。”索朗加木措认真地说。

        梅朵娜姆接过话题,说:“索朗多杰,你幸好也戒了,不然这次一定有你。”

        “就是哦,幸好。”索朗多杰应答。

        索朗加木措挨过来欣慰而关心地说:“索朗多杰,我的好兄弟,我们一起加油干吧!你也戒赌了,这就是最好的。现在多流点汗,多挣点钱,让全家人过上好日子,这才是我们安多汉子应该做的,对吗?”

        “当哥的,你说得对,说对的。”索朗多杰十分赞同。

        “你可不能让梅朵娜姆跟了你就受苦受罪,你要让她享福哦!这样你才算是真真的安多男子汉。”索朗加木措一边说,一边看梅朵娜姆。

        “哦呀,我记住了。”索郎多杰认真地回答。

        “振作起来吧!以后有什么困难,尽管说,你是我最好的兄弟,你爱人是我爱人最好的朋友,我们都是最好的朋友,对吗?”索朗加木措说。

        “最好的朋友!最好的朋友。”索朗多杰和梅朵娜姆异口同声地回答。

        午饭吃得很香,谈话也谈得很愉快,并让索朗多杰的思想有了较大的转变,勤劳致富的信念更加坚定了。

        告别了索朗加木措,索朗多杰和梅朵娜姆赶紧骑上马,就在前面带路,后面董大伟夫妻开着黑色的丰田越野车,跟着往草原深处的则曲牧场索朗多杰的夏房走去。

                 

9


        不到一个小时,就到了自家的帐篷,索朗多杰和梅朵娜姆纷纷下马,梅朵娜姆开始烧火烧茶,索朗多杰招呼王大伟夫妻进帐篷休息。

        坐下不久,董大伟说:“索朗多杰,不好意思,给你们添麻烦了。”

        “没什么,我们是朋友了,朋友就不要客气了,你有什么要求尽管说。”

        “好的,谢谢!我们想拍平时牧人的生产生活场景,要说有什么要求呢,就是衣服不要穿得艳丽和时尚,平时放牧时穿什么今天就穿什么,这样就可以了。在帐篷里先拍烧茶、喝茶、打酥油、制作奶渣等镜头;在帐篷外拍赶牛、挤奶、捡牛粪等镜头。早晚拍日出日落。”

        “哦,原来要拍这么多啊!”索朗多杰有些惊讶。

        “好朋友,不是很麻烦,你们平时怎么做的就怎么做就是了,你们该干嘛就干嘛,不要管我们,我们随时抓拍就是了。谢谢!谢谢!”

        “好吧!”

        于是,王大伟夫妻开始调试相机,索朗多杰夫妻开始换穿平时比较朴素的藏袍。接着索朗多杰夫妻就和平常一样开始烧火、烧茶、喝茶、打酥油、制作奶渣……,王大伟夫妻伺机抓拍,用大光圈、多重曝光、延时、特写各种人像摄影技巧变换着拍摄,口中不停地说“太美了,太美了。”

        到了下午,太阳下落时,梅朵娜姆就去赶牛群去了。

        索朗多杰和董大伟夫妇就在帐篷外的草坡上一边休息,一边看风景。

        董大伟夫妇先后把相机的脚架立起来,并架好相机,等待梅朵娜姆把牛群赶回来,准备拍夕阳下的牧归人文照片。

        这时,太阳离西边的山头还有点远,不过阳光不怎么刺眼了,柔软而温暖地照射着则曲湿地草原,草原开始呈现出迷人的景色。一望无际的草原像无垠的地毯,在眼前铺开至天际,则曲河在草原上曲曲弯弯迂回婉转流向北面的母亲河黄河里,它像一条蓝色的玉带在绿空中飘舞,让草原更加美艳决绝。

        坐了不久,太阳接近山头,夕阳斜照草原,金色的夕辉把草原粉饰得更加靓丽无比,一如一幅绝美的唐卡油画。这时前方,梅朵娜姆在夕辉中,驱赶着牛群回家,不时泛起灰色的尘土,逆光下梅朵娜姆和牦牛,呈现出美妙的轮廓光,牧归的风景,迷醉摄影人。看到这样的奇异景象出现,董大伟突然激动地站起来,惊叫着说:“老婆,赶快拍逆光中的梅朵娜姆和牦牛,赶快,赶快!

        “好的,好的。我在拍了,你可不要顾我,你自己赶快拍哦!”

        “好的,太美了!太绝了!赶快拍,注意构图,利用好光影。”

        “好的,好的。”

        董大伟夫妇忙得不可开交,甚至忙得手忙脚乱的。不过看到他们那个兴奋劲,索朗多杰的脸上表现出灿烂的笑脸,他甚至觉得有些奇怪,他想这么平常的风光自己天天看,就没有觉得有多好看,可是董大伟夫妇却兴奋得几乎疯狂,他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梅朵娜姆把牛群赶到帐篷边的牛栏里,董大伟夫妇又拍不急待地从草坡上下来,去拍梅朵娜姆挤牛奶的镜头。

        这时,夕阳虽然已坠入西山背,但是此时的晚霞染亮了西天,五彩的云霞,空中飞舞,草原披上了多彩的衣裳,就像待嫁的新娘更加迷人心魄。

        梅朵娜姆手提奶桶走进牛栏走到一头黝黑的牦母牛边开始挤奶,晚霞中的身影,美妙怡丽。董大伟夫妇在梅朵娜姆的四周不停地变换机位不停地拍,口中连连称赞“太绝了!太绝了!”。梅朵娜姆挤完一头又换另一头,董大伟夫妇也跟着变换,一直拍到梅朵娜姆把二十六头牦母牛的奶挤完,晚霞退去,天空出现蓝调为此。

        索朗多杰看到黑夜的天幕已经降下了,说:“董老师今天感觉如何?”

        “今天是最高兴的一天,天气好,运气好,拍了很多特别满意的照片。”

        “拍到好片子就好。”

        “这要感谢你和你的爱人,如果没有你们帮忙,我们是拍不到这么好的照片的。”

        “哪里,哪里。你们太客气了!”

        “今晚,我们两兄弟好好喝个酒,我得好好感谢感谢一下。我从成都带了酒、饮料、水果、以及零食,还有六个卤菜。”

        “你们来了就是客人,应该我们来尽地主之谊,今晚吃手抓肉如何?”

        “不,今天有点晚了,今天就吃我们带来的现成的好吗?现在是夏天,如果不赶快吃的话,害怕变味。”

        “那好吧。”

        他们往帐篷走去,董大伟夫妇到车里去拿东西,索朗多杰走进帐篷里等候,梅朵娜姆已经把茶烧开了,正冒着热气等待他们。董大伟夫妇走了进来,董大伟抱着一个纸箱,放到火塘边,快速地取出带来的所有东西,摆放在条桌上,于是大家盘腿坐在条桌两边。王大伟先给两个妇女一人一瓶饮料,然后给索朗多杰和自己各自放了一瓶小郎酒,索朗多杰连忙说:“董老师,我不会喝酒,我喝饮料如何?”

        “那怎么行呢?安多汉子不喝酒。”董大伟说。

        “董老师,他真的不喝酒,你就让他以水代酒如何?”梅朵娜姆帮忙说。

        “那好吧,以水代酒。”董大伟边说边站起来,“今天,我们俩夫妻要特别感谢索朗多杰和梅朵娜姆你俩。今天,有了你们的帮助,拍了多年就想拍的高原原生态的照片,终于如愿以偿了。我们两夫妻给你俩敬杯酒,感谢帮助,也感谢老天爷让我们相识,并成为了好朋友。大家干了。”

        “干了,干了。”大家都站起来异口同声地说。

        坐下后,索朗多杰说:“董老师,太客气了。我们是朋友,以后不用这么客气。”

        “真的,太感谢了,我从内心深处感谢你们。”

        “好!好!一起碰一杯!”梅朵娜姆提议说。

        大家边吃边喝,气愤十分友好喜庆。

        过了一会儿董大伟说:“索朗多杰朋友,你们这个地方太美了,是原生态的美,是摄影家的天堂。如果你在自己的草场上就现在这个位置买几顶帐篷搞民宿,一定有许多的摄影家来这里光顾的。”

        “这行吗?董老师?”

        “怎么不行呢?我知道内地许多的摄影家都想来则曲湿地草原拍照,就是没有熟人和住宿地,所以还在犹豫当中。只要你搞了帐篷民宿,我可以给你介绍许多摄影家来这里,包括国内外的。”

        “真的吗?能行吗?”

        “怎么不行,一定行。”缓了一口气,接着说,“是不是以前也有许多摄影人问你们有没有住的地方?”

        “有,还不少呢?”梅朵娜姆也兴奋起来。

        “那不就得了。你们这里湿地草原风光奇美,人热情好客,再加之索朗多杰你的形象特别有安多汉子的独特魅力,梅朵娜姆又端庄美丽,这些都是你们独特的资源,这些资源我们要把它变成资本对吗?”

        “董老师,独特的资源把它变成资本是什么意思呢?”索朗多杰有些不解地问。

        “说白了,就是让则曲草原这里才有的美丽风光和迷人的风土人情都变成钱,就像今天你们给我们当摄影模特,我们照了相,就得给你们钱。”

        “这怎么行呢?我们是朋友,我们是帮忙的,可不能收你们的钱,如果收了你们的钱,乡亲们会笑话我的。”

        梅朵娜姆也急切地说:“这钱,我们是不能收的。”

        董大伟有点激动地说:“这怎么不能收钱呢?你们祖祖辈辈生活在这里,有句话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这些资源就是你们的财富,你们要利用起来,不但要利用起来,而且还有利用好,不过,要在不破坏生态环境的前提下。另外,索郎多杰突出的安多汉子形象和梅朵娜姆秀美的安多姑娘形容,也是你们家独有的资源。再加上这几天你们按照我们的要求换衣服增设生产生活场景当模特,你们付出了劳动,就应该收钱的。”董大伟认真地讲解和说明了一番。

        “是吗?能行吗?”索郎多杰还是有些不解地说。

        “怎么不行呢,当然行!我看你们最近就要干起来才行,因为马上就是草原旅游和摄影的黄金季节了。不赶快,今年就错过了。”董大伟干咳了两声,接着说,“你们先可以小规模试试,先买两顶帐篷,能住七八个人就可以了。如果生意不错,就马上扩大规模。”

        “如果先搞小规模,需要些什么东西,多少钱呢?”索郎多杰终于心动起来。

        “这样先买两顶帐篷、

        八张钢丝床和床上用品,再买两张条桌八个凳子,就可以了,大概就是一万左右吧!”

        “一万左右行吗?”

        “我大概预算了一下,只要这么多,一边营业一边提升改造。”

        “好的,谢谢给我们指点和开导,我们试试。”索郎多杰夫妇感激地说。

        “说感谢的应该是我们,你们这么热情友好,让我们拍到了很多好片。”董大伟喝了一口茶,继续说,“你们开了帐篷民宿,一方面你们可以挣钱致富,另一方面给摄影家提供了难得的方便,他们也会高兴并感激你们的。他们不缺这点钱,缺的是没有住宿点和不能提供模特服务。你们办帐篷民宿,最有条件和优势,知道吧?!”

        “是这么个道理。”索郎多杰渐渐懂了其中的道理。

        董大伟接着说:“你看,就像今天,如果你们开了帐篷民宿,我们就可以在这里安安心心地睡在帐篷里,可是,今天我们就只有睡在车上了,勉强过一夜。”

        “车上行吗?”索郎多杰关心地说。

        “一晚没问题,时间长了就不行了。”董大伟停顿一会后说:“索郎多杰我们是这样安排的,明天一早,拍一下则曲湿地草原的日出和晨雾,然后就回成都。”

        “哦!不多住几天吗?是不是你们怕给我们添麻烦了呢?”

        “不是的,主要是休假到期了。下次我把成都的摄影朋友都带来多住几天如何?不过你们可要把在帐篷住宿点弄好哦!”

        “好的,你放心,我们一定办起来。”

        “这就好,这就好。平时有什么需要咨询的打电话就是了。”

        “好的,好的。谢谢!谢谢!”

        这时,董大伟看了一下时间,惊奇地说:“都快十二点了,你们也辛苦了!大家休息了好吗?”

        “好的,好的。”

        于是大家各自休息。

        第二天,天刚破晓,东方天际出现朦胧的灰白色时,董大伟夫妇就来到最好的机位,已经架好相机,正在调试,就等光线再亮一点。

        这时,太阳还没有出来,可是牧场上空已经漂浮起三条哈达云,铺盖着静谧的草地,牦牛还在草地上慵懒的躺卧,还没有睁开惺忪的眼睛。雾中的牧场晨景,好似人间仙境。

        董大伟夫妇便开始抓紧时间拍摄,一张又一张的美片落入囊中。

        不一会儿,东方出现了红云,大地更加亮堂起来,紧接着天边山脊的背后放射出一条条朱红色的光线,瞬间太阳露出了头,接着就是全身跳出地平线,放射出星状光芒,云雾升腾,帐篷上炊烟袅袅,牛群已经苏醒,慢慢站立起来,等待主人的牧放,牧场突然生机勃发。

        董大伟夫妇拍不急待甚至贪婪地拍摄着,嘴里不停地说“太美了,太美了,下次,还得再来。”拍了近两个小时,看到太阳已经升高光线变硬了,不再适合拍照时,才开始收拾设备。刚收拾完,就听到索朗多杰在帐篷边远远地说:“董老师,快来,快来,吃饭了。”

        “好的,好的。”董大伟大声地回应。

        很快就来到了帐篷边,索朗多杰说:“饿了吧?”

        “没有饿。”董大伟回答。

        “快进来,老婆煮了手抓肉呢,快来尝尝。”索郎多杰热情地招呼着。

        “你们太热情了,我们怎么好意思呢!”还是董大伟在应答。

        “都是,朋友了,不说这些。”索郎多杰说。

        索朗多杰掀开帐篷帘子,请他俩进去,刚走进帐篷,一股股手抓肉的馥郁清香扑鼻而来,只看见梅朵娜姆正在从铁锅里捞手抓肉呢,看到董大伟夫妇进来,热情地说:“快坐,快坐,你们一定饿了。”

        “好的,好的。谢谢!谢谢!”董大伟夫妇连声回答。

        他们都相继坐下,就像昨晚的位置一样,桌上摆满了手抓肉、糌粑、酥油、酸奶等各式牧区绿色藏餐食品,从这里就可以看出牧区人的热情和真诚。

        索朗多杰说:“先吃吃,手抓肉,这是风干的牦牛手抓肉,没有腥味的,你们一定喜欢。”

        “闻到都很香,一定很好吃。”董大伟的爱人高兴地说。

        “一定很好吃。”董大伟补充说。

        “那就多吃点。”梅朵娜姆热情大方地说。

        董大伟夫妇边说边开始吃,董大伟的爱人刚吃了一口,就连声说:“太好吃了,风干手抓肉。”董大伟也接着说:“真的好吃,风干手抓肉我还第一次吃,真不错!”

        “好吃就多吃点,多吃点。”索朗多杰夫妇高兴地说。

        董大伟夫妇吃了手抓肉,吃了糌粑,还喝了酸奶。吃好喝足后,董大伟夫妇就开始告别了,董大伟感激地说:“这次多亏你们帮助和关心,我们拍到了非常好的照片,我们俩夫妻发自内心的表示感谢!我要珍惜我们之间的善缘和友谊。”

        “你又来了,这么客气干嘛呢?”索朗多杰连忙说。

        “真的,感激不尽!如果我这次参加国际摄影比赛获了奖,我还要特地来则曲草原感谢你俩呢!”

        “还至于这样吗?都是朋友。”

        “对,都是朋友,我要结交你这个永远的朋友。另外,你们一定要把帐篷住宿点搞起来,有什么事情就打电话说,你们弄好了,我就带人过来好吗?”

        “好的,好的。”

        “千万不要忘了哦!这可比你挖虫草贝母轻松很多,而且也没有破坏草原植被。”

        “好的,记住了。谢谢!谢谢!”索朗多杰连声道谢。

        随后董大伟夫妇就告别了索朗多杰他俩,打道回府了。 

        董大伟夫妇走后,梅朵娜姆给索朗多杰说:“老公,这个帐篷住宿点行吗?”梅朵娜姆有些担忧。索朗多杰说:“我看应该行,董大伟夫妇是大摄影家,他们认识的人多,看问题掌握行情应该准,不像我们长年累月在这片草原上,信息闭塞,思想保守。”

        “那也是。”

        这时他俩也吃好了,梅朵娜姆开始收拾桌子,她右手托起手抓肉盘子,左手拉开条桌抽屉,正要放手抓肉进去,她看到一摞百元人民币,惊讶地说:“索朗多杰,这里怎么有这么多钱呢?”

        “什么钱?我也不知道啊!”

        “奇怪了!奇怪了!”

        “拿出来数数有多少?”

        “数什么数,说到钱,你就兴奋了。”

        “那,我不管了。”伤了索朗多杰的自尊,有些生气了。

        梅朵娜姆突然惊叫道:“一定是董大伟他们放在这里的,他们怕我们不肯收钱,就把钱悄悄放在这里了。”

        “是不是哦。”索朗多杰疑惑地说。

        “一定是,你赶快给董大伟打电话,叫他们回来。这钱我们不能要。”

        “好的,我马上打。”

        索朗多杰迅速地从袍子里取出手机,拨通了董大伟的电话,索朗多杰焦急地:“董老师,你们给这么多钱干嘛?快回来,把钱拿走,我们可不能收钱呀!我们只是给朋友帮了一点忙而已。”

        “索朗多杰,钱不多,就两千元钱,你们就收下吧!这几天给我们的帮助和我们的收获,还不止这个钱呢!我们还得感谢你们呢!”

        “这不合适吧!”索郎多杰说。

        梅朵娜姆拿过电话说:“董老师,这钱我们不能收,你们赶紧回来。”

        “娜姆,你不收下,我们可要生气了哦!这是你们应该得的劳动报酬,谢谢你收下好吗?”董大伟几乎哀求着说。

        “那好吧!谢谢了!”梅朵娜姆难为情地应道。


10


        随后几天,索朗多杰和梅朵娜姆依旧按照远古草原千百年“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习惯,早出晚归,白天一边放牧一边挖虫草,天黑了才回家休息。

        有一天,早晨出牧后,索朗多杰和梅朵娜姆来到牧场边的雪山下,开始挖虫草,大约挖了近三个小时,索朗多杰又累又饿,一下坐在一块青色的大石板上,对梅朵娜姆说:“我饿了,累了,实在是不行了,你也来休息一下。”

        梅朵娜姆正在小丛林边埋头寻找虫草,听到喊声,慢慢抬起头,伸直腰杆慢腾腾地说:“好的,我也累了。”于是走到石板上坐在了索朗多杰的旁边。索朗多杰痛苦地说:“老婆,今天挖了半天,我只挖到十二根,你呢?”

        “我也只挖到二十根吧!”梅朵娜姆好像很累了。

        “这是怎么了,要是往前十年,这会已经挖到一百余根了,而且今天挖到的虫草又小,不像以前那么大。”索郎多杰感慨道。

        “我想最主要的原因是草原在退化,你看,现在草原上的草没有前十年那样葱茏,有些山头还出现了沙丘。”梅朵娜姆忧心地说。

        “看来,靠放牧和挖药材这些传统的生产方式,前景不容乐观哦!”索朗多杰感叹道。

        “你说得对!我们应该想想别的致富办法了。”梅朵娜姆说。

        “娜姆,董老师,不是叫我们办帐篷住宿点吗?”索郎多杰突然高兴地说。

        “这行吗?再说,我们现在没有什么本钱呀!”梅朵娜姆愁着脸说。

        “没钱,我们可以想办法,你不是有个扎西卓玛闺蜜吗?”

        “我才不好意思开口呢?要去你自己去。”

        “老婆,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呢?那天他俩不是都说了吗,有什么事尽管给他们说。”

        “说归说,还是开不了这个口。”

        “老婆大人,你就去一下,我们只借一万元就是了,这对他们来说是九牛一毛。”

        “你说得轻巧,那你去吧。”

        “好老婆,我去他们不会相信我的,还是你去合适对吗?有了这些钱,我们把东西买回来就可以营业赚钱了。”

        “你就,只知道钱钱。”

        “老婆,要想过好日子,不挣钱行吗?只要我们不走邪路,用我们自己的汗水挣钱就是光荣的,对吗?”

        “你这话,还像个人话。”

        “老婆,你终于表扬我了。我现在已经改邪归正了对吧?”

        “那过两天我就去扎西卓玛家,试试。”

        “还是老婆伟大!老婆伟大!”

        经过刚才的一番沟通交流,他俩达成共识,准备开办帐篷住宿点。这时索朗多杰突然说:“你看前方,则曲河边的高坡上停了两辆车,有很多人,好像在照相。”索朗多杰边说边用右手指着。

        “就是照相的,人还真不少。”梅朵娜姆肯定地说。

        “说不定,等一会,还有人来呢?”

        “也许还要来吧,现在是六月,是草原的黄金季节了。”

        他俩简单地吃过冷馍午饭,然后又挖了一下午的虫草,可是一天下来,索朗多杰只挖到二十根,梅朵娜姆也只挖到四十六根,而且草很小,有的还发了苗。他俩在烈日下忙碌了一天,累得腰酸背痛,浑身无力,身体沉重似铅块,摞不动步子。

        到了夕阳西下,倦鸟归巢之时,他俩驱赶着牛群往家回。

        刚翻过一个小山梁,索朗多杰就看到帐篷边的草坡上停了两辆越野车,惊讶地说:“老婆,你看,我们帐篷边又有两辆车,有好多人在拍照。”

        “我看到了,大概有十来个。”

        “看来,整个夏天,摄影家会不断来的。”

        “会吗?”

        “一定会的。”

        于是他们快速地往帐篷走去,不到一根烟的功夫就到了帐篷边,他俩刚跳下马,就看见两个人一男一女走过来,男的身材敦实穿了一件红色探路者保暖衣,女的身材娇小穿了一套粉色运动装,男的谦谦有礼地说:“你们好!朋友,今天我们想在这里住一晚,你们有帐篷住宿点吗?”

        索朗多杰热情地迎过去说:“朋友你们好!我们现在还没有帐篷住宿点,不过,过段时间就有了。”

        “现在没有啊!”两位摄影家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

        “过段时间就有了,你们下次来,一定可以住宿帐篷的。”索朗多杰认真地回答。

        “你们可要赶快哦!这段时间成都的摄影家陆陆续续都要来。早点办好,早挣钱哦。”男的关切地说。

        “好的,好的,你们放心,下次来了一定有住的。要么你们把我电话号码记一下,可以随时咨询情况如何?”索朗多杰诚心地说。

        “好的,好的。”

        他们记下了电话号码,然后走回队里和队友拍了一会儿,天色暗了下来就往回走了。

        索朗多杰和梅朵娜姆忙完牧业生产劳动,吃晚饭时,开始筹划开办帐篷住宿点的事,梅朵娜姆先开口说:“我们什么时候开始买东西呢?”

        “我看越快越好!要不明天就开始行动好吗?”索朗多杰赶紧说。

        “明天,是不是太匆忙了。”梅朵娜姆说。

        “这事要快,到了冬天天气冷了,就没有多少人了。有句话是;机不可失,失不再来。”索郎多杰解释道。

        “好的,明天就开始。”梅朵娜姆说。

        “这样行吗?你给你的闺蜜打个电话,说明情况,然后请她给她的老公说一下,我明天就直接到她老公那里去拿钱,然后就去县城,下午我就把东西拉回来,你看怎么样?”索郎多杰详细地说。

        “一天行吗?”梅朵娜姆疑问。

        “怎么不行。”索郎多杰说。

        “好吧!说干,就干。”梅朵娜姆坚决地说。

        “看不出,老婆还真的魄力呢!”索朗多杰十分赞赏道。

        “看准了的,可行的,正道上的,就得雷厉风行知道吗?”

        “知道了!伟大的老婆。”

        于是,梅朵娜姆给扎西卓玛打了电话,详细地说了他们的打算,扎西卓玛非常认同和支持,随即给他老公打了电话,索朗加木错也非常乐意帮助,一切都说好了。梅朵娜姆叫索朗多杰也给县城的同学打电话,请他帮忙看看帐篷、条桌、钢丝床以及床上用品等并谈好价格,索朗多杰打了电话,把事情一一说妥。

        这下,大事情都说好了,他俩心情愉悦,一天的疲惫早已消失。不过,第二天索朗多杰要一早出发办大事,所以他俩也就早早睡下了。

        第二天,梅朵娜姆早早起来,把茶烧好了,就叫醒索朗多杰,索朗多杰快速吃了早餐,就骑上摩托车出发了。

        一路顺风顺水,先到索朗加木错那里拿钱,然后,向县城飞驰,不到两个小时,就到了县城,他径直来到老同学秋格泽让的青藏茶楼,一走进来秋格泽让就说:“老同学,你的事,都办好了,包括车子都落实了。” 

        “哦,真的吗?太谢谢了!”  索郎多杰迫不及待地说 。

        “真的,放心吧!车子是老同学扎西泽郎的。”秋格泽让拍拍索郎多杰的肩头。

        “太谢谢了!” 索郎多杰感谢道。

        “老同学,快请坐!你还没吃吧?吃点什么?”秋格泽让关心地问。

        “就来一碗牛肉面块就是了。” 

        “怎么老同学这么节约起来了。”

        “现在是创业期,还不具备奢侈条件哦!”

        “哦,不错,真是‘三日不见,当刮目相看’。我们的索郎多杰像变了个样。”秋格泽让有些惊奇地说。

        这时,服务员把一碗面块端给索郎多杰,索郎多杰快速地吃起来,吃得津津有味,很快吃完了,秋格泽让问道“老同学,再来一碗?”

        索郎多杰打了一个饱嗝,说:“老同学,我吃饱了,谢谢!”

        “你不要客气哦!你就再喝喝茶,歇息一下。”

        “好的,好的。”

        过了一会儿,秋格泽让挪动身子挨近索郎多杰,说:“老同学,要不我找几个人来,我们玩玩麻将如何?”

        索郎多杰一下站起来,坚定地说:“我可是戒赌了哦!老同学。”

        “不会吧!你还戒得掉啊?你的底细我还不知道。”

        “老同学,不要老远光看人。我次是彻底地戒了。”

        “我不信!”

        “你不信?我赌咒发誓。”索郎多杰有些激动,表情严肃,甚至还有些怒气。

        “我相信你,我相信你。”秋格泽让连喝了两口酥油茶,接着说:“老同学,你不要生气,其实,我是在试探你。我给你说实话,这次公安打击赌博等违法犯罪活动的力度非同一般,现在安坝县城已经没有人敢赌博了,就我旁边的两家茶楼,因为赌博,茶楼都封了。”

        “是吗?”

        “当然是真的,现在你请我赌博,我都不敢哦!除非我不想开店了。”

        “不赌就好!我上次输了那么多钱,我后悔死了。如果上次不赌,现在就不需要借钱了。”

        “你变了,这样就好!我们都走正道,这样才长久。”

        “搞违法的事,迟早都要遭殃的。”

        “就是,老同学说得对。”秋格泽让高兴的给索郎多杰参茶,然后说,“你把你的打算和想法说说如何?我帮你把把把关,出出主意。”

        “好的,谢谢你的关心。”索郎多杰感激道。

        于是,索郎多杰就把他俩的打算详细地给秋格泽让说了一遍,秋格泽让听了后,语重心长地说:“老同学,你的想法很好,就是规模太小了,一定要大一点,你知道吗?现在来安坝县摄影的人是越来越多,他们特别想到原生态的则曲湿地草原去,现在他们最担忧的就是去了没有住宿的地方,如果有了住宿地,生意一定非常好,就这几天,几乎每天都有人问则曲湿地草原的路如何走?有住宿点吗?”

        “看来,想到则曲湿地草原来住宿的人应该不少。”

        “对,所以,你的规模小了,你得扩大一倍,买四顶帐篷,二十张钢丝床以及床上用品。”

        “那钱不够呀!我只带了一万元。”

        “钱不要你操心,我借给你一万,这样不就够了吗?”

        “这行吗?”

        “怎么不行!你把帐篷住宿点办起来,生意一定非常好!我这边也有不少客人,我可以帮你介绍,现在中国进入了全民摄影的时代,客源你就不用担心了。”

        “有了客源,就不愁了。”

        “放心吧,老同学!现在全国打击赌博是长期的高压态势,许多人不敢赌博了,为了消磨时间,他们搞起了摄影,所以摄影人越来越多了,你就一百个放心吧!”

        “我听你的。”

        于是,秋格泽让从裤兜里取出手机给老同学一汽红塔货车司机扎西泽郎打了电话,叫他过来,去装货。

        扎西泽郎急速地跑来,他们三个人来到安坝县城的南郊综合市场,不多久就把要买的东西买齐了。

        他们走到白色的一汽红塔货车前,准备上车。索朗多杰告别秋格泽让,感激地说:“老同学,这次太感谢你了,东西买得很好,价格也很合理,更主要的是节约了时间。这样,今天我们连夜把帐篷搭好,明天就可以接待客人挣钱了。”

        “谢什么,都是同学,有困难帮帮,那是应该的,对吗?扎西泽郎。”秋格泽让认真地说.

        “秋格泽让说得很对,同学一场,有难同当,有福同享。我们以前太爱玩了,赌得也特别凶,现在要改邪归正了,不然我们这帮同学成什么人了。”扎西泽郎好像突然懂事了,推心置腹地说。

        “看不出,爱玩的扎西泽郎一下就成熟了,我都认不出了。”秋格泽让满含笑脸地说。

        “你不也不赌博了,成熟了不是?!”扎西泽郎说。

        “是呀,索朗多杰也戒赌了,现在我们三个同学都改邪归正了,都成熟了。这还不行,我们还得一同勤劳致富多挣钱对吧?”秋格泽让说。

        “就是,就是。一同勤劳致富。”索朗多杰和扎西泽郎异口同声地回答。

        “好的,你们快出发吧!祝一路平安。”秋格泽让说。

        于是,索朗多杰和扎西泽郎迅速地上了车,直奔则曲草原。

        汽车在宽敞的新柏油路上飞奔,路两边的绿草地快速向后飞逝,车翻过一个又一个草丘,就进入了宽阔的则曲草原,眼前是如茵如毯的大草原,头顶是蓝天和流云,美丽风光醉人心魄,好似进入了流动的画廊。

        一会儿,车开离过境柏油路,开进土石牧道,也就进入了则曲湿地草原的核心区了。路变得凸凹不平,汽车颠簸起伏,然而,汽车在这样绝美的风景中穿行,犹如船只在绿海中冲浪前进,这对于牧人和摄影家来说还别有一番情趣,那是一种常人无法想象地折腾中的乐趣。

        白色的一汽红塔在绿海中乘风破浪,很快就到了索朗多杰的帐篷边,车停稳,刚走下车,这时梅朵娜姆从帐篷里,走出来了,热情地说:“你们俩辛苦了!快进来喝茶吃糌粑。”

        “哦呀!”他俩说。

        索朗多杰走到梅朵娜姆身边接着说:“老婆,我来介绍一下,这时我初中的同学扎西泽郎。”

        “你好!你好!辛苦了,快进帐篷喝茶。”梅毒娜姆感激地说。她掀开门帘,并把扎西泽郎迎进帐篷里。

        索朗多杰和扎西泽郎先后在牛毛毡子上盘腿坐下,索梅毒娜姆给他俩倒上了热气腾腾的马茶。他俩喝了两碗茶,歇息了一会儿,一身清爽起来。扎西泽郎站起来,说:“现在,我们把帐篷先撑起来吧,不然一会儿天就要黑了。”索朗多杰也快速地站起来说:“老同学,就不麻烦你了,明天我们自己慢慢搭帐篷就是了,今天你很累了。”

        “没有累啊!明天只有你们两人,人手不够,现在有我们三个人,多一个人,多一分力气,快动手吧,一会我还要回去呢?”扎西泽郎真诚热心地说。

        “这真是不好意思。”索朗多杰感恩地说。

        “这有什么,今天人多时搭好帐篷,明天人少你俩可以自己安装床和桌子。”

        “谢谢老同学,你想得真周到。” 索朗多杰说。

        他们走出帐篷,这时太阳接近西边的地平线,阳光暖暖地打在则曲草原上。

        接着他们三个,开始忙碌起来,地址就选在离黑帐篷三十米远右前方一块平草甸上,这里地势高而平坦,十分适合观景拍照,甚至在帐篷的窗口或者门前面都可以轻松方便的拍到则曲湿地草原最美的水湾风光,这样的位置是索朗多杰他俩得天独厚的优势。其实说穿了,这也是独特的资源资本,这在后来的经营中凸显了出来。

        夕阳西落,天边出现五彩云霞,草原显得静美旷远。

        三个忙碌的身影在霞光的映衬下,显得更加俊美多彩。一顶白云色帐篷撑起来了,又一顶白云色帐篷撑起来了,四顶帐篷先后撑起来了,在晚霞中一如四朵洁白的蘑菇,盛开在魅力无穷的草地上。

        帐篷搭好了,索朗多杰激动地说:“老同学,太麻烦你了,如果没有你,这帐篷我们俩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搭好了。”

        “这没什么的,都是多年的同学应该的。”扎西泽郎说。

        索朗多杰走过来说:“老同学,今天真是麻烦你了。运费是多少呢?”

        “什么?运费。”扎西泽郎惊奇地说。

        “是呀!今天的运费。”索朗多杰认真地说明。

        “都是老同学,还谈什么钱哦!就算我给老同学帮点忙。”

        “这怎么行呢?这不行!这不行!这是一千元你拿着。”索朗多杰边说边把钱往扎西泽郎的怀里塞.

        “你不要这样,如果要钱,我都不来了。”扎西泽郎诚心诚意地说,把钱丢给索朗多杰,钱掉在了地上。

        “这不好吧?老同学!”索朗多杰一边捡钱一边为难地说。

        “老同学还说这些,以前我也没有给你帮什么忙,这次多好的机会呀,能给远在偏远牧区的同学帮点忙,我心里还高兴着呢!如果你给钱,就是看不起我这个同学。”扎西泽郎真诚地说。

        索朗多杰想到,困难的时候,得到了那么多人的帮助,特别是得到了老同学们的热心帮助,百感交集,激动得说不出话来,木讷地站在那里,过了一会儿,感激地说:“谢谢!谢谢!我会好好干的,我不能给自己丢脸,也不能给老同学丢脸。”

        “好好干就对了,我们都不小了,这次相信你会做出点名堂的。”扎西泽郎高兴地说。

        “我会努力的,我会的。”索朗多杰肯定地说。

        这时,夜幕已经降下来了,月亮已经在西天升起来,撒下微弱的白光,则曲草原静静无声,显得空旷辽远。索朗多杰挽留扎西泽郎,可是扎西泽郎说明天还有事,就告别离开了。

        索朗多杰和梅朵娜姆也累了一天,回帐篷简单地吃了糌粑,就歇息了。

        则曲牧场沉浸在静美的夜色里,经年的则曲河在月辉中舒缓曼妙地向黄河边流淌,时空清朗温润,使人悟空得道。


11


        第二天,当东方的天空泛起柔软的白光,太阳还在山脊后没有露脸时,他俩就早早来到了拿则神山顶,在煨桑台前开始煨桑,只见桑烟袅袅,飞升高空,接着围着嘛呢堆撒龙达,嘴里不停地喊“哈加咯(神胜利了)!哈加咯!”,祈求山神福佑,给他们带来吉祥,带来福祉。

        只见桑烟袅袅,龙达飞舞,则曲草原一片祥瑞。

        于是他俩快速下山,来到新搭建的白色帐篷里,开始布置帐里的家具。先安装钢丝床,然后铺好床上用品,接着安装摆放条桌等物件,安装完一个帐篷接着安装下一个,到了下午一点,四顶帐篷里的物件都安装摆放完毕。每个帐篷安装了五个钢丝床,四顶帐篷一共就安装了二十个钢丝床,这样一晚上可以接待二十个人住宿了。

        安装了一个上午,中途也没休息,他俩也累坏了。安装完后索朗多杰和梅朵娜姆瘫坐到帐篷边的草甸上歇息。

        索朗多杰挨近梅朵娜姆关心地说:“老婆,你今天累了吧?”

        “想到累了几天,今天就可以接待客了,一点也不感觉到累。” 梅朵娜姆依偎在索朗多杰身旁,喜悦地说。

        “是呀,想到今天就可以挣钱了,心里还有点激动,我也不感觉到累。”索朗多杰说。

        “就是,不知客人会来吗?”梅朵娜姆有些担忧。

        “应该有吧!前几天不是有摄影家来问过住宿吗?”索朗多杰解释道。

        “如果每天都有客人,我们就有不少收入,等有了钱,我们就可以把冬房维修一下,如果钱挣得多,就不维修了,新修一个如何?”梅朵娜姆设想着美好的前景。

        “生意一定会好的。董大伟老师也说了,现在中国进入了全民摄影时代,人人都有相机、手机,人人都是摄影家。”索郎多杰分析着说。

        “这样就好了。”梅朵娜姆接着说,“那,我们一晚收多少钱呢?”她显得十分关心。

        “一晚两百如何?”索朗多杰说。

        “这也太高了吧!我们的住宿条件不是很好,就搭了个帐篷,安了个钢丝床而已。不能要价太高,刚起步,主要是宣传,等人气旺了,条件改善了,再提高价格也不迟对吧?”梅朵娜姆说。

        “你说得对,要不,我们每人就收一百元如何?”

        “我想这样好,比较合理。”

        于是他俩回到帐篷里,便开始做午饭忙碌起来。索郎多杰烧火提水,梅朵娜姆煮饭,炒菜。很快饭就做好了,可以吃了。梅朵娜姆把一盘香喷喷的干牛肉炒粉条端到条桌上,索郎多杰高兴地说:“老婆,我闻到今天的菜炒得特别香,是什么原因呢?我一定多吃两碗。”

        “我看主要是心理原因吧!今天帐篷住宿点就要开张了,你高兴了呗!高兴就多吃点,这几天你也非常辛苦。”

        “没有辛苦,谢谢老婆夸奖,我一定为这个家负起责任来,我要成为草原上真真有担当的男子汉。”

        “老公,你变了,我越来越喜欢你了。”梅朵娜姆依偎索郎多杰,有些羞涩地说。

        “我要变得更好,让你更喜欢我,一辈子喜欢。”索郎多杰戏谑地说。

        “老公你是草原上最好的人,我就是草原上最幸福的格桑花。”梅朵娜姆兴奋地站起来,向着远方高吼,“我就是草原上最幸福的格桑花。”

        他俩津津有味地吃着香甜的美食,沉浸在幸福的海洋里。

        吃完饭,索郎多杰给梅朵娜姆说:“我现在给董大伟老师说说,我们这里的情况好吗?”

        “好的,给他说说,看他还有什么建议。”

        于是索郎多杰依旧从褐色的藏袍了取出手机,拨通了董大伟的电话,说:“董老师好!我的帐篷住宿点弄好了。”

        董大伟在电话那头高兴地说:“这么快就弄好了,太好了,这样摄影家们到了则曲草原拍照就有了住宿地了。现在规模多大?”

        “现在有四顶帐篷,二十个床位。”

        “太好了,不错。床是什么床?”

        “是钢丝床。”

        “哦!没安席梦思床吗?”

        “席梦思床太贵了,本钱不够。钢丝床不知行吗?”

        “先这样吧!行的,等以后赚了钱,就改善一下条件,慢慢来,不急。”

        “好的。我现在就是担心有没有人来住呢?”

        “这个,你不用担心。我马上给我的朋有圈发一条消息,告诉他们则曲湿地草原最美水湾处的帐篷住宿点开张了,一定会有人来的,你把帐篷内外都用手机认真地拍一下,马上发过来,照片一定要照好哦,这是在微信美篇里宣传用。”董大伟详细真情地说。

        “好的,好的。”

        于是索郎多杰开始拍照,先在帐篷里拍,然后走出帐篷,走到高处观景台,向下俯拍帐篷住宿点拍。这时的牧场风景非常美妙多彩,只见绿色的草甸上,撑起的四顶白色的帐篷,犹如绿色的大海中四艘白帆船在游行,索郎多杰尽最大智慧拍下一张张美丽照片,及时发给了董大伟。

        董大伟看到照片连声说不错,立即开始编发微信朋友圈。

        这时索郎多杰看到有两辆白色的越野车向他这边开来,他估计是摄影家们来了,他立刻来到帐篷里,给梅朵娜姆说:“老婆,前方有两辆车来了,好像是来拍照住宿的。”

        “真的吗?”梅朵娜姆好奇地走出帐篷,向远方眺望,随即高兴地说,“来了,来了,太好了。”

        “就是,太好了。”

        他俩有些急迫地等待着客人的到来。两辆汽车一前一后在绿色草地中的牧道上疾驰而来,车后泛起一层层的粉尘烟雾,好似汽车背负着一团大大的灰色汽包。不一会儿车就到了帐篷前停下,两辆车里的人鱼贯而出,一共有十个人,男女老少都有,个个显得十分激动。一个身穿金黄色探路者牌防寒服的中年男子,兴奋地走过来,大声说:“朋友,你好!这里可以住宿吗?”

        “可以的,你们是我们的第一批客人,欢迎!欢迎!”索郎多杰和梅朵娜姆热情地说,并一一献上洁白的哈达。

        “谢谢!谢谢!”客人们感激地说。

        “大家都累了,快进帐篷,喝喝酥油茶。”索郎多杰和梅朵娜姆热情地招呼他们进帐。

        客人们陆续进入到东面的那个帐篷,梅朵娜姆给他们都倒上了酥油茶,请他们喝茶,客人们都说:“好喝,好喝”。

        这时中年男子说:“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张卫国,我们都是成都来的摄影人,我们想在这里住一晚,主要想拍则曲湿地草原日出日落时的美丽风光,同时还想拍你们的生活生产的场景。不知如何?”

        “可以的。”索郎多杰愉快地回答。

        张卫国接着说:“朋友,你这里是怎么收费的?”

        “一人一晚一百元。”索郎多杰回答。

        “这么便宜啊?!”张卫国惊奇地说。

        “现在,就这个价,不能收得太高了。”索郎多杰中肯地说。

        “我看能不能这样,我们想多拍一下你们烧火、烧茶、放牛、挤奶、打酥油茶等镜头,我们给你们加钱如何?”张卫国说。

        其他的队员接着说;“我们多付钱,怎么样?”

        索郎多杰解释道:“主要是我们还有百余头牦牛要放,没时间呀。”

        “能不能给我们帮帮忙呢?我们从成都这么远来,就想拍则曲草原的美丽风光和这里的人文风情,求求你了,我们可以多给点钱,每人付三百如何?”张卫国恳求地说。

        其他的队员也说:“麻烦帮帮忙,我们每人付三百如何?”

        索郎多杰看到他们恳求的目光,说:“好吧,你们来一趟也不容易,我就答应你们。明天我们出牧就不走远了,就在帐篷附近放,这样方便你们,怎么样?不过钱每人收两百元就对了。”

        “这怎么行呢!就三百元,你就不要推迟了。”张卫国的团队齐声说。

        “你们是我的第一批客人,也是我结交的第一批摄影朋友,就收两百元如何?”索郎多杰停了一下,接着说,“不然我就生气了。”索郎多杰显得为难。

        “那好吧!太谢谢你了。”大家异口同声地说。

        这时,夕阳接近西边草丘的山头,金色的夕辉洒落则曲湿地草原,大地一遍多彩。于是他们开始各自忙碌起来。索郎多杰和梅朵娜姆骑马赶牛回圈,摄影家们走到观景台紧张有序的抓拍美片,大伙儿都忙得不可开交。

        摄影家们沐浴夕阳,俯瞰着美妙的七色则曲湿地草原风光,兴奋得叫起来:“太美了,太美了,快拍,快拍。”

        于是一张张摄影大片落入摄影家的怀中,有夕阳下气势磅礴的草原全景图,有夕照金山、夕照牧归、夕辉中挤奶等各种局部和特写的镜头,乐坏了摄影家。

        接着夕阳西下,四周的天际出现五光十色的奇彩晚霞,霞光中的则曲草原又换上了新装,摄影家们又激动地拍摄起来,只听见“咔嚓,咔嚓”的快门声,不绝于耳。

        晚霞渐渐消失,紧接着天空出现纯净的大蓝调,摄影家们又忙碌开拍蓝调草原风光。

        蓝调出现了十余分钟就没了,张卫国说:“大家拍高兴了吧?”

        “今天非常高兴,太有收获了!”大家纷纷抢着说。

        “大家都饿了吧?我们回帐篷如何?”

        “好的,收工了,回家。”大家高兴地说。

        于是大家收拾脚架和相机,往回走,这时天空已经有星星在闪烁了,好像眨眼跟他们打招呼呢。

        走近帐篷,只见索郎多杰和梅朵娜姆站在帐篷门口,正迎接他们呢,看到他们回来,梅朵娜姆就急切地说:“快进来,快进来,一定饿了吧?我们烧好了开水,熬好了酥油茶,还有糌粑、奶渣和酸奶。”

        “没有饿,没有饿。我们吃快餐面就是了,不给你们添麻烦。”大家忙应答。

        “这怎么行呢?你们先喝喝酥油茶,吃一下糌粑,喝足吃饱了,然后睡前再吃一碗酸奶,睡眠一定很好的。”

        “好的,谢谢!你们太热情了。”大家说。

        “今天拍得如何?”索郎多杰关心地问,

        “今天收获特别大,拍到了大片,有的还可以参见世界比赛呢?”张卫国兴奋地说。

        “拍到满意得作品,那就好!那就好!”索郎多杰也高兴地说。

        于是大伙儿在主人的帐篷里,开始喝水吃饭,有的吃酥油糌粑,有的吃快餐面,大伙的心情愉悦,加之累了一天,饭量都大增,都吃了个大饱,虽然这和养生有点冲突,可是这种情况比较少,也就顾忌不到那么多了。还有的人有点高反,没吃东西,可是心里都是美滋滋的。

        接着大家都回去睡觉,男的一个帐篷,女的一个帐篷,各回各的。

        第二天,索郎多杰和梅朵娜姆和往常一样,天刚破晓,太阳还没有出来时就起来了,可是这时候,摄影家们早已在观景台拍照了。

        一会儿旭日东升,放出万丈光芒,草原呈现出晨曦中另一种大美,阳光温暖了整个则曲湿地草原。这时草原上云雾缭绕,炊烟袅袅,逆光中出牧的轮廓光影更美妙,于是摄影家们快速地按下快门。

        索朗多杰和梅朵娜姆匆匆吃过早餐,就骑上各自的枣红马和白龙马赶牛出牧了。

        到了则曲河边时,还根据摄影家们的要求把牛群赶到则曲河里涉水,牧人和牛在蓝色河里的倒影简直是美翻了,摄影家们赶紧拍,又拍下了一张张更不一般的美片。摄影家们高兴得吼叫欢呼,好像满世界都是他们的了。

        日上中天,太阳光强烈的时候,大家都来到帐篷里,休息吃饭。

        吃过午饭后,张卫国把十个人的费用三千元钱递给索郎多杰,感谢地说:“这几天给我们提供了很多的方便,真是麻烦你们了,这是三千元钱,你拿着。”

        “不能要这么多,不是说好了两千吗?”索郎多杰惊诧地说。

        “这两天给你们填了不少麻烦,更主要的是大家拍到了多年想拍却一直没有拍到的非常满意的照片,大家高兴了,这都是大家的一点心意,对吗?大伙儿。”张卫国面向大家真情地说。他把钱递向索郎多杰。

        “我们感激不尽呢!你就收下吧?你不收下,我们下次就不来了。”大家七嘴八舌地说。

        索郎多杰还是很为难,张卫国接着说:“你就收下吧!这是你应该得到的。”

        “那好吧!”索郎多杰勉强答应了。

        随后张卫国他们就和索郎多杰夫妇告别,开始上车,临走时张卫国说:“你们这个地势机位最好,加之你们俩对人热情大方,生意一定会越来越好的。我们回去了也帮你们宣传宣传。”

        “谢谢你们了!谢谢!”索郎多杰夫妇连声说。

        送走张卫国他们,索郎多杰和梅朵娜姆回到黑色的牛毛帐篷里,盘腿坐到了毡子上,索郎多杰手中拿着钱,激动地说:“老婆,今天开张生意不错,一天就挣了三千元,这还是十个床位的钱,如果二十个床位都住满了,一天时间就是六千元钱了,照这样计算十天就是六万了,这可不得了哦!”他边说边数着钱。

        “你知道吗?本来是十人两千元,这一千元是别人多给的,你不要奢望每次客人都多给你。我们就按最合理的价,每人收两百元就对了,人不能太贪了。”梅朵娜姆带有讥讽的口气给他说。

        “老婆,说得对,人不能太贪了。”索郎多杰很认可,接着说,“这钱你拿着。”

        “你是一家之主,你拿着。”梅朵娜姆试探地说。

        “不,还是老婆你拿着好!我拿着我自己也不放心,万一哪天又去赌了咋办呢?”索郎多杰认真地说,

        “那好吧!钱我先保管着,等挣到钱了,我们先要还账,然后要修房子,对吧?”

        “对,全部听你的。”

        “只要你不再赌博了,只要我们齐心协力,生活会一天比一天好的,要不了多久,我们也可以过上幸福的日子对吗?”

        “对,幸福是全靠奋斗出来的。”

        “看不出,你还很有学问嘛!”

        “一点点,一点点。”

        “看来,我的老公真的成熟了,是真正的安多男子汉了。”

        他俩交流得很愉快而有收获。

        这时,梅朵娜姆提议说:“今天开张这么顺利,那还是山神保佑的,我们现在就去拿则神山煨桑如何?”

        “好的,现在也没有什么事情。”

        于是他俩拿上煨桑用的柏树枝和青稞面,走路来到拿则神山顶。走累了,他俩先休息了一会儿,接着就开始煨桑、撒龙达,祈求山神护佑家人平安吉祥,没灾没病,财源广进,幸福安康。

        忙完后,他俩坐在山顶草甸上,四周是盛开的格桑花,俯瞰着则曲湿地草原以及自己的牧场和牛羊,心中的喜悦挂在了脸上。索郎多杰看着梅朵娜姆说:“老婆,今天我认真地看了一下我们的则曲草原,原来我们的草原真的是太美了,以前怎么还没有感觉到呢?”

        “我们的则曲草原是世界上最美的草原,我从小就喜欢。你今天才发现它美,原因是你今天挣到钱了,心情不一样对吗?”

        “对,今天就是心情特别好。”

        “我们的草原是最美的草原,只要我们保护好它,就有挣不完的钱,知道吗?”

        “老婆你说得对,保护好就有挣不完的钱。”

        “你就等着数钱吧!”

        他俩高兴地大笑起来,满口说:“有钱了,有钱了。”

        突然,梅朵娜姆用手指着前方,说:“快看,有四辆车向我们这边开来了。”

        “在哪里?在哪里?”索郎多杰急切地问,

        “快看,就在前方不远。”

        “哦,看到了。看来今天的客人不少。我还担心床位够不够呢?”

        “来人就好,床位我们想办法。”

        “对,到时一定有办法的。”

        于是,他俩匆匆下山,去接待摄影家客人。

        来了四辆轿车,一共二十个人,床位刚好够。索朗多杰和梅朵娜姆还是和接待第一批客人一样热情周到的接待他们并提供最优质的服务,客人们很满意。二十个人每人一天一晚两百元,一共收入了四千元。

        这样第一天客满,第二天客满-----接连十天几乎天天客满,其中有两天客人还住不下,就改天了。


12


        第十一天中午,他俩坐在帐篷里喝茶,开始盘点开张十天的收入情况,开张十天一共收入四万余元,这可几乎都是纯收入。他俩可高兴了,万万没有想到,这项收入比放牛和挖药材的收入高,而且劳动强度低,人还不是很累。他俩的思想发生着极大的变化。

        索朗多杰说:“老婆,看来搞帐篷民宿,前景非常好,这几天收入了这么多,这样看来牛羊多了,我们忙不过来,是不是把牛羊卖一部分呢?”

        “这怎么行呢?我们祖祖辈辈可都是放牛羊为生,没有牛羊我们怎么生活,而且我们这里看人富不富裕,就看哪家的牛羊多不多。我还想多发展一点牛羊呢!”梅朵娜姆认真地讲述着自己的想法和心事。

        “老婆,你想想,现在正因为牛羊太多,牲畜早已超载,加之年年挖虫草、贝母,草原退化沙化得十分严重,每当冬季到来,大风一吹,满地都是黄沙滚滚,这你也看到了,我们再不能增加牲畜了,也再不能年年采挖中药材了,我们得走致富新路,知道吗?”索朗多杰详细地讲解和说明。

        “这几年,草原沙化的确厉害,和我们小时候比,那是没法比较的。小时候的则曲草原,夏日真有‘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的繁荣景象,可是现在草原上牧草稀疏低矮,其中还生出不少牛羊不能食用的有毒草。”梅朵娜姆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接着忧心地说,“是呀,现在的草原退化得相当严重,这可怎么办呢?”

        “我看最好的办法就是减畜,现在政府不是也在提倡减畜吗?好像还有奖励呢,叫什么草原补奖政策。我们现在把牛羊卖一部分,一方面减畜保护草原,另一方面可以减轻负担,这样可以投入更多的精力搞民宿接待,挣更多的钱,何乐而不为呢?老婆。”

        “你说得有点道理,看不出你现在变得聪明能干了呢?”

        “这不都是老婆你地影响下进步的吗?!我们要用发展的远光看问题,超载大量养牲畜前景不好,走生态旅游业前景才无限美好。”

        “你现在还很会说叫老婆高兴的话呢!真是变了,变得我都认不出来哦!好的,就依你的卖掉一部分牛羊,投入更多的精力搞旅游。”

        “老婆,这就对了。我们的观念,一定要随着形势地变化而变化,这样才赶得上新形势对吧?”

        “对,这几天你说得都对,看来你的初中没有白读。”

        “老婆,我这几天说得都对,那以前呢?”

        “以前,你说得不对,做得更不对,是不是嘛?”

        “老婆,你说得对,我现在不仅要说对话,更要做对事,对吧?”

        “你现在,很不错了,我十分高兴。就怕以后你老毛病又犯了。”

        “这怎么会呢?我在活佛那里都戒了的,我都是四十的男人了,不是有句话‘’四十而不惑’吗?我再也不迷惑了,你就把心放在肚子里,一百个放心吧!”

        “好的,我现在很相信你了,老公。”

        “谢谢你的信任,我们这几年可要好好的干,把以前浪费的时间补回来。”

        “对,好好干,把以前耽搁的时间补回来。”     

        商量好减牲畜的事,索朗多杰就给老同学秋格泽让打电话,把他们的想法详细告诉了他,并请他帮忙找找买牛的老板 ,秋格泽让爽快地答应了,并说介绍摄影家过来。

        帐篷民宿接待的事照样进行,每天生意不错。

        过了两天买牛的老板来了,索朗多杰一共卖了三十头大的牦公牛和牦母牛,总价是二十万,现在只剩下七十二头了,牲畜减少了,牧业上的劳动强度减轻了,就有更多精力搞帐篷民宿接待了 。


13


        时间进入到了七月,这可是草原最美的季节,来草原旅游、观光、摄影甚至避暑度假的人越来越多,这给索朗多杰他们带了更多的商机,每天都有丰厚的收入。

        有一天晚上,董大伟打来电话说:“你好!索朗多杰老朋友,最近一切都好吧?生意怎么样啊?”  

        索朗多杰激动地说:“我们一切都好。生意不错,每天都有许多客人,这真的感谢你给我们出的主意。谢谢你!你的恩情我们铭记在心。”     

        “生意不错,就太好了。明天,我准备带二十个摄影朋友过来,怎么样?”

        “太好了,没问题,我把床位给你们留下。不过,就是有些担心如果还有其他人来,恐怕就没有住的地方了。”   

        “那怎么行呢?先要安排其他客人,如果这几天人多,我就过段时间人少一点的时候来。另外我问一下你,是不是这几天客人多,住不下呀?”   

        “就是,很多时候,住不下,客人们只好闷闷不乐的回去。”    

        “要么这样如何?再增加十个床位。七八月是草原的黄金季节,我们不要错过了时间,如果错过了就只有等明年了。”

        “好的,我们俩也有这个想法。我明天一早去梅朵县城,下午就回来了,你们按计划来就是了。” 

        “时间来得及吗?”

        “没问题,你们就放心的来吧?” 

        “好的,这样就太好了!” 

        通话结束后,索朗多杰和梅朵娜姆商量,明天索朗多杰去县城买回两顶帐篷和十个钢丝床及床上用品。

        第二天,索朗多杰一早起来就去了县城,下午回来时董大伟他们还没有来。

        索朗多杰夫妇和老同学扎西泽郎司机又一起和上次一样立刻行动起来,搭帐篷,安装床,铺床,忙碌一个小时后,终于完工。    

        这时听到有汽车的喇叭声传来,他们朝来声方向望去,看到四辆黑色的丰田霸道车正向他们快速开来,车尾泛起了一层层的灰雾。索朗多杰起来高兴地说:“一定是董老师他们来了。”

        梅朵娜姆接过话说:“看把你高兴得。”

        “当然高兴啊!是我们好久不见的恩人朋友来了。”

        “对,是我们的恩人来了。我们应该好好感谢一下。”

        这时扎西泽郎插话说:“什么恩人呢?”

        索朗多杰忙解释说:“我们开这个帐篷住宿点是成都的摄影家董大伟老师出的主意。”

        “哦,原来是他出的主意,应该感谢呀!现在生意非常不错。”扎西泽郎说。

        “对,应该感谢!应该感谢!”索朗多杰夫妇一同说。

        正说着,四辆黑色的丰田霸道车就先后停在了帐篷边的草地上,索朗多杰他们迎过去。在最前面的车里,先走出了董大伟,接着其他的人陆续走下车。索朗多杰热情地有些激动地说:“董老师,我想死你了。”边说边握手,由于用力过猛,董大伟的手都握疼了,全身都惊了一下。

        “好朋友,我也很想你们啊!一直牵挂生意如何?”董大伟也激动地说。

        “谢谢董老师的指点,现在生意非常不错,几乎天天客满。这不,刚把新买来的帐篷和床弄好了,你们就来了。”

        “太好了,这次我们来了二十个人,都是来自全国各地的摄影家,来宣传你的家乡则曲草原,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它。”

        “热情欢迎摄影家老师们,一路辛苦,快进帐篷,先喝喝奶茶,喝喝奶茶。”索朗多杰热情地招呼大家。

        大家正准备进帐篷时,董大伟说:“索朗多杰,你过来一下,把车上的电视机拿下来。”

        “什么电视呢?”索朗多杰感到奇怪,这里是看不到电视的,惊讶地问。

        “老朋友,我给你买了两台太阳能发电机和两台太阳能电视机。”

        “什么,买了发电机、电视机太阳能的?”索朗多杰依然惊奇地问。

        “是呀,买了太阳能的发电机和电视机,是最新的科技产品,专门为偏远的高山、牧区设计的,你就不用担心看不成电视了。”

        “这太好了,谢谢!谢谢!”

        于是大伙都帮忙,把两台太阳能发电机和两台太阳能电视机抬下车,随即董大伟和几个老师开始安装调试,不一会儿,电视调试好了,清晰的电视的节目呈现在了眼前,索朗多杰夫妇激动地说:“真没有想到,在偏僻没有通电的牧区,居然破天荒的可以看到电视节目了,真是不可思议。”

        “这时最新的科技产品,对你们开民宿的最适合了,满意吧?”董大伟细心地讲说。

        “非常满意,非常满意。谢谢董老师处处为我们着想。”索朗多杰说。

        “谢什么,我们都是朋友,朋友嘛就是要互相帮忙对吗?”

        “谢谢董老师的真情关心。”

        这时梅朵娜姆给客人们一一倒好了奶茶,大家一边喝奶茶一边看电视,这在草原上是再惬意不过了。

        索朗多杰走到董大伟的面前,躬着身说:“董老师这个电视太好了,解决了客人们晚上照明和不能看电视无聊的问题,我们得好好感谢你。这太阳能发电机和电视机太好了,一共是多少钱呢?”

        谈到钱,董大伟马上站起来,拍不急待地说:“老朋友,不要谈钱,谈起钱就不亲热了,不谈钱,不谈钱。”

        “这怎么行呢?你给我们帮了那么多忙了,你的恩情我们感激不尽呢。怎么能还让你出钱呢,这是万万不可的。”索朗多杰沮丧着脸说。

        “董老师,这不行,你给我们帮的忙已经够多的了,千万不能让你出钱,这样我们良心会不安的。”梅朵娜姆也十分为难地说.

        “说道感谢,我还要感谢你们呢!”董大伟说。

        索朗多杰和梅朵娜姆感觉不对,他俩惊奇地问道:“这怎么回事呢?是你给我们出的主意,给我们帮的忙。”

        “告诉你们吧!我为什么感谢你们。”董大伟站起来喝了一口奶茶,继续说,“是这样的,上次我给你们照的像,有两张得大奖了,一张夕阳牧归照获得了第28届印度国际摄影大赛一等奖,一张梅朵娜姆晨曦中挤奶照选入第26届中国摄影艺术展。获得这两项奖非常不容易,也是摄影生涯多年的梦想,今年终于实现了。这全靠你们给与的帮助和积极的配合支持,我还感激不尽呢!”

        “那也不行啊!我们也没有出什么钱,只是按照你们的要求做了一点事。”索朗多杰为难地说。

        “就是你俩给我们提供了最好的条件,给予了最大的方便,我们摄影家们才拍到了美片和大片,再加之,我们还想年年来这里,拍牧民的生产生活照,争取用三五年时间获得中国摄影最高奖“金像奖”。这样我们还得继续麻烦你们哦!”董大伟真情地讲述心肠。

        “董老师,忙可以帮,但钱还是一定要付的。”索朗多杰继续难为情地说。他叫梅朵娜姆取钱。

        “刚才说了,我们还要感激你们呢!如果你们拿钱,我们就不做朋友了。”董大伟十分不悦,情绪激动地说。他马上坐回到座位上,好像非常生气。

        “董老师,那好吧!你的心意我们收下了。谢谢!谢谢!”索朗多杰和梅朵娜姆应道。

        “这就对了。”

        过了一会儿,董大伟说:“索朗多杰朋友,我把获奖的这两张照片放大了,还裱了框,我给你们去拿。”于是他走出去,很快就进来了,两只手抱着两张沉甸甸的照片,索朗多杰迎过去。

        董大伟把两张裱了框的照片在大家面前一一展开,大家大吃一惊,惊讶地说:“太美了,这才是大片啊!”

        董大伟侧身对索朗多杰和梅朵娜姆说:“你俩喜欢吗?”

        “好看,十分喜欢。”索朗多杰和梅朵娜姆高兴地说。

        “喜欢就好!以后还给你们照更美的如何?”董大伟说。

        “好的,谢谢!”索朗多杰说。

        这时,董大伟给摄影家们说:“这两天,大家就认真的拍,争取拍到更好的作品,在摄影艺术的道路上不断收获希望。”

        “好的,我们一起努力。”大家纷纷表态。

        大家继续喝茶聊天,有的摄影家开始在擦试相机了,准备随时开拍。

        突然,听见汽车喇叭声传来,大家都说,是不是又有摄影的来了。于是索朗多杰走出去一看,正有两辆白色的轿车,正向帐篷开来,车停好,走出八个人,都是来摄影住宿的,索朗多杰热情地招呼他们,并迅速地安顿好了住宿。

        这时,夕阳的光辉,斜照在则曲草原上,最美的草原风光正在呈现。于是按照以往惯例,各自忙碌开来。索朗多杰夫妇赶牛、挤奶,两批摄影家各自抓住时机拍摄。摄影家们“贪婪”地拍下一张张草原美片,乐坏了他们渴望的摄影心。

        这次两批摄影家一共住了两晚,拍到了各自非常满意的照片,而且他们各自都在微信朋友圈和抖音上发来视频和图片,全力宣传推介则曲草原和索朗多杰的民宿。由此,知晓度和美誉度有了极大的提高,索朗多杰的帐篷民宿生意越来越红火,不过这是后话。

        董大伟在临走的头晚上,和索朗多杰夫妇交流沟通了了一晚上,董大伟说:“索朗多杰、梅朵娜姆,看来你们的生意比我们当初想象的还要好很多,我们的观念要跟上,规模要扩大和档次要提高才行。我们要满足不同人的需求,有的需要一般经济一点的,有的需要舒适高档一点的,现在缺少高档的,我们得提升改造现在这个帐篷住宿点才行。”

        “好的,董老师,你能说得具体一点吗?”索朗多杰急切地问。

        “我们得把这个帐篷住宿点改造提升成帐篷宾馆才行。”

        “帐篷宾馆?!”索朗多杰夫妇吃惊地说。

        “对,帐篷宾馆,我们要尽力满足各种客人的需求,经济实用型的要有,高端舒适型的更要有。”

        “这行吗?你能具体说一说吗?”

        “好的,其实就是在现在这个规模上,提高一个档次,再购买一些好的高档的帐篷、席梦思床、床上用品以及必要的家具。然后把住宿区和餐饮区相对分开。”

        “那我们现在的这些帐篷和床怎么办呢?要便宜地处理掉吗?”索朗多杰夫妇忧虑地说。

        “现在有的,不需要处理,它的类别就是经济实用型,供要求不高的人住宿;新买的它的类别是高端舒适型,供要求高的人住宿。这样不就可以满足有不同需求的人了吗?”

        “这样是很好,不过,时间来得及吗?钱也要想办法才行。”梅朵娜姆担心地说。

        “时间来得及,今天是七月二十日,如果快的话一个星期就可以搞定。” 

        “一个星期行吗?如果行那就太好了。”索朗多杰激动地说 。

        “应该行,为了节约钱,东西我带你们到成都去买如何?” 

        “那就太好了!”索朗多杰感谢地说。

        “不过,这需要多少钱呢?”梅朵娜姆忧心地说。

        “我初步算了一下,如果全部弄好,大概需要六七十万。”

        “六七十万,这么多钱到哪里去找呢?”梅朵娜姆惊讶道。

        索朗多杰挨近梅朵娜姆说:“老婆,今年到现在为止一共赚了多少钱呢?”

        “大概二十万吧!”梅朵娜姆回答。

        “这么多呀,太好了,我还没想到有这么多呢!”索朗多杰说。

        “这还是不够呀!不过,前段时间卖牛的还有二十万,也不够呀,咋办呢?”梅朵娜姆一脸愁容。

        “要不,我给你们借二十万如何?”董大伟慷慨地说。

        “这不行,这不行。”索朗多杰夫妇齐声说。

        突然,索朗多杰一拍大腿说:“我有办法了。”

        “什么办法?”梅朵娜姆和董大伟急迫地问。

        “现在如果要搞帐篷宾馆,我们就更没有时间放牧了,我们把牲畜再卖四十头,只留下三十头如何?这样一方面减轻劳动强度,另一方面减少草原载畜保护草原,这不是一举两得吗?”

        “这样,牛都要卖完了,邻里乡亲都会笑话我们的,会说我们是草原牧民的败家子。”梅朵娜姆不解地说。

        “老婆,现在形势在变,我们的思想观念也要变才行,这叫与时俱进知道吗?观念不变永远都富不起来。”索朗多杰忙解释道,“加之,这也是保护我们共同的则曲草原,邻里乡亲应该感谢我们才对是吗?”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梅朵娜姆有些理解地说。。

        “那现在就联系买牛的老板如何?”索朗多杰说。

        “那好吧!”梅朵娜姆说。

        于是,索朗多杰给老同学秋格泽郎打了电话,说明了情况,并请秋格泽郎联系一下安坝县的肉联厂买牛的事。秋格泽郎满口答应,还说他们观念改变得快,思想大进步。

        接着,董大伟和索朗多杰夫妇继续商量购物和需要做的事情,一边商量,一边写清单。董大伟详细地列了帐篷宾馆的购物清单,包括购买东西的名称、数量、价格、地点,以及需要注意的事项,具有很强的操作性。

        这时已经是凌晨一点半了,大家才开始休息。

        这晚,索朗多杰和梅朵娜姆睡得不好,说了很多,想了很多,甚至做了很多梦。


13


        第二天,吃过早饭,董大伟叫他的摄影家们先走一步,自己还要帮索朗多杰他们。摄影家们走了不久,来了两辆天龙大货车,是安坝县肉联厂来买牛的车。经过一番讨价还价之后,四十头牦牛以二十二万的价格成交。

        又经过一阵忙碌,四十头牦牛全部装车完毕。于是,在日中天的时候,两辆天龙大客车满载牦牛而归。

        这时,已经到了下午一点,大家都还没吃午饭,索朗多杰说:“我们中午到梅朵镇岗坚巴茶楼如何?吃个手抓肉,一方面感谢董老师,另一方面关于开办帐篷宾馆的事请索朗加木措夫妇也出出主意,再帮帮忙,现在时间紧,事情多,人手不够呀!”

        “对,我也这样想。董老师好吗?”梅朵娜姆说。

        “好的,大家一起再商量一下,现在需要人手。”董大伟说。

        于是,他们三个人,开着董大伟的车,疾风一样来到梅朵镇岗坚巴茶楼,索朗加木措热情地接待了他们。索朗多杰把现在的打算详细地给索朗加木措说了一遍,索朗加木错高兴地说:“老朋友,你的这个想法太好了,你这是看准了形势的发展,现在到我们则曲草原来的人是越来越多了,如果你把帐篷宾馆办起来了,生意一定火爆的。本来我也想办,可是我的草场位置没有你优越,你那个地方水曲特别美可说是聚宝盆金银滩哦!”索朗加木措一口气说了这么多。

        “谢谢你的吉言。这个主意是董老师帮我们出的,我哪有这个眼光哦!”

        “哪里,哪里。主要是你俩人好,加之地势好。现在这个社会摄影和旅游是个热门行当,我们得抓住这个时机,对吧?”董大伟说。

        索朗加木措接着说:“对,我们要抓住时机,宜早不宜迟。你们说,要我干什么,我们全家愿孝全马之劳。”

        看到,索朗加木措这么热心,索朗多杰激动地说:“老朋友,这回你俩都要帮忙才行。我想你能不能陪我到成都去购买东西,因为这次购买的东西很多。扎西卓玛能不能帮忙找找服务员,大概需要六个懂藏汉双语的女服务员。”

        “可以呀,没问题。再说,我们扎西卓玛和你们梅朵娜姆可是这世上最好的朋友,哪有不帮忙的道理呢!我现在就打电话给扎西卓玛,叫她也过来出出主意,一起想办法如何?”索朗加木措说。

        “这太麻烦你们了!”索朗多杰和梅朵娜姆激动地说。

        于是索朗加木措就给扎西卓玛打了电话,很快扎西卓玛骑着摩托车来到了岗坚巴茶楼。一进门就扑向梅朵娜姆热情地拥抱,兴奋地说:“我的好朋友,看不出你俩现在是走在了时代的最前沿,马上要当大老板了。真羡慕你们,也为你们而高兴。”扎西卓玛兴高采烈地说了一通。

        “你把我们说得都不好意思了,‘八’字还没有一撇呢!这不还要麻烦你俩帮忙呢?”梅朵娜姆说。

        “没问题,你尽管说。你们的事,就是我们的事。”扎西卓玛爽快地说。

        于是,梅朵娜姆把他们的想法,也详细地给扎西卓玛讲述了一遍。

        扎西卓玛说:“找服务员,在县城找好找,这乡下的情况你们都知道的。”

        索朗多杰说:“好的,那我给秋格泽让打个电话,请他帮忙找找。”

        于是,索朗多杰取出电话,打通了说明了情况,并请他帮忙找找服务员,秋格泽让满口答应了。

        随后大家继续商量,最后达成共识:人员分两部分,男的一部分,吃了午饭马上出发,到成都去购买帐篷宾馆所有的物品;女的一部分,在放牧的同时,继续搞好帐篷住宿的接待。

        男的一行,告别了梅朵娜姆和扎西卓玛,就开着董大伟的车,快速地向成都进发。


14


        一路顺畅,一路平安。

        到了成都,已经是晚上十点半了,董大伟给他俩安排好了住宿,然后请他俩吃了地道的成都火锅,索朗多杰说一定得他买单感谢他俩帮忙,可是董大伟说,他一定要尽地主之谊。

        第二天一早,他们来到成都八一家具城看家具,谈价格。为了节约钱,他们挨着看,先后看了一百余家,几乎把每个摊位都看了一遍,然后进行对比,最后确定了两家,谈好价格,就开始购买。有的大件还得到郊区的库房去拉,等买好了已经是下午六点了,他们三个人这才打道回府。

        第三天一早,又来到东城百货大楼,购买了床上用品、电视机、音响、餐具、厨具和室内的装饰品。买这类东西还轻松一些,不需要讨价还价,讲半天价费口舌和费精力。中午十二点,就把东西买好并装了车。

        下午,他们又来到南城的民族用品一条街,购买了钢柱的大帐篷、尼龙绳子、纯毛地毯以及需挂在帐篷里的唐卡画,顺道又买了两台大功率的汽油发电机。又忙碌一天,终于把需要的东西全部买齐。

        晚饭,索朗多杰为了感激董大伟和索朗加木措的帮助,到成都玉林路美食街,吃了一顿地道的川菜。事情办好了,饭菜也特别香,他们好好享受了一下。

        买好东西的第二天,东方刚破晓,两辆车,先后开出成都,一辆董大伟的轿车,一辆运货的天龙双桥大货车,向索朗多杰的故乡则曲草原开拔。

        一路还算顺利,就是大车不能开得太快,到了则曲草原时已是下午八点钟了,太阳已西斜。

        到了则曲草原自家帐篷前,已经有十余人在那里等候帮忙下车。这多亏索朗多杰给梅朵娜姆提前打电话,事先把邻里乡亲们请来帮忙。

        车一停,大伙在索朗多杰的指挥下,有条不紊地开始忙着下车,大约一个半小时后,九点半,夕阳西下,晚霞染天的时候,全部货物都卸毕。索朗多杰和梅朵娜姆一一谢过乡亲,然后回家去,第二天还得早早来帮助。谢过驾驶员并付了运费后,驾驶员也高兴地回家去了。索朗加木措陪同董老师就在索朗多杰的帐篷里过夜。

        索朗多杰和梅朵娜姆说了一夜的话,很晚才睡下。

        第二天,东方破晓,出现了浅浅的鱼肚白时,索朗多杰和梅朵娜姆俩就起来了,开始烧火、烧茶,等茶烧开后,索朗多杰夫妇和董大伟、索朗加木措很快吃过早餐,便走出帐篷准备劳动。

        这时东方出现了一线红光,随即红彤彤的太阳喷薄而出,金色的阳光洒落下来,把则曲草原装扮得五光十色。

        帮忙的人沐浴灿烂的阳光,陆续从四面八方走来,有的骑马,有的骑牛,有的开车,有的骑摩托车,索朗多杰和梅朵娜姆向他们一一表示感谢,并请他们喝茶吃糌粑,然而大伙都说,已经吃过了。

        于是,大伙在董大伟和索朗多杰的指挥下,根据分工,开始忙碌起来。有的搭帐篷,有的安装家具,有的搭建厨房灶台,有的安装发电机,董大伟和索朗多杰在各处指点,大伙忙得不亦乐乎。

        到了中午,任务完成了一半,大伙休息,开始吃饭。

        午饭梅朵娜姆和扎西卓玛煮了米饭 ,红烧了土豆牛肉,大伙吃得很香。吃过午饭,大伙正要准备干活,开来了一辆大众朗逸黑色轿车。

        索朗加木措对索朗多杰说:“是不是哪个当官的来了?”

        “不会吧?我也不认识什么当官的。?”索朗多杰迷惑地说。

        这时,车已停稳,走下来两个人,走在前面的是一个穿灰色西服,身材高大,脸有些灰黑的年轻人。索朗加木错说:“这是梅朵镇的镇长罗布泽让。”

        “哦!镇长。”索朗多杰有些茫然地说。

        镇长走近了,索朗加木措热情地迎过去说:“镇长大人,怎么有空来了呢?”

        “我是来祝贺索朗多杰的,我也是才知道这事,这不我就赶来了,一来是表示祝贺,二来说看有没有需要我们镇党委政府帮助的。”

        “太好了,欢迎,欢迎。”索朗加木措热情地说。

        随后,索朗加木错就把索朗多杰夫妇给镇长一一做了介绍,这才算是真正认识了。

        于是,镇长罗布泽让也投入到了忙碌的人群中,忙前忙后,他也知道时间就是金钱,老百姓勤劳致富的事一点都不能耽搁。

        到了下午六点,所有大的事情都忙完,只有一些细小的事情了,索朗多杰夫妇谢过乡亲们,大伙就告辞各自忙去了。

        只剩下索朗加木措夫妇、董大伟和镇长罗布泽让了,索朗多杰夫妇招呼大家休息喝喝茶。

        大家坐在帐篷中间的草甸上喝茶,这时镇长罗布泽让给索朗多杰说:“你这个帐篷宾馆办了营业执照等相关的手续吗?”

        “还没有呢?”索朗多杰回答。

        “这要赶快哦!你准备什么时候开张呢?”镇长关心地问。

        “就这两天吧!”索朗多杰回答。

        “那这个事情要抓紧,你看这样行不,明天我带你去安坝县政务中心把营业执照办下来,另外更重要的事是到旅游局去一下,看他们那里有没有扶持旅游接待户的优惠政策,我记得好像有这个政策。”镇长罗布泽让关切地说。

        索朗多杰还在犹豫怎么回答,索朗加木措抢过话说:“索朗多杰,你还不感谢镇长,这是天大的好事呀!”

        索朗多杰好像这才明白过来,说:“好的,镇长,谢谢你的关心和帮助!”

        “谢什么呢?帮助你们是我们的工作,你是我们镇贫困户里第一个有产业支撑的人,也是我们镇第一个搞旅游的人,我们可要把你扶持好,这样在我们镇上起个致富的模范带头作用,我们的致富目标就有希望了。另外我给副乡长和村长说一下,明天他们想办法给你们这个帐篷宾馆做一个木质的牌坊,这样在远处就能看得见,显眼醒目,生意会更好的。”

        “谢谢!镇长,谢谢!”索郎多杰连声感谢。

        索朗多杰夫妇挽留镇长吃了饭再走,可是镇长罗布泽让说,镇上晚上还要开会,他还得赶会才行,于是送走了镇长罗布泽让。

        这时,天色已晚,大伙才回帐篷里吃饭。

        吃饭间,大伙商量,明天的事。商量的结果是:明天大家分头忙做准备,后天开张营业。索朗多杰跟着镇长去办营业执照和到旅游局去,同时邀请有关单位领导、分管旅游的副县长来参加开业庆典;董大伟老师和索朗加木措夫妇到县城采购,并把前面已经托人找服务员和厨师的事情落实下来;梅朵娜姆邀请亲朋好友、邻里乡亲来参加开业庆典。

        最后大家商量帐篷宾馆的名称事宜,董大伟说:“这个名字很重要,一定要有意义要喜庆,看取个什么名字吗?”

        “这还要取名字啊?”索朗多杰不解地说。

        “当然要哦!我的兄弟。我的茶楼叫岗坚巴,你要不也去岗坚巴如何?”索朗加木措说。

        “可以呀!”索朗多杰说。

        “可是可以,不过同名多了不很好。要不就取格桑花开帐篷宾馆如何?”董大伟说。

        “好呀,这个名字好!喜庆、吉祥”索郎加木措高兴地说。

        “就,这个好!就这个好。”梅朵娜姆和扎西卓玛也相继说。

        “那就定了哦,就叫格桑花开帐篷宾馆。”董大伟说。

        “就这个,就这个。”大伙都说。

        安排完后,大家这才休息。


15


        第二天,大家早早来到县城,各自忙碌起来。

        索朗多杰跟着镇长先去了安坝县政务中心,按照程序和要求很快就把营业执照办好了。

        随后就来到了旅游局。旅游局局长泽让多杰是一个十分开明爽朗的中年安多汉子,罗布泽让详细地介绍了格桑花开帐篷宾馆的情况和美好前景后,局长泽让多杰很高兴,激动地说:“这几年到我县来的游客和摄影家越来越多,在县城住宿还没有问题,可是在则曲草原住宿就是个问题,我们县上也十分重视,正在策划搞乡村旅游民宿接待的事呢!你们先行动起来了,规模还这么大,档次还这么高,这出乎我们的预料,这太好了。”旅游局长泽让多杰兴奋地说。

        “这也是我们镇的贫困户第一个搞旅游产业的,我们也在全力帮助,他可是我们的示范户呀!”镇长罗布泽让说。

        “是呀!他也是我们县的旅游示范户,我们可得要全力扶持才行呀!”停了一下,接着说,“我跟班子们商量一下,在旅游扶持资金里,给格桑花开帐篷宾馆十万元补助如何?”

        “谢谢!谢谢!”索朗多杰和罗布泽让异口同声说。

        旅游局局长泽让多杰接着说:“镇长,你帮他们打个解决资金的请示,钱明天格桑花开帐篷宾馆开张时,我和分管旅游的王副县长一起带过来如何?”

        “好的,没问题,谢谢!”罗布泽让说。

        “谢谢!谢谢!谢谢了!”索朗多杰连声说。

        离开了旅游局,索朗多杰和罗布泽让就各自忙去了。索朗多杰去和索朗加木错汇合,镇长罗布泽让继续找政府领导和有关部门汇报情况,争取更多的支持。

        等索朗多杰见到索朗加木措他们时,他们已经买好所需要东西,正在青藏茶楼喝茶等待他。一见面索朗多杰就问秋格泽让:“老同学,托你办的事,办得如何了?”

        还没等秋格泽让说话,索朗加木措就说:“人家,已经给你办好了,六个服务员,两个川菜厨师。”

        “太好了,谢谢老同学!”索朗多杰激动地说。

        “你的事情,我敢马虎吗?”秋格泽让开玩笑说。

        “有你老朋友在县城,我办什么事情都非常顺利。谢谢你,我的好同学,我永远报答不完的恩人。”索朗多杰说。

        “都是老同学,干嘛,这么客气呢!”秋格泽让说。

        于是,大家开始吃藏餐,有手抓肉、和尚包子、人生果饭以及酥油茶。

        吃过后,大家出发。一共两辆车,一辆是老同学的一汽红塔车,车上装满了格桑花开帐篷宾馆明日开张吃的喝的用的各类东西;一辆是秋格泽让开着自己的白色面包车,车上坐着六个服务员和两个厨师,浩浩荡荡向则曲草原开进。

        他们的车,在绿茵茵的草原中,快速地穿行,草原的美景在车窗外不断掠过,他们无暇顾及这些,心早已在帐篷宾馆了。不到两个小时,就到了格桑花开帐篷宾馆。

        停好车,大家七手八脚把东西一一卸下,然后开始忙碌起来,主要是忙藏餐的事。在两位厨师地指挥下,有的煮手抓肉,有的做和尚包子,有的煮人参果饭,还有的洗菜打杂,大家一直忙到天黑。

        第二天,索郎多杰和梅朵娜姆起了个大早,依然是天空出现一丝亮光时,就起来了。同时起得早的还有董大伟,他想到自己一心一意帮助朋友筹划的事情,马上就要变成现实了,所以异常兴奋和激动。

        于是董大伟跟随索郎多杰夫妇来到了帐篷后面的拿布则神山,煨桑祈福。很快来到煨桑台,立刻开始煨桑。索郎多杰把柏树枝放进煨桑炉里用打火机点燃,接着把青稞面洒在燃着的柏树枝上,桑烟隆隆升起。只见今天的桑烟如天柱,直上云宇,索郎多杰惊奇地说:“今天是个不一样的日子,你们看,桑烟不偏不斜直上云天,这可是好兆头啊!”

        “就是,好特别啊!真是好兆头。看来我们的格桑花开帐篷宾馆一定会兴旺发达的。”梅朵娜姆激动地说。

        “一定会兴旺发达的。”董大伟也高兴地说。

        接着他们围着嘛呢堆转山,边走边撒龙达,每抛撒一叠龙达,口中不停地喊“哈加咯!哈加咯!……”只见五彩的龙达,在高空飞舞,有的直上高空,有的盘旋而下,普撒一地吉祥。

        忙完了,于是,他们仨匆忙下山来。

        今天,格桑花开帐篷宾馆开张,邀请了许多人,有邻里乡亲,有亲朋好友,有县乡村的领导以及四方的游客和摄影家,这么大的场面,接待一定不能出点差错,而且要把一切都准备好。

        于是,大伙匆匆吃个早饭,便立即投入到紧张有序的劳动中,一切为了今天的庆典。

        时间到了九点半,日头已升高时,一切准备就绪。

        索郎多杰和梅朵娜姆特意打扮了一下。索郎多杰穿上了纯羊毛编织的红褐色藏袍,里面穿了一件纯白的藏式衬衣,胸前挂着一串红色珊瑚项链,腰缠红色的腰带,头上戴了一顶灰色的礼帽,看上去精神抖擞。梅朵娜姆身穿一件藏青色的绸缎藏袍,里面穿了一件红色的藏式衬衣,胸口也挂了一串朱红色的珊瑚项链,右手中指上还戴了一个小金戒指,腰围了一条藏式银子腰带,梳着齐腰的长发,显得美丽动人。他俩的这身打扮,往常可都是在春节和重大节庆的时候才穿戴的呀,不过,今天对他们来说是个意义非凡的重要庆典,因而,就有了这身穿着。董大伟也穿上了一件灰色的藏袍,里面穿了一件红色的藏式衬衣,腰围金黄色的带子,整个人活脱脱一个安多汉子,笑容可掬。

        索郎多杰和梅朵娜姆走到帐篷后山的高坡上,一边等待着客人,一边俯瞰着格桑花开帐篷宾馆。只见绿色的草原上,撑起二十个白色的帐篷,呈扇形分布,远处看犹如一朵朵盛开的蘑菇。扇形小广场中间立了一个高大的经幡杆,杆上到地面牵了许多绳索,上面挂了无数的五彩风马,帐篷右前方的煨桑炉上飘散出蓝色的桑烟,袅袅飞旋上升,天地一片吉祥。帐篷里各种藏餐美食、水果、酒、饮料摆满藏式条桌上,叫你应接不暇。小广场的后方两只大的音响正在播放藏歌《吉祥如意》,美妙的音乐,飘至天际。小广场四周帐篷边插上了各种彩旗,迎风招展。整个则曲草原呈现出热闹喜庆吉祥的氛围,连鸟儿都在空中鸣叫飞过。索郎多杰说:“娜姆,你看,我们的草原多美呀,我们帐篷宾馆多气派呀!”

        “是呀,我们的则曲草原是世界上最美的草原。”梅朵娜姆感慨地说。

        “我们要经营好帐篷宾馆,不辜负那么多领导和朋友的期望和关爱,对吗?”

        “我们一定要齐心协力,勤劳致富。”

        “对,齐心协力的干。”

        这时,客人们陆续来到,于是,他俩下山来。

        人还真不少,他俩一一打招呼,表示感激。

        帐篷宾馆门口牌坊的侧面,放着一张条桌,董大伟和扎西卓玛在那里收礼 ,送礼的人拥挤不堪,他俩忙得不可开交。

        一切准备工作都做好了,就等县上领导的到来。这正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这时,前方来了四辆越野车两黑两白。大家都说一定是县上的领导来了,于是大家排成两排,夹道欢迎远方的客人。

        车在帐篷边停下,人员下了车自然排成一纵队向这边走来,走在最前面带路的是镇长罗布泽让,后面跟着十二个人。到了牌坊下,罗布泽让先向政府王副县长介绍了索郎多杰和梅朵娜姆,紧接着向索郎多杰夫妇介绍了来的客人,有政府分管旅游的王副县长,有旅游局、林业草原局、环保局、扶贫移民局等部门的领导,索郎多杰夫妇一一献上了洁白的哈达,表达了感激之情。

        于是,庆典活动开始,庆典仪式由镇长罗布泽让主持。

        罗布泽让开始主持。他说:“今天的庆典有五项议程,现在开始进行第一个议程,请安坝县分管旅游的王副县长宣布格桑花开帐篷宾馆开业,大家欢迎!”顿时掌声雷动。

        王副县长健步走到牌坊下的人群中间,他底气十足地说:“我宣布安坝县第一个帐篷宾馆,格桑花开帐篷宾馆开业。”声音洪亮响彻云霄。随即鞭炮齐鸣,气球飘升,龙达飞舞,全场的人群在吼叫在欢呼,则曲草原像水开了锅热气腾腾。

        罗布泽让接着说:“庆典第二项,请旅游局刘局长讲话。” 

        刘局长也走到人群中间,他面带喜悦地说:“各位领导!各位乡亲!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是我们格桑花开帐篷宾馆开业大喜的日子,我代表旅游局全体职工向索郎多杰夫妇表示热烈的祝贺!近年来,随着我县交通条件的逐步改善和旅游宣传力度的加强,来我县、来则曲草原旅游、观光、度假、摄影的人,越来越多,这是大好事,也是好的商机,我们要抓住这个机会,走旅游致富的路子。格桑花开帐篷宾馆是我们县上第一个帐篷宾馆,它起了一个好头,我们希望梅朵镇的农牧民,有更多的人从事旅游行业,我们作为旅游主管部门将全力支持。我今天带来了十万元,这时我县政府县旅游局对从事旅游服务业的一点支持。希望格桑花开帐篷宾馆遵纪守法,热情服务,诚实经营。祝愿格桑花开帐篷宾馆生意兴隆,财源滚滚,早日脱贫致富。”又是一阵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声。

        罗布泽让说:“庆典第三项议程,请畜牧局的李局长讲话。”

        一个身材高大魁梧的中年男子走到前台,说:“今天是索郎多杰的格桑花开帐篷宾馆开业大喜的日子,我代表畜牧局向他表示热烈的祝贺!索郎多杰积极响应党和国家的草原补奖政策,转变观念,主动减畜,解决了草场牲畜超载的问题,保护了草原。希望广大的农牧民都向他学习,减畜不减收,保护我们自己的草原家园,好不好!”

        “好!好!……”大伙都说。

        罗布泽让说:“庆典第四项议程,请扶贫移民局邓局长讲话。”

        一个矮小带着眼镜的男子走到前面,说:“今天是索郎多杰的格桑花开帐篷宾馆开业的大喜日子,我代表扶贫移民局表示热烈的祝贺!索郎多杰在脱贫攻坚的道路上,不等不靠,自力更生,艰苦奋斗,转变传统观念,主动作为,走出了一条保护生态、勤劳致富的新路子,希望大家向他学习,我们扶贫移民局同样会在脱贫致富的道路上支持和帮助广大农牧民的。在这里祝愿格桑花开帐篷宾馆生意兴隆!祝愿广大农牧民早日进入小康。”这时掌声四起,欢呼声不断。

        罗布泽让继续说:“庆典第五项议程,请格桑花开帐篷宾馆的主人索郎多杰发言。”  

        索郎多杰边走向前台边摸着头脑,有些紧张不安地说:“我也说不来话,也不知道说什么。”停顿了一下,他接着说:“感谢各位领导,各位来宾,各位远道而来的客人的光临和捧场。格桑花开帐篷宾馆今年能够开业,我要感谢的人很多,在这里我最要感谢的是成都的摄影家我的好朋友董大伟老师,是他至始至终无微不至的关心帮助,全力的支持,才有了格桑花开帐篷宾馆今天的开业,才有了我索郎多杰的今天,我代表全家衷心的感谢他。在这里我要献上接待的哈达!祝愿董老师好人一生平安!幸福安康!扎西德勒!同时在这里当着大家的面我也表个态,一定不辜负领导和朋友们的期望,遵纪守法、热情服务,好好干,干出点名堂出来。” 接着他走到董大伟的面前深深地鞠了个躬,然后献上了洁白的哈达。 

        “索郎多杰好样的,你是我们农牧民的榜样。”大伙争先恐后地说。

        罗布泽让最后说:“感谢各位领导和各位来宾的光临,现在入席。” 

        大家纷纷进帐篷用餐,先是吃藏餐,接着是吃中餐川菜,美味佳肴,样样都有,客人们尽情地享用,主人准备得十分丰盛,充分显示了主人的诚意和敬意。

        用完餐,锅庄的音乐声响起,大伙又在小广场中央跳起了热烈的安多锅庄,索郎多杰和梅朵娜姆也加入到锅庄队伍里,和大家一起舞动,一起狂欢,把美好的生活推向岁月的深处。

        则曲草原沉浸在歌舞的海洋里,幸福像格桑花开满了草原。 


原刊于《民族文学》(汉文版)2021年10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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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刚,笔名松岗,岗歌,藏族,四川马尔康人。中国少数民族作家协会会员、四川省作家协会会员,四川省摄影家协会会员。作品散见《民族文学》《四川文学》《星星》《西藏文学》《散文诗世界》《青海湖》《草地》《贡嘎山》等杂志报刊。出版诗集《情归神座》、散文集《圣地回音·走进莲宝叶则》《魅力阿坝》、歌词集《西部放歌》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