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见了一个胖子就笑了起来,对面的人扭动着,是个阳光帅气的男孩。“阿嚏!”他打了个喷嚏。“幸亏以前在家乡的时候跟朋友们划过几拳喝过几杯,要不然连个拳都不会划。”他这样跟朋友说道面带着微笑。是的,只能说他比较谦虚。一对情侣当众激吻起来,对面的人低头玩着手机,也是,要不然还能怎样。一身黑装打扮的男人踉踉跄跄地奔向洗手间。过道里吐了一地。上洗手间的时候他一不小心踩了一脚,差点摔在那里。“操”来了一句上不了桌面却常常会出现在年轻人嘴里的口头禅。

        酒吧角落桌上的哥们说了句:“我操你大爷。”不用担心,不是在骂他,但他有股冲上去揍他一巴掌的冲动。同时又想到:“算了,何必呢!要控制住冲动的情绪。”所以忍住了。他的朋友在看一对年轻的男女最开始对上号的场面,看情形不太顺利。“一帮男的喝酒,啤酒都有尿的味道。”朋友这样说着表情严肃的像是经常喝尿一样。他笑而不语,有很多问题困扰着他。还好没喝酒,要不然他知道自己的混蛋劲儿一定会上来。好在他长的结实,就算打架斗殴他也总能占着便宜,虽然不走运的时候也常常吃亏。

        城市的夜如同着装暴露的女郎,足够风骚。黑是它戴起来的面纱,一栋栋灯火阑珊的高楼是它成年后仅存的含蓄。朋友有句关于城市的座右铭常常挂在嘴边:没有艳遇的城市不够现代化。在这座城市里朋友从没碰到过艳遇,所以理由是不够现代化。

        他如同拥有一种魔力,脑子里一闪而过的念头,转眼就变成了现实。肯定是那人被抽了,要不然靠窗桌上的几个人也不会吵起来,其中的一个人他们还认识,但也就是认识没什么交情。一直以来他总觉得自己在哪方面不够成熟,或者他本身极有可能就是个极度单纯且爱说脏话的人,要不就是个大傻子。即使他长得头大脖子粗,也常常能得到别人的尊重,但在这样的场合他总能感觉到浑身不自在。碰到这种事情更是一点主意也没有。劝架还是加入斗殴。说实在的最好让他当个局外人,他天生只擅长打架不擅长吵架,一般不是和睦相处就得拳脚相交。除非大家坐下来心平气和的聊。可一帮醉鬼哪会有那心情。不管吧,刚刚还在自己对面喝酒的朋友已经无缘无故陷进争吵里了,而且已经跟他们吵着到了楼道里,心里又过意不去,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最起码不能让自己的朋友受伤。其实碰到这种事情最好带着身边人离开那里,爸爸就常常这样告诫他。还有个方法就是不去管什么是非对错,站在朋友的一边,谁冲朋友来拳头伺候,不过这样把事情闹大的可能性就提高了,醉酒之后的矛盾,没有半点道理可言,一帮平日里连面都没见过一回的人,没有一丝一毫的恩怨就动手打起来。平白无故地打架受伤对谁都没有好处。所以他不能和朋友一样犯浑,得做个清醒的人。 况且他也没有喝酒。上次到医院检查医生劝他以后少喝酒,从此就再也没喝过。 

        楼道里充斥着玻璃被打碎的声音和和女孩子互相撕扯的声音,一会儿又传来有人说要报警的声音。本来被强行带回来的朋友又拎着了个酒瓶冲了出去。转眼的功夫就把一个男的打趴在地。一个女的扯着大嗓门冲他喊道:“有你什么事啊,带了个女的就装什么好汉,你若真有本事说你的住址和名字,咱们明天再说。”旁边的女孩提着包朝着朋友的头轮了起来,他连忙护住朋友的头,向后拉着朋友离开,一伙人在他们身后又开始拳打脚踢地打了起来。

        “除了年轻气盛就是酒精在起着作用。”他的嘴里念叨着。朋友试图摆脱他的控制,继续参加打斗。但在他硕大的身躯下朋友显得有点不自量力。像只老鼠被猫叼着般轻轻松松就被带到了桌上。

        酷热的夏天,蚊子飞的满天都是,有时走在马路上刮起的微风会从地下水道里飘来一股腐臭的气味,能把人熏得没有胃口。长得不起眼的蚊子叮起人来和老虎狮子人一样可怕,能把人折腾的睡不着觉。他见朋友还板着脸就说:“晚上睡觉半夜里耳边传来蚊子飞来飞去的声音,就像一架直升飞机在高空中盘旋。还是在外面喝酒比较清爽。”

        虽然外面吵得不可开交,里面也有像他们一样边喝酒边谝的人。“你耍滑不好好喝,咱们玩逛三园,从你开始吧。”隔壁桌上的人对着那胖子说道。

        “没有新游戏吗?还玩逛三园。”胖子回了一句。背对着他们的男人嗑着瓜子继续说,“开始了,话怎么那么多。”旁边的女孩托起下巴望着他们。胖子腼腆地笑着对他说:“好好好,逛三园。”

        “星期天……”

        “逛三园……”

        “……”

        他们玩开了,一会儿胖子满脸堆着笑容举着杯子嘴里吐出一句:“我输了,自罚一杯。”然后把杯子对准嘴巴向后一仰,杯子空了,灿烂的笑容依旧挂在脸上。“你还得敬她一杯。”那男的晃着杯子指了一下身边的女孩说,胖子扭了扭身体拿起一瓶啤酒在手里摇了几圈,只看见喉结也跟着动了几下,几秒后瓶子里就只剩点泡沫了。“吹了。”胖子说这句话的神情就像是想要所有人要为他的此举起立鼓掌一样。

        “我给曲吉打个电话,让她过来吧,你认识她不?”听到朋友说出这句话,他隐约迟疑了一下,“算不上认识,但我知道她。”他一手摸着装有饮料的杯子缓缓说道,“太晚了,她不会过来吧?”

        “一定会来的,你以为她是什么善男信女,天天跟不同的男生喝酒,上次跟着好几个男生喝酒,醉了之后还睡在一起。”朋友露出一副不屑一顾的表情又说,“早上醒来以后,她居然表现出一副天真的模样,摸了摸自己的裤兜,说还好昨晚自己的钱包没丢。”

        朋友好像丝毫不记得刚才打架斗殴的事,悠然地翻看着自己的手机。他也目不转睛地盯着朋友的手机,神情像是遇到了生死攸关的事。一会儿的光景睡醒了般地慢慢往自己的杯子里倒满了啤酒,对着朋友说:“谣言吧?怎么可能?”

        “倒错了,你不是不喝酒吗?”听到朋友的话后,他才突然意识到自己倒错了。

        “没有,这是给你的。”说完他就起身来到过道里的窗户前,听到楼下传来足以震撼灵魂的叫喊声,若要形容这声音除了惊天地泣鬼神,恐怕只有惊天一吼能担此重任了。他抵挡不住好奇心往下瞧了一眼,看见大楼前一个女生拿起凳子砸向别人,看起来像是刚才挥包打朋友的人。

        “主战场从三楼移到了一楼,战况惨烈呀。”他回头一看,原来这风凉话出自朋友之口。

        “你也差一点就立下了汗马功劳。”他用脚踢了踢墙角继续说,“刚才那些话是不是真的?”

        “什么话?奥,你在说曲吉呀!”朋友不怀好意地朝他笑了笑说道,“我是一个比牛奶还要纯净的男人,怎么会胡说,当事人就是我好朋友,亲口告诉我的。”

        “你就是一个比蕨蔴猪还要龌龊的男人。”说完他转身回到酒吧,二话不说抽了那胖子一巴掌,朋友也追了上来,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个比自己还要疯狂的人。就算是打猫一巴掌,猫也会试图挠你一下,更何况是一个醉的不尿裤子已是大幸的酒鬼,只听见旁边的女生惨叫了一声,一个空啤酒瓶从他的脸边如子弹般飞了过去,砸在吧台的柜子上,柜子里的酒像被大雨冲击的屎一样碎开了花。朋友先是对着他们说了一段他也听不懂的英语,他猜是在骂他们,不然朋友也不会一脸狰狞,然后大喊一声冲了过去,一把推倒扔酒瓶的男人,掐住了胖子的脖子。胖子虽然醉了却一脸无辜地说:“我是劝架的掐我脖子干什么?”身旁的男人被推倒后,明显也老实了不少。朋友刚才的举动太匪夷所思了,而且他那样的喊叫声一般只能在冲锋陷阵时才听得到。他都不好意思认朋友,他撩开朋友掐胖子的手,出了酒吧乘坐楼道里的电梯下去了,朋友不太摸得着头脑,只好跟胖子一伙人使了一下发狠的眼色,跟着他跑了下去,楼下已经打得混乱不堪,远处已经有警铃响起,他站在那里看,谁打得厉害他就准备打谁,还未看明白,朋友跑下来抱住了他。一个男生着急地带着几个穿制服的警察跑了过来,不知道是他害怕了还是听了朋友的话,竟然被朋友软磨硬泡带到了电梯口,朋友按下键说:“没咱们的事,不能再惹麻烦了。”话还没说的尽兴电梯门就开了,出来的不是别人正是胖子一伙,身旁的女孩子立马抓起了胖子和扔酒瓶的男人。“狭路相逢啊!”常常被人误会为文盲的朋友在千钧一发之际居然毫无征兆地想到了一句成语。在他看来这是比公鸡下蛋还不可思议的事。

        宽敞的大厅里他们你一言我一句地吵开了,不过看一个女孩子能够拉的住两个男孩的阵仗恐怕就是到天亮也打不起来。谁知他一把抢起了胖子手中的东西,手忙脚乱之中砸在了胖子的头上,顿时他就感到身体的温度在下降,头开始晕眩,他急急忙忙地走出了大厅。只有喷流出来的血和水煮肉片出现在他的脑海里,朋友大声地喊他的名字也没有回头,楼前有个女生在向警察说着还有一个长得挺帅说话时嘴巴会歪起来的男生无缘无故打了他们,他听出来了,很明显是在说他朋友。他默默走了过去,穿过马路唯一能想起来的是他们刚开始好像是坐车从那边过来的,他走进那条幽暗的走道,那里的路灯很少,路边堆起来的垃圾比比皆是,每个城市都有这样不堪入目的角落。每走完一段他就能碰到撒在地上印有美女的名片。岁月是个神奇的东西,它会无形中会教给你很多东西,即使没打过那上面的电话,但他清楚地知道那是什么。几个中年男人搬起小凳备上小桌在马路边打牌。深更半夜这样的一幕也挺吓人,同时对他来讲看到活动着的人比见不到一人好过一千倍。   

        他远远地看见几个穿着黄衣服戴着头盔的人钻进地下水道又钻出来。他不知道应该往哪里走了,拿出手机一看没电了,左右一瞧,左边相对顺眼就往左边走去,对面走来戴着耳机的年轻人,相互都有意识地隔开了一段距离。看来都害怕在黑夜之中遇到不测。

        他移步来到一座立交桥下,除了记得和朋友来过,完全分不清东南西北,环卫工大妈用扫帚清理着街道,看来天已经很晚了,不,应该说很早才对。对他来讲,城市永远也给不了他家的感觉,走出自己生活的区域,即使还留在同一座城里,却像进了迷宫般地指不出太阳升起的方向。他踌躇了一会儿摸了摸口袋,掏出了二十元纸币。回去吧,他想着,稍微等了一下,拦下一辆出租车,说出回去的地方,又加了一句:“师傅,我手里只有二十块,如果能到最好,到不了你就把我放在二十块能到的地方。”司机回头看了他一眼说:“能到,到不了我就送你过去。”“谢谢!”他史无前例地对这座城市充满了好感。

        折腾了一晚,他在车里睡着了,“喂喂,到了。”司机推搡起他来,“谢谢!”他轻轻地关上车门,看见朋友和胖子一伙人居然还在一起,看得出他们是在等他回来。就疾步跑了过去。朋友看见他走过来就指着他问:“你到哪里去了?”

        “你们怎么在一起?”他问,“你没事吧?”

        “没事,到派出所录了个口供,我们说是朋友,就没怎么为难我们。”说完朋友还跟胖子搂搂抱抱。

        他摸摸自己的头对胖子说道:“你的头没事吧?”

        “被荧光棒打了一下能有什么事。”胖子风轻云淡地说。

        “操!”关键时刻他总能清楚地说出自己的口头禅。

        天开始微微亮了,马路上的汽车也明显多了许多,一些店铺也陆陆续续开了门,他看见胖子又笑了起来。

        吉赤,原名尕玛来主,藏族,甘肃省甘南藏族州迭部县人,毕业于西南民族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