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草原深处寂静的山谷,山青水秀,风光旖旎,现代的气息,在这是失去方向。
山谷的东山上,散落着几十户人家,这就是东日藏寨,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是千百年流传的定律。
时致清晨,朝霞把东方染成风景,霞光万丈,山谷芬芳开来。
山寨边,有一眼山泉水,四季叮咚流畅。
泉边,泽旺多杰坐在林下的草甸上,看着流淌的山泉水,陷入沉思:人畜饮水工程,有序推进,然而,心恋的娜姆,走了数日,怎么还不回来?
“娜姆,狠心的人,你去哪儿了?”泽旺多杰半咬着牙噘着嘴有些埋怨地说。
话刚落音,突然,耳被手指掐住,痛一直到了心上。
“是谁?胆子不少。”泽旺多杰气势汹汹的转过身去,“我要打人了。”
“你打呀!你打呀!打!打!打!……”娜姆把头撞向泽旺多杰的胸膛生气地说。
“原来是你,我想是谁呢,你怎么才回来?我还担心死了。”
“你担心什么?担心我飞了。”
“就是担心你飞了,我现在心中装的全是你,血液里流淌的全是对你的浓浓爱。你是我的生命,你是我的魂魄。”
听到这些,娜姆心花怒放,羞红的脸庞,美如仙桃。泽旺多杰情不自禁手伸向她的的脸庞,可被手掌用力拍击了一下。
“今天,我要去放牛,再见了。”娜姆玩皮的边走边说:“你还是好好搞饮水,工程早日完工,我们全寨人都会铭记你的情。”
娜姆修长苗条的身段,在透过树枝的阳光中,更加美丽,倩影在泉水边的弯弯小路上,瞬间消失,只留下,更加清脆的画眉啾啾声。
泽旺多杰又激动又不舍,他随及拿出尺子,开始测量水池的尺寸,他把对娜姆的爱,全身心的投入到工程中。
娜姆是泽旺多杰来到东日寨建设人畜饮水工程认识的。泽旺不能忘记那一天.
那是高原暮春的一天。泽旺多杰在单位领导的陪送下,带着实施人畜饮水工程的重任,来到东日寨的第五天。这天,全寨子的户主,到村委会开大会,决定饮水工程重大事宜。
娜姆家,父母到县城有事,家里只有她去开会了。
当太阳越出青山凹,升了丈高,山谷被阳光灿烂开来之时,村委会前的草坪上,散坐了许多来开会的人,人人脸上笑容可掬。村委会主任求扎开话了:“各位乡亲,我们村祖祖辈辈盼望已久的自来水,就要动工了,希望大家积极参与,这是我们自己的事,是惠及子孙后代的大事。”求扎倾情的讲述着,“现在,大家商量确定水源取之那里,但有个要求,就是水质一定要好,水量要够,投资要少。”声音洪亮,穿越山谷。
村民们开始讨论,场面热闹而吵杂,有的说取村西边山林里泉水,水好,路线短,投资少,有人补充说可大冬天要冻;有的说取取东北面阳山沟的泉水,水足,有人补充说可路线长,投资大。大家七嘴八舌各说不异,村委会主任也拿不定注意,皱着眉头,右手挠头,嘴里不停地说:“再考虑考虑,看还有没有,路线短,水好水量又足的。”
开始大家还说上几句,一会儿没有了声响,大家都开始失望了,都低垂着头,用拳头轻敲胸口,怨不能找到适合的水源。
“我知道,有个地方,水甜量大,而且路线近。”娜姆从人群中站起来声音清脆。
全村人和技术员泽旺多杰,把目光投向了娜姆。一个小小的姑娘怎么知道?可信吗?
泽旺多杰被娜姆的话语吸引了过去,看那娜姆,高挑的个儿,穿一身灰色的藏装,系一根朱红的头围巾,组合极好的五管,美貌似天使,深深的吸引着他的视线。接着的话,更让人们刮目相看。
“你们如不信,我带你们去,如果我说谎,我就从这个村寨出走。”娜姆铿锵有力地说。
人们半信半疑,又指不出其它水源,看到她那么认真,村长求扎和泽旺多杰以及六位村民代表,随娜姆而去。在离村子三公里的沙弯沟里,娜姆停下了,她说:“这群高耸的岩石背面,有一口泉山,流出地面五米,又流入了地下,所以人们一直未被发现。”
“哦,真的吗?”大家惊讶地问。
“当然是真的,我难道还敢欺骗全村的父老乡亲?!”娜姆反问道。
于是,有两个年轻的小伙子,攀岩而上,不一会儿,上面就喊道:“有泉水,有泉水,水还大,还甜,你们上来。”又有几个攀岩高手上去后又下来。
这时,村长求扎和泽旺多杰高兴极了,连声对娜姆说:“你太聪明了,这下可给全村人帮了大忙,节约了资金,节约了时间。你是怎么找到的呢?”
“在小时侯,一次一只小羊爬上去了,我去追,结果就发现了。”娜姆有些得意地说:“那次,我下来时差点摔下来,从那以后,再没去过,太危险了。”
“全村人感谢你,我也感谢你,你可帮大忙了。”泽旺多杰有些激动不已。
心中的爱恋,油然而生,从此,娜姆就在心里扎了根。
随后,在饮水工程的义务劳动中,他们的心,走得越来越近了。
娜姆,在整个春季,每天都要到山寨后面的草山上放牧。今天依然如此,她像往常一样,匆匆吃过早饭,便走到栅栏围成的牛圈,打开圈门,牛便陆续走出圈舍,成一黑色曲线,伸向远方。
娜姆,沐浴着金色的阳光,走在曲曲折折的牧道上,然而,心早已飞到泽旺多杰那里。
她把牛群,赶到山坡上,就来到村饮水工地上,说是参加义务劳动,其实,就是来看心上人。
一条深掘的水沟,已蜿蜒千米,只需等待水管的填埋,就可通水了。
娜姆,走到堆积如山的黑色水管边,开始疏理头绪拉直,忙得不亦乐乎。
“娜姆,不要累坏了,你们家有一人参加义务劳动就可以了,你爸一直在这里。”泽旺多杰赶忙走过来说。
“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水早一天通到家不好吗?”娜姆开悟泽旺多杰认真地说。
“好是好,就是不忍心你太累。”
“你心疼,就早点通水”
“好的!好的!”
泽旺多杰被娜姆的爱心、善良、一心为公的高尚品德所感染,而深深感动。
劳动中的小休息到了,他俩自然而然走到偏僻的静处,交心淡心,互诉衷肠。
娜姆先开口说:“你在我们这里习惯吗?
“习惯,习惯,太习惯了!因为有你在。”泽旺多杰赶紧回答。
“你真坏,你真坏。”
“我坏吗?我帮你们搞饮水。”
“你就是坏,你就是坏。”
接着是一阵打狂。过了一会儿娜姆说:“你爱我吗?今生今世不离开我吗?”
“我永远爱你,海枯石烂永不变心.”泽旺多杰举起右手掌向天发誓。
“你向天发誓,就要遵守誓言。”
“会的,一定会的。”
泽旺多杰把娜姆揽入怀中,轻拂着她的秀发,娜姆沉浸在爱的海洋。
这样的日子,没过好久,他俩的事,在村上传开了,激怒了娜姆老旧的父亲热巴。
一天,父亲热巴把娜姆叫到身边,严厉地说:“你再不能和县上来的交往,你早就定亲,你必须要嫁给邻居的东戈尚的扎西,他们家牛多,家庭富裕,嫁到他家,才是你的富气。”
“可是,我不爱他。”娜姆可怜的解释说。
“什么?不爱他,你嫁了,你就爱他了,这事不能变,全村人都知道的事。”
从这天起,娜姆的心情就像晴空布满乌云,整天阴沉沉的,一方面是心爱的恋人,一方面是父亲严厉的阻挡,她不知如何是好,于是,她开始躲避泽旺多杰。
开始,日子还好过,可几天后,心中始终不能忘记心上人,他的身影时时浮现在眼前。
泽旺多杰两天没见到娜姆了,他的日子更是度日如年,他夜夜做恶梦,有种不祥的预兆,他开始凝虑,婀姆,怎么突然不来了,是什么原因呢?他百思不得其解,他决定去找娜姆,问个明白。
这天,他早早忙完了工地上的事,就急不可耐的向娜姆放牛的山坡走去,脚步声像敲击的鼓声,急促而有节奏,一段很远的山路,很忙就走过了。
他走到一座山冈上,喘着粗气四周瞭望,可不见她的踪影,他疲惫不堪的坐在草坪上,垂头丧气起来,眼前是迷茫的山野和狂乱的风,心忐忑不安,思绪杂乱无章,
他索性睡在地上毯开四肢,仰天长叹,然后,闭目养神,心却翻江倒海。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他有种预感,娜姆就在近处。他起身坐起来,开始从左至右环顾四周,当眼光扫至右背后的山林时,他的目光再也不移动了,娜姆,坐在林下的绿毯上,神情恍惚的用树枝,拍打着长得粗糙的杂草,一轻一重,显得没精打采的。
泽旺多杰的心都快要跳出胸部了,他声嘶力竭地吼叫道:“娜姆,娜姆,我的女神。”他边跑边说,上气不接下气:“我终于见到你了,我终于见到你了。”
瞬间,他就来到了,娜姆的身边,刚坐下,娜姆就扑进他的怀里,哭开了,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泽旺多杰的心跳加速,他双手握住娜姆的双肩,眼睛盯着娜姆的双目,四目相对,迫切的问道:“怎么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快快说出来。”
娜姆,只是一个劲地哭,不说一句话,这样,把他急得不知所措。
他把娜姆搂得更紧,不停地说:“你快说,把我都急死了,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有我呢,你快说吗。”
“不是的,不是的。”她终于开口了。
“那是为什么?求求你把真相告诉我。”
娜姆把事情的原委一五一十的祥细诉说了一遍,泽旺多杰的心要炸开了,他激动起来说:“我今生今世只爱你,你只属于我,我不须别人娶你。”
“我也爱你,你是个心善、正直,做事踏实的人,我的心已属于你了。”娜姆认真地说。
“那你跟着我走,到县城去,我养你一辈子,爱你一辈子。”
“可是,我的父母怎么办?他们年岁已高,母亲又多病在身,全家只有我一个全劳力,两个弟弟还小,牛有三百二十头,地有十亩。这么大家,这么多事,我怎么忍心丟下他们呢?”她边说边不停地流泪。
“那牛全卖了,他们就可以自己照顾自己了”
“那怎么行,牛可是父母的命根子,全家人的主要生活和经济来源。”娜姆叹了叹息又说:“我担心的还不是这些,是如果我和你走了,父母在村上没法住,全村人就会鄙视他们。我们的村寨千百年的祖训,定了亲,就不能更改。这可怎么办?再之,父亲是个十分古板又爱面子而异常严厉的人。”
“现在新时代了,有的习俗要改的。终之,我管不了那么多,我只爱你,只娶你。”泽旺多杰的声音开始有些嘶哑。
“天啊!菩萨啊!怎么人间有如此多的烦恼和苦楚,求求您帮帮我俩可怜的心。”娜姆哀求道。
这时,太阳当空高悬,阳光明媚如线,穿过树枝桠,照在一对情人的身上,斑斑点点,时空奇妙而幽静,只听到两棵心嘭嘭直跳的声响,异常的清晰。
就这样两棵两亲相爱的心相互依偎,陷入了沉重的思绪里,很久很久。
这时,有两只小鸟,飞进林中,就停落在身旁的树枝上,相互戏弄,不时发出俏皮的鸣叫声,好不快乐。他俩看得入神,愁眉苦脸中终于绽出一丝笑容,他俩四目相对,会意的笑了。
“我俩像这两只小鸟就好了,自由自在,无忧无虑,开心的过自己的日子。”泽旺多杰深情地说。
“如那样,该多好啊!不知哪辈子才有这个福分哦!”娜姆动情地说。
工地劳动的时间又到了,泽旺多杰对娜姆说:“我会想办法做你父亲的工作的,我一定会娶你的。我先回工地上,工程马上要完工了,事特多,等忙完了,我带你去西藏朝圣,好吗?”
“嗯,好!嗯,好!”娜姆边答应边流泪。
娜姆看着匆忙的背影远去,心里一股酸愁袭来,心情降到冰点,好似世界末日快要到来。
不一会儿,疲惫的太阳坠入山后,晚霞把西边染红,山谷奇丽的静静的美丽,牛羊吃饱喝足了一天的日子,开始在霞光中,绚烂的牧归。以往,在这个时候娜姆都是唱着悠扬牧歌,甩动鞭儿,快乐的驱赶牛羊牧归,然而,今天,她没有什么心情,呆板的走在固执的牧道上,挪动着疲倦和破碎的心。
今天他俩在一起的事,被她的阿爸知道了,她的阿爸,意识到事态的发展,太出乎预料,如再下去,后果不堪设想,后来的局面将不好收场,他深刻的认识到问题的严重程度。于是吃过晚饭后,他把娜姆叫到身边说:“现在,夏季快到了,牛羊在冬牧场吃了一个冬春,草场上的牧草都吃光了,我决定明天,我们就迁徙到夏草场去,今年牛养好点,多卖点钱,冬天去朝佛。”
停了一会儿,热巴看看女儿的表情,有些忧愁,一言不发,于是接着说:“今年,冬天朝佛回来后,就办你们的婚事,平时,他们家对我们也挺不错的,什么忙都在帮,你嫁过去是我们的福,你两边都可以照顾,我的乖女儿,你不会叫爸失望的对吗?”
“可我不喜欢他,从小就不爱他。”娜姆流下两行酸楚的泪滴,声音有些胆怯。
“什么,不喜欢?不行,早给你说了,嫁过去就喜欢了。”热巴声音放大,手指指着娜姆说:“你听好,你再不准和县城来的那小子来往,否则我打断你的腿。”
娜姆知道父亲脾气暴躁,性格刚烈,说一不二,她彻底绝望了,只有偷偷的流眼泪,一会儿泪水把衣襟都淋湿了。
娜姆回到自己的房间,开始胡思乱想起来,甚至想到了上吊自尽。然而,转念一想,自己去死了,父母谁来养育,两弟弟谁来关心,还有那么多的牛,怎么办,于是,更加伤心,只能以泪洗面,别无他法。
这晚她想了很多,哭了很久,一夜没有无眠,这晚长得像一年,天终于亮了。
她走出房间,走到厨房,火溏里火汹汹燃烧,火苗串到了茶锅的上面,看来父亲早就起来,烧好了茶,收拾好了夏房所用的行囊,就等她了。
她沏上一碗糌粑茶,觉得格外醇香可口,也许是不舍冬房的温馨和幸福,夏房,可没那么舒适,黑色的牛毛帐篷远远低不上石碉楼温暖。于是,这顿早餐,她吃得特别慢,特别用情。
“吃好了吗?吃好了就出发,今天的路途远。”父亲和气地说。这是父亲难得的和蔼可亲。
牛群从圈舍,争先走出,跟着头牛,迅速成一条黑带,向远方伸展。
娜姆骑上大马,眼光飘向自家的房子,随后,移向整个藏寨,留恋冬房。其实,她在找寻泽旺多杰,她多么希望他能来,来送送她,这一去,不知何时再相见。她狠泽旺多杰,可一想,泽旺多杰不知她去远牧场。
就这样,她恋恋不舍的离开了村寨,走向遥远的夏牧场。马从山上向下走,骑在马上头重脚轻十分不舒适,平时半小时的下山路,用了整整一个小时。然后 ,折向东南顺泽多河行进去。
娜姆带着深深的眷恋,艰难地走向茫茫的无期。
泽旺多杰也一晚上没有睡好,眼前时时浮现娜姆纯真的笑容。难得入眠后,又做了一场恶梦,梦见娜姆掉进河里,被水飘远,从此再没有踪影,他天天在河边蹲在石块上,等盼心上人从水中出现,可没等来,白胡子长得有一米有余,苍老了青春的岁月。
梦做了一夜,早上醒来,已是阳光照到床头,他立起身,身心俱疲,一身松软无力,穿好衣服,走到园子里,沐浴清晨的阳光,想让阳光洗去一身的疲倦和不振的精神。
饮水工程快要完工了,事情也没什么,他今天,早饭吃得也特别迟。
他匆匆忙忙吃了早饭,便走向娜姆经常放牧的草场走去。他挪动着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向蜿蜒的牧道行进。没有了往常的兴奋和激情,没有了轻快的脚步,他神情有些恍惚。因为他知道事情的复杂性和极高的难度性,但不管怎样,他还是决定,把娜姆带回县城,让她享受城里更好的生活条件,而不是一辈子在山旮旯里受苦受累。于是,他的步伐加快,有了许些力气。
他走到那片草坪,没有看到往日娜姆散着的牛羊,四周寂静无声,他又走了很远的路,什么也没见,他的心乱极了,他开始吼叫:“娜姆,娜姆……”可不见踪影,只有对面山谷的回音“娜姆,娜姆……”他听见了自己无助单独的回音,心乱如麻,他是否成了世上最可怜兮兮的流浪汉。
他索性倒在草坪上,仰面朝天,只看见,湛蓝的天空上,飘着如群羊的白云,几只雄鹰翱翔云水间,鹰声在云朵上打坐,天空无尽的美丽芬芳。他的心情从低谷慢慢走出来了。
再看看,四周的草地,绿草如茵,连到天边,格桑花开了一地,黄灿灿的装饰着碧绿的原野。看着看着,他看见娜姆从格桑花中走来,手中拿着采摘的格桑花,灿烂地向他走来,娜姆的笑容比花娇美,一声“多杰阿哥,我来了”让他惊喜万分,他快速仰过去,眼前什么也没有,惊讶之后,他才意识到刚才是幻觉。于是,他的脸上又阴云密布,心情又从高处跌落下来,落入无尽的深渊里。
他没精打采的往回走,走了一会儿,路上遇见了村上年老的边洛老人,边洛老人早看出了他的心思,对他说:“娜姆,今天和她的爸爸到很远的夏房去了,你就死心了吧,我们这里的习俗定了婚是不可更改的,小伙子你要懂得这个理。”
“边洛叔叔,你说,我该咋办?我就喜欢娜姆,而且她也喜欢我,难到习俗就不能变吗?”泽旺多杰愁眉苦脸的问道。
“难啊!再说热巴这人,十分固执,虽然,年老体弱可认定的事,从不改变,你要好好考虑哦。”边洛老人语重心长地说。
泽旺多杰谢过边洛老人,走向饮水的工地上,他看到工程进展顺利,过两天,就要通水了,并要举办饮水庆典,工作是完成得十分出色,可是和心上人不能走在一起,他的心情悲喜交加,思绪剪不断,理还乱。
就这样过了两天,庆典这天终于到了,全藏欢腾了起来。
全村的男女老少都起得很早,都在村委会忙着庆典仪式的准备工作。忙完后,村民们来到喂桑台,开始喂桑祈福,桑烟袅袅升腾,龙达飘飞,村民手举五彩经幡围着玛尼堆转经,气势恢宏,场面热闹非凡。
庆典仪式开始了,主席台上坐满了人,有县乡村领导,还有水务部门领导和佳宾,泽旺多杰也坐在主席台上。台下坐满了全村的村民。
仪式由乡领导主持。
县上领导讲话说:“东日寨的人畜饮水工程,在各级领导的关心下,经过全体村民的艰辛劳动和积极支持,饮水工程胜利完工,并于今天投入使用,这是我们东日寨最高兴的事。在这里,我要特别表扬水务部门的泽旺多杰,他在东日寨,工作认真负责,肯动脑筋,不仅提前完成了任务,还为国家节约了资金,这个工程是优良工程民心工程。再过几个月,乡镇要换届了,根据他的表现,县上决定泽旺多杰继续留在你们乡并在乡政府任职,你们愿意吗?”
“我们愿意,我们愿意,太好了,太好了……”全体村民不停地欢呼,不停地拍手。
庆典完后,部门领导把泽旺多杰接回了县城单位。
热巴听到泽旺多杰要到乡上任职,更加不安了,他思量着:夜长梦多,必须尽快把婚事办了。
热巴开始盘算着结婚事宜,他把妻子泽真叫到身边说:“女儿的婚事,早点办吧,不然,那个泽旺多杰到乡上来任职,事情就更麻烦了。”
“好的,就听你的。”泽真回应到。
“明天,我就去寺院选个吉日把婚事办了,这件事就好了。”热巴有些心累地说。
“哦呀,哦呀……”泽真不停地应声。
第二天,热巴起了个早,就骑上跟随他多年的枣红马 ,飞快疾去。下午,太阳快落山时,他回了,他走进简易的木质的夏房,激动地说:“下个星期三是个吉日,婚礼就定在那天,这件事情我也跟邻居的扎西父母商量过了,他们都十分赞同。”
喝了几口奶茶,他继续说:“晚上你把婚事,给女儿说说,让她理解我们的苦心。”
“哦呀!哦呀!” 泽真连声答应。
娜姆自从到了夏牧场,心中无不思念心上人泽旺多杰,身心疲惫不堪,也清瘦了许多。不过她也慢慢醒悟到,父母之命不能违背,千百年的习俗不敢违背,她也就认命了,这是前世注定的缘。
晚上,母亲给她说:“我可怜的女儿,你的父亲今天去寺院算卦,选了个吉日,下星期六就办婚事,不知你觉得行吗?”母亲也十分为难的样子。
“好的,阿妈,我听你们的,这是我的命,我认了。”娜姆爽快的回答。
这太出乎泽真的预料之外,觉得女儿神经是不是出了问题,急切地问:“女儿,我的宝贝,你没事吧?可千万不能想不开哦。”
“阿妈,我不是小孩了,这件事我想了很久,我是认真的,我不想让父母伤心和绝望。”娜姆一字一句说得很清楚。
“我的女儿,爸妈对不起你。”声音哽咽,一把搂住女儿,眼泪不停的掉下来,不一会儿已泪流满面。
结婚的头两天,娜姆也回到了冬房,他们把牛羊托付给朋友照看几日。
结婚这天到了,全寨子的人都聚在一起,开始热闹起来。
清晨,东方刚出现鱼肚白,娜姆早已打扮好了,今天格外美艳动人。
苗条的身段穿上深绿的藏装,戴上了华贵的头饰,红红的脸蛋上一双大眼明亮多情,娇羞的面容,似仙女再世。
接亲的人也全部到了,在屋前等候。
收拾好了一切陪嫁,送亲开始了。娜姆,别过父母,眼泪汪汪,在接送亲队伍的里面,在伴娘的扶助下,向未来的家走去。不一会儿,就到了男方家门口,只看见门口早已煨好桑,门前聚满了人,新郎走出来,牵住了娜姆的手,走了几步停在大门边,喇嘛手持柏枝,柏枝蘸着桶里的圣水,抛洒给两位新人,口中念着吉祥颂词:“今天是吉祥之日,三宝祝愿两位新人,家庭和睦,恩恩爱爱,牵手一生……”
接着两位新人走进屋内,拜过菩萨,拜过父母后,婚宴开始了。
全村男女老少,团坐在一起,吃着香喷喷的手抓肉、酸奶、人参果饭等藏餐,喝着各种各样的饮料,大家开怀畅饮,好不热闹,新郎新娘一一开始敬酒。婚宴之后便开始跳锅庄,音乐响彻整个山谷,跳落了太阳,跳升了月亮,跳燃了篝火,欢乐的歌舞到天明。
再说,泽旺多杰回县城后,十分相恋娜姆,准备去见娜姆,可领导又派他出差,购买饮水的材料,一去就是半月。等他回来,知道娜姆结婚的事情后,气得暴跳如雷,一连几天吃不下饭,他恨自己无能,恨自己没能给娜姆幸福,他不知现在如何面对这个残酷的现实。
过了一段时间,经过领导的开导帮助,经过自己的认真考虑,他回到了理智,他决心把爱深深埋在心里,不去干扰她的新家,只是心中永远祝福她幸福快乐。
换届开始了,泽旺多杰在组织的陪送下,来到了东日乡任副乡长。他告诫自己,不能辜负组织的培养,不能辜负老百姓的希望,也不能辜负娜姆对自己工作的祝愿,他决心要全身心投入到工作中,并不去打扰娜姆新的生活。
他说到做到,把对娜姆的爱变成了工作的动力,他开始忙碌了,和班子一道,找致富路子,引项目,调整产业结构,老百姓的日子一天天好起来了。
几年来,他也很少到娜姆所在的那个寨子,生怕碰到娜姆,他已把爱,深深刻录在脑海里,而不外露。不过,晚上时时梦见娜姆而泪流。
时隔六年,有件事情,不得不去娜姆那个村,那个村的夏房。事情原因是县上来了扶贫工作组,要求工作组和乡干部到各村各户摸清牲畜的基数,为扶贫掌握第一手资料,更好的因人因地扶贫。
为了彻底摸清从来没有搞清楚的牲畜头数,乡上决定到夏房的各户牛圈里数牛。泽旺多杰和工作组人员宗冈被分在东日村,他再也不能回避了,心情忐忑不安,不知如何面对,如何相待。
出发的日子到了,村委会主任早早把两匹黑马牵到了乡政府院里,到夏房要骑一天的马。
泽旺多杰给宗岗说:“这次到东日村夏房去,要骑一天的马,你行吗?”
“行吧!我也不知道,不过我能吃苦。”宗岗底气有些不足。
“能吃苦就行,这次去,你会有很多收获的。”
“什么收获呢?我的领导。”
“走完这一程,你就知道了。”
“真的吗?”宗岗有些不解。
行囊早已备好,搭在马鞍上,骑上马背,三人开始出发。
他们顺着泽曲河,在临河的山路上前行。现在正是初夏,绿染透了整个山谷。绿树成荫,杂木林的嫩绿枝条垂下来,时时阻挡骑行的视野,不时用手,档开枝条,行进速度很慢,但可以尽情享受林中骑行的无穷乐趣。穿过森林,路突然到了悬岩上,心惊肉跳起来,左边是高高的岩壁,右边是万丈深渊,悬岩下是奔腾不息的泽曲河,混黄的河水滚滚向前,心悬半空,好不容易走过,这时,泽朗多杰看到宗冈额头上全是汗珠,接近说:怎么样?够惊险的吧!你看你额头上全是汗。”
“不会吧?”宗冈不信,边说边摸额头,就是,冷汗,肯定是刚才过悬岩太紧张了。”
“经过,这一段,你有什么感想?”
“只要勇敢,坚持,危险和困难终要克服。”
“对了,这就是我给你说的收获。”停了一会儿,接着买弄关子的说:“后边,还有更大的收获。”
“什么收获?快说说。”
“到时你自然明白。”
走了这一难行的河边山路,现在开始,向右边的小山沟逆小河水前进,路开始宽阔多了,心情开始放松。
泽朗多杰对宗冈说:“我给你讲讲故事好吗?”
“好啊!这一路还十分辛苦,时间太慢长了,你讲讲故事,时间就会过得快。”宗岗激动起来。
“这个故事就发生在这个村子上,在多年前县上来了个饮水工作组,其中有个工程管理员……”泽朗多杰深情地开始讲述。
宗冈是不是的插话,泽朗多杰边解释边记叙讲述,动情处,心情沉重,眼眶里浸满泪滴。
“那个管理员是谁呢?人勤劳聪明务实肯吃苦,就是爱情不幸福。有情人终没成眷属,这个人有些可怜,老天怎么不成全呢?”宗冈为那个管理员动情起来。
这时,他看见泽朗多杰已眼含泪珠,声音低沉,他猜出来了说:“那个人就是你吧?是不是?”
“兄弟,那个人就是我。”泽朗多杰耿直的肯定。
“你是个重情义又理智的人,我赞赏你对这事的处理原则。”宗冈发自内心的开始敬佩起来,“不过,这次老天保佑,你可以见到几年不见的曾经的情人了,你应该高兴啊。”
“这次,本还是不想见面,只要心中默默祝福就可以了。可是,这次这项工作,不得不和她见面了,我不知说什么?能说什么?”泽朗多杰剖心真诚地回答。
“爱情不成,友情在,你们可以兄妹相称,真诚祝福对方幸福快乐,这样你俩都把包袱卸下来了,心情自然就轻松了,一切就都自然了。”宗冈老道的开导道。
“你说的还真有道理,我的心情好多了。”
“毕竟相爱过,就当人生一段最美好的回忆,并封尘在历史中。现在,面对现实向前看,一切都快乐。”
经过一番对话,泽旺多杰看出来,宗冈是个学识渊博,会开导人,对人真诚的人。
在不知不觉中,太阳快落山时,他们已到了夏房,卸下行囊,村长爱人央金迎出房门,他们走进了屋里,累了一天,便席地而坐。
村长的爱人央金,热情的倒上奶茶,奶茶香扑鼻而来,浸入心脾,周身爽朗开来,极大的刺激了味觉,胃口大开。他们三人奶茶一连喝了三碗,接着开始揉糌粑,一陀陀糌粑进入口腔,饿了一天的胃,充实得好幸福。
泽旺多杰开始安排工作,认真地说:“明天我们的任务是到各家各户数牛,为了掌握最真实情况,我们事先不通知,我们自已到牛圈里去数,所以我们三人要天一亮就起来,朋天先数一组的,后天数二组的。”
“好的,我们这里的老百姓十分纯朴,会积极配合我们工作的。”村长求扎接过话题。
“这次,县上下大力气,搞扶贫调查,重点是摸清牲畜的底数,为科学扶贫提供第一手资料,所以我们要辛苦,亲自去数。”宗冈补充说。
“明天,就我们三人去就行了,村六大组织其它成员就不通知了。”泽旺多杰说。
工作安排妥当,大家早早入睡了。泽旺多杰却始终没有睡意,他想到,明天就要见到常常思念的久别多年的情人,现在已是人妻的娜姆了,心情难免复杂不安。他认真思考着明天的事情,工作首先是第一位的,不能耽搁工作,在这个前提下,娜姆一定要见,而且,要真心的祝福她,娜姆家就安排在最后。理出思路后,他也便快快入睡了。
凌晨五点,天还没亮,村长求扎就把泽旺多杰叫醒,泽旺多杰睁开眼睛时,屋内已烧起大火,小火塘上的马茶,开得滚烫,看来村长起床已多时了。
匆匆忙忙吃过早饭,天已发白,星星隐退,他们便走出木屋,走向各户的牛圈数牛。
不到一个小时,二十五户已数完
轮到今天任务的最后一户娜姆家了。
他们走到娜姆家,她正在挤奶,挤奶的动作熟练异常,她早已是成熟老到的牧民了。
泽旺多杰看到了久别的夕日情人,心跳加快,脸有些羞红,他努力压制异常,可还是表露了出来。
娜姆见到泽旺多杰,先是惊讶,然后微笑着说:你也来了,多年不见了,你还好吗?”
“还好,还好。”泽旺多杰有些不知所措,脸红得更厉害了。
泽旺多杰没敢多说,就走向圈舍,开始数牛,不到一会儿功夫,牛数完了。
村长说:“今天的任务完成了,我还有其他事,你们就在这里可以多休息一下,我先回去了。”
“好的,村长。”泽旺多杰说。
“要么,我也先回去,你在这里好好和她聊聊,我不影响你们?”宗冈好心好意地说。
“不,你还是跟着我,如果她爱人看见,我和娜姆在一起,他会多凝的。”
“好的,我理解你,你是个非常注重品德修养的人。”
于是,他俩走进了木屋,娜姆热情的铺垫子,倒热茶,还是娜姆先打开话题:“我们这里条件差哦,你俩肯定不习惯吧?”
“习惯,习惯。”还没等泽旺多杰开口,宗冈抢先回答。
“你怎么一个人呢?”泽旺多杰关心地问。
“他到山上,捡柴火去了。”娜姆回答。
宗冈看到两颗受到创伤的心,开始交流,他便有意回避,慢慢出去了,他把有限的时间留给曾经相爱的两个人。
“娜姆,这几年过得还好吗?”泽旺多杰热情的关心。
“我还好,就是有点忙,要照顾两个家庭,有时也挺累的。”娜姆还是那样真诚和纯朴。
“你爱人对你好吗?”泽旺多杰发自内心关切的问道。
“对我挺好的,就是不爱说话,像头牦牛,只知道做事哦。”娜姆爽快的答到,接着笑了起来说:“你过得好吗?听说你在乡上当官了,我也挺高兴的。你成家了吗?”
娜姆一连串的发问,真情的关心,泽旺多杰好久没人如此关心自己了,他的红心开始激荡,他仿佛又回到了那段最甜蜜难忘的从前。
泽旺多杰沉默了一会儿,整理了心情说:“我还好,谢谢你心中还有我。”
“我心中当然有你,现在,你是我永远的好哥哥,我要深深的祝福你。”
“谢谢你!”泽旺多杰停了一下接着说:“我还是一个人。”
“什么,一个人,你这人怎么还不结婚,你得找个人照顾你,你工作那么忙。”娜姆有些激动。
“再等等,没有合适的。只要你过得好,过得幸福,我就放心了。”泽旺真情流露。
“你要早点成家,不然我的灵魂会不安的,求求你成家吧!”娜姆可怜兮兮地哀求道,眼泪夺眶而出。
“好!好!……我早点成家,我听你的。”泽旺多杰立即回答。
“这就好,这就好。” 娜姆的脸上,掠过了一丝笑容,好像心情好了一些。
“你是我这生真正爱过的女人,也许是今生今世唯一爱的女人,我的心永远为你而跳,我在心中会天天祝福你的。你幸福,我就幸福,你快乐,我就快乐。”泽旺多杰吐露着真情。
“你不要这样,我会内疚一辈子的。世上好女人多得是,你不要太固执,其实我这人,还是有许多毛病的,只是你没发现。”娜姆又陷入了痛苦不安。
“好,好……我尽力,爭取早日成家。不过,你放心,我不会影响工作的,反而,我把全部精力投入到工作中。我的工作得到了领导和乡亲们的称赞,娜姆,我不会让你失望的。”泽旺多杰艰定地说。
“这样就好,这样就好,你永远是我的好哥哥,你永远是最优秀的。”
娜姆脸上出现了久违的笑容,这个笑容能化解世上任何心的寒冰。
这时,宗冈看到远处山上有一人背着柴火下山,他便走进屋内说:“我们走吧,村长还在等咱们。”
“好的,好的。”泽旺多杰会意地答应。
临走时,娜姆送给泽旺多杰一大块酥油说:“这里没有什么好东西,这是最新鲜的酥油。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哦。”
“好的,你要多保重,有什么困难就到乡上找我。”泽旺注视着娜姆的双眼。
“卡卓,卡卓,我会的,德么切(再见)。”
“德么切!德么切!”
娜姆走出房来,送远客。
泽旺多杰和娜姆依依不舍的惜别后,心情好复杂,每走几步,都要回答看看,当走了很远的路程,再回头望,看到木房前娜姆一直在目送着,心里又不平静起来。
越过了山冈,再也看不到娜姆了,心情开始慢慢恢复平静。
第三天上午,完成了所有的工作,泽旺多杰和宗冈开始走向回归的路。这时旭日东升,朝霞把东天染得奇丽异常,牧场的炊烟又升起来了,牧场的世界恬静的美丽,他俩骑着骏马,再美妙的时空里穿行,泽旺多杰也彻底的卸下了心上多年的包袱,乘着清晨的纯净的阳光,心情顺畅如风。
泽旺多杰是幸福的,因为,心中有世上最美的祝愿和最深情的梦想。
原刊于《西藏文学》2018年6期
李刚,藏族,笔名松岗、岗歌, 1967年出生于嘉绒藏区梭磨河畔的松岗藏寨,1986年毕业于四川省马尔康民族师范学校,同年分配到安多藏区阿坝大草原。四川省作家协会会员、阿坝州作家协会会员、阿坝州音乐舞蹈家协会会员。1988年开始文学创作,先后在《星星》《四川文学》《西藏文学》《散文诗世界》《西部散文》《草地》《贡嘎山》《阿坝日报》等报刊发表诗歌、小说、散文、随笔500余篇。作品收入《中国作家•藏族卷》等。现供职于阿坝县政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