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羔花
石头上
长出了一株羊羔花
它不曾汲取过太阳的灵气
也不曾吮吸过女人的乳汁
无数次昼夜更迭中
是用谁的汗液
汇聚出孕育你的能量
到了那一天
无数花瓣随风舞动的那一天
或许我们的身体早已化作尘粒
哪怕是最高傲的颅骨
也在饿鬼的城门上悬挂了千年
幸好
石头上
开出了一株羊羔花
在路上
公路边
停着一张仿皮沙发
为何无没人坐上去
铁围栏
一左一右
黑牦牛
白牦牛
面面相觑
修路时被嫌弃的圆石上
雕刻着彩色的六字真言
三年前的经幡
在狂风中入了灭
三年后的白布
在变迁中失了语
一只麻雀落在队伍最后
他拼着命挥动翅膀
试图追上那群乌鸦
粗长的四根高压线上
十三头牦牛低头再低头
却永远够不到脚下的枯草
牧女包着粉色头巾
弯腰捡起一块石头
连同她沉重的心事
都扔向了桥的对岸
山腰处
一团沙尘暴蓄谋已久
牦牛粪垒起的矮墙
准备抵抗这次侵略
一间破旧的板房
在旷野中倒闭了
上面用藏汉双语写着“小卖部”
多半是错字
没有白雪滋养的山
只是一座土堆
还露着腚
老头坐在谷底
左手佛珠
右手经筒
眼下七只灰羊
头顶车来车往
树
我本是虚空中一个逍遥的神识
不归属于大地
不依附于山川
是一阵业风
让我化身成一粒种子
自此便拥有了三两魂魄
在黑夜和冰冻的炼狱中
谁在蜷缩着呼吸
又是谁把心跳给收紧了
震耳的雷声
从天族的宫殿里传来
我试图撑破躯壳
尽管疼痛无比剧烈
那就让每一滴雨水
汇入每一根血管吧
一团光
注定将我包容
左臂上停歇着凤凰
她的羽毛淌着脓血
右臂上盘绕着神龙
他的四爪扎着铜丝
头顶上的日月星辰在匍匐前行
他们的灵气是否已被掏空
我能看见高原上碎裂的雪峰
我能听见草原上喘息的河流
脚下生了根
断离的又何止是自在
终于
我活成了一棵树
突破
是我仅存的道行
在这糟践了的南瞻部洲
格泽·求吉江措，藏族，玉树新寨人。作品散见《三江源》《嘎嘉洛》《西藏诗歌》等刊物和网络文学平台。玉树市作家协会会员，《唐蕃古道》杂志（汉语版）编辑。现任教于玉树市第一民族中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