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旺秀才丹答嘎代才让十四问
旺秀才丹,西北民族大学学报副编审,藏人文化网总监,著名诗人
嘎代才让,原青海日报文化专刊部记者、编辑,先锋文学论坛“草原部落”发起人,青年诗人
嘎代才让:您是什么时候开始写诗的?也就是说什么触动让你写诗?动力是什么?
旺秀才丹:大概是高中时候,开始写格言诗。那时候喜欢铿锵有力,节奏鲜明,富有哲理又琅琅上口的东西,不知不觉喜欢这种文学形式表达自己。
嘎代才让:您一开始觉得自己有写诗的才华吗?
旺秀才丹:一开始没觉得自己有什么才华,只是时常有写作的冲动。直到1990年开始写出了自己满意的一些作品之后,才觉得自己有点诗人的感觉了。
嘎代才让:哪些诗人对你影响最大?
旺秀才丹:不同阶段有不同的人影响我。上大学的时候,宋琳、张小波的城市诗歌对我有些影响。1990年之后,海子、骆一禾的诗歌影响过我。后来是开愚的诗歌叙述方式令我着迷。我从一位女作家林白的作品里面汲取了大量的营养,然后用一种我喜欢的方式表述了出来。向这些身边的诗人学习的时候,国外诗人的诗歌营养也在滋润我。博尔赫斯、聂鲁达、狄金森,塞弗尔特……不一而足。
嘎代才让:至今为止,自己最满意的作品是什么?
旺秀才丹:《大树》、《梦幻五章》、《平原的黄昏》等作品都比较满意。
记者:您的《草原儿女:次珍十八》我认为写得近乎完美,您怎样看着这首诗?
旺秀才丹:我觉得它体现了我在诗歌技巧成熟以后对题材的一种处理能力。我说出了我想说的,也克制住了我不该说的。“在束缚中才能显出能手,只有规律能给我们自由!”我喜欢歌德的这句话。
嘎代才让:您最近有一首诗叫《露台上》,我认为这首诗更倾向于口语化,就是不像您以往的风格?您如何看待口语诗?
旺秀才丹:实际上,我越来越对诗歌语言的口语化进行关注。我觉得,日常生活中孕育着真正的诗意,而作为一个诗人,你的工作就是去揭示它。
嘎代才让:听说您和才旺瑙乳先生编辑出版的《藏族当代诗人诗选》和您的诗集《梦幻之旅》分别荣获甘肃省首届“五个一工程”优秀图书奖和甘肃省敦煌文艺一等奖,我想问的是,除此之外,您还获过什么奖?您对获奖如何看待?
旺秀才丹:一些不大不小的奖励,不值得一提。我觉得,获奖表明社会某一个关注你的成果的群体对你的成果予以认可。这未尝不是好事。在一个世俗的社会里,很多人就是拿这些东西来评价你的。所以,你尽可以拿一些大奖,让世俗的人来重新认识你。当然了,这就是我对世俗社会以及获奖的认识。我并没有因此而写得更好或者因此而堕落。
嘎代才让:您的写作通常在什么情形下进行?
旺秀才丹:那是一种状态。你必须捕捉住它,然后仔细感受,找出最恰当的句子记录当时的感受。或者说,当一种感觉来临的时候,我的工作就是找到最满意的文字准确地记录下来。
嘎代才让:您和其他民族诗人有联系吗?若有,请举例几个如何?
旺秀才丹:我的诗人朋友很多。汉族诗人宋琳,张小波,宋强,翟永明,师涛,鄢家发,韩国强(天骄)等等很多人,难以一一列举。白族诗人有栗原小荻等,都是非常好的哥们。
嘎代才让:您对中国诗坛的“知识分子”和“民间写作”有什么看法?
旺秀才丹:我觉得无论是民间还是知识分子,都必须有很好的文字功夫和积累才能写作。诗歌是所有语言艺术的精华,记得十行诗歌的稿费和一千字散文、小说的相同。可想而知,这种文字的把握和提炼,即使是民间,也得有知识分子的底蕴才行。
嘎代才让:您怎么看藏族诗歌的传统问题?
旺秀才丹:藏族诗歌有着悠久的历史和传统,这在母语创作的诗人身上可以感受到。这种传统伴随着我们民族美妙的文字以及韵律,在史书、民间、在我们如同薄雾相隔的心中闪烁着永恒的光辉。我们只能用异族文字认识传统的时候,我们深刻感受到它的辉煌和灿烂。认识传统,立足传统,把握现在,写出未来,这就是好诗歌。
嘎代才让:能否谈谈您的一般生活,您的兴趣,您的阅读习惯?诗歌在你的生活中演什么角色?
旺秀才丹:我的兴趣从小到大没有变,就是喜欢啸聚。海子的诗歌这样写道:“当众人齐集河畔高唱生活,我独自返回空无一人的山岗”。我喜欢这种感觉,我愿意为了别人的快乐和幸福去工作。至于阅读,我写过一篇随笔叫“读书运动”,那就是由一本书引发的阅读链,我会同时阅读好几本书。当然了,随着网络对日常生活的渗透,我的阅读基本上限于马上、厕上、枕上了。
在我的生活中,诗歌成了一种……怎么说呢,它帮助了我的生活。我是个诗人,传统意义上的,我有满腔的诗情。它是我的品格、处事方式,是我的影子,和我对生活的信心。
嘎代才让:发现近几年您的诗歌创作量进入了“低潮”,是跟生活和工作有关吗?以后还会继续写吗?
旺秀才丹:诗歌的写作,和生活方式以及工作有很大的关系。我的创作高潮是我在《西北民族大学校报》工作的日子里,那时候爱着、读着、写着,生活中只有一种表达方式和身份确认。我也喜欢别人称自己为诗人。如今不同了,我有更多的渠道表达自己,也有数种身份可以确认。在这些身份里,诗歌退居二线了,我更愿意做一个文化产业的策划和实践者。我肯定还会写诗歌,但是我今生最好的诗歌应该已经写出了,我不敢说还能写出超越自己从前作品的东西。如果有,那该是宗教信仰,是一种深刻地领悟了生活之后写出的简单的、浅显的东西。
嘎代才让:您作为藏族现代诗歌(80年代后期至如今)的灵魂人物,如何看待现在的藏族诗界?对眼下的年轻诗人有话要说吗?
旺秀才丹:听到你的问题,我先四下看看,然后我想悄悄地问你,谁说我是“……灵魂人物”?我怕挨砖头!!希望今后轻易不要说某个人是什么文学时期的灵魂人物这类下定义的话,这应该留给文学史评价。
我看到藏族诗坛正经历着前所未有的发展时期。无论是母语写作还是汉语、英语乃至其他语种,都在以从未有过的视野和开放姿态吸取着人类诗歌宝库中的丰富营养。这来自科技的发达和咨讯的进步。应该说,这是一个民族诗人生存和成就的最好时机,我们期待着能有大师的出现。
作为一个写了二十年诗歌的过来人,可以对年轻诗人们说句话,那就是,畅游世界诗歌之林,开阔自己的诗歌语言和思路,同时牢牢地立足并扎根自己的民族土壤,找到适合自己性情的表述方式,尽情地去写。无论从事什么事业,热爱并尽全力去实践它!